等他们回到伊曼的时候,康奇厄伯王已经下葬很久了。他坟前的新土上放着白色的小花,是艾芙拉给他送的。库丘林只是象征性的来看看,对于康奇厄伯王的死,他不配有过多的话语,他也不会多说什么。他们两人站在他的坟前,艾芙拉和他五指相扣,春风吹过他们的发梢。

“明年的春天它们会在这里再度开出花朵。”艾芙拉以为他在悲伤,实际上他也只是有些感慨,但绝对没有悲伤。

“啊,”他敷衍的应了一声,看起来似乎在思考什么的样子,艾芙拉晃了晃他的手,库丘林这才转过脸来看她,“你嫁给我的话,可以不管佛罗伦萨的习俗吗?说实话我对那个不太了解。”他的本意是想让康奇厄伯做媒,给他俩来个名正言顺的婚礼的,毕竟对于艾芙拉嫁给自己这件事情他有点不敢想——佛罗伦萨的美第奇贵族小姐艾芙拉,对于结婚嫁人会不会有什么特殊要求?这让康奇厄伯来说会更好处理,毕竟他是国王。

但是他死了。

“嗯?”艾芙拉似乎有点愣住,然后笑了起来,然后踮起脚尖亲他的唇角,“可以啊。”少女其实都会喜欢穿的很好看的嫁给自己的爱人,她也不例外。

库丘林对于梅芙和莫瑞甘的骚扰烦不胜烦,正好这给了他向自己喜欢姑娘求婚的机会,他自从遇见艾芙拉,就满心满眼都是她,所以根本不会考虑拒绝别人的后果,也因此对莫瑞甘的诅咒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萨盖的突然出手,让计划五月去佛罗伦萨的库丘林不得不搁置了这个计划,回来阿尔斯特戒备,防止有人在这种时候突然进攻阿尔斯特,同时对人员也进行了调配——由布伦特去和埃里克继续出海巡航周边海域,他和艾芙拉镇守阿尔斯特,同时没忘记在布伦特出海之前举行婚礼。

库丘林想邀请斯卡哈来的,但是这位师父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以也只能作罢。

他们认识的第三年,这位阿尔斯特的大英雄库丘林,终于如愿以偿的娶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在这三年里,他身上的铠甲从重甲变成了贴身的蓝色轻甲,身姿也越发矫健,而他的观念似乎也改变了不少,他越来越冷静,对于很多不公平的事情也不会一腔热血的去帮忙了,萨盖说这是因为艾芙拉太冷漠导致库丘林也被她潜移默化的影响了。但实际上大家都清楚,这是因为变得成熟了,对于正义之类的,只会感觉束缚了,他更喜欢当一个纯粹的战士。

萨盖执政后,阿尔斯特的面貌越发精神了,这是埃里克乐见的——一个地区或者国家越繁荣,意味着生意也越好做。

于是今年一年就这样在他们的守护中过去了,第二年亦是如此,只是不同的地方在于,埃里克成功的在爱尔兰海这一片海域打出了名号,大家称呼他为海上霸主,他虽然是个商人,行径却和海盗一样猖狂且肆无忌惮,很多时候更是没有底线,收保护费、暗杀、抢劫等等,无恶不作,也因此他在隔壁法兰西、英格兰的商业圈也被大亨们默默忌惮,却无从下手,因为他身边总会有精灵剑迪尔达兰持有者存在。

于是新的一年再度开始,春风吹开伊恩湖的时候,梅芙和莫瑞甘又开始来阿尔斯特的边境骚扰,库丘林和艾芙拉就前往控制——阿尔斯特是整个艾琳兵力最弱的国家,但偏偏他们的经济最为发达,这全部依赖于萨盖和埃里克的整治与偏爱,同样也因为库丘林这个战功赫赫、做出震惊整个艾琳的事件——六圈屠杀的战士,他们并不敢随意进犯。

虽然他结婚了,并且听说结婚后的库丘林温顺的像是被戴了项圈——大概这也是梅芙出兵的原因吧。在女王梅芙看来应该属于自己的男人,却因为和别的女人结婚而收起獠牙。

她嫉妒了,她嫉妒到恨不得踏平阿尔斯特。并且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库丘林居然是上战场都带着她——当然这是她的理解。实际上库丘林更希望艾芙拉守在伊曼,毕竟和萨盖开会商量让布伦特和埃里克去爱尔兰海漂的时候,萨盖简直要哭出来了。好在库丘林不是什么绝情的人,至少他把赤枝骑士团留在了伊曼,不至于让萨盖变成物理意义上的孤家寡人。说实话赤枝骑士团留在伊曼比他们留在伊曼要好得多——赤枝骑士团毕竟是战功赫赫的骑士团,而他们的战功都是萨盖带着打出来的,留着几百个愿意为他出生入死的人,比留两个保护他只是顺手的人要好得多。

所以当梅芙知道自己派出去的队伍频频吃瘪之后,她知道,库丘林来了。于是她也上了战场。她的眼睛被艾芙拉毁了之后,经过了半年的修养,大概恢复了一些,虽然依旧是瞎子,但是有莫瑞甘的魔术加成,恢复到原来的水平也只是时间问题。

失去了视觉,女王梅芙的其他感官更加敏锐了,因此当库丘林突然出现并且冲散了他们的小队之后,她也感觉到熟悉的杀意。

艾芙拉突然出现在梅芙的面前,左手拿着自己的Laburnum,照着她的脸上划去,梅芙立刻用鞭子格挡,拉巴娜的锋刃亮若流星尾巴,和梅芙女王的鞭子碰撞,迸出点点火星。

艾芙拉右手也按住匕首,大喝一声猛然发力往下按,梅芙被迫后仰,躺在马背上。她此时不得不承认,库丘林和艾芙拉的分工合作非常完美,就算她不断的用从伤口滴下的血制造康诺特士兵,也只是割韭菜行为,她迟早会魔力枯竭。

然而让他们都没想到的是,莫瑞甘的出现。她驾驶着战车划过天际,乌鸦群遮天盖地飞来,艾芙拉来不及闪躲,一只黑色的乌鸦穿过她的心口,随即更多的乌鸦穿过,拉巴娜从她的手中落下,少女摇摇欲坠。

“阿芙!”库丘林喊她的名字,盖伯而加势如破竹,带着他一路杀到梅芙面前,莫瑞甘一道红色闪电劈在他面前,女神的笑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她,我们就带走了。”莫瑞甘的战车停在他面前,梅芙跳了上来,并且指挥她的士兵把艾芙拉搬上战车。

看着躺在女王梅芙怀里的红发少女,库丘林握紧了手中的枪,“应该不需要提醒惹怒我的后果吧?”

“如果你想得到完整的她的话,就什么都不要做。”莫瑞甘拿着刚刚士兵递给她的拉巴娜,抵在少女的手指上。

“……!”库丘林表情非常臭,却怒极反笑,“说得好莫瑞甘,”他收回了长枪,站在原地,“既然如此那就说来听听吧,你想要什么。”

“当然是你啊,”莫瑞甘说,“一换一,这不亏吧?”

“我知道了,”他挠了挠头,看起来很苦恼的样子,“那这样吧,明天你再来这里,我们换人。”

“是吗?我知道了。”莫瑞甘说着驾驶战车在空中离开,康诺特士兵化为血水。库丘林看着她们离开,表情冷酷。

梅芙大获全胜,她们凯旋而归,把艾芙拉囚禁在自己的寝殿。女神和女王在宫殿里高声欢笑大摆盛宴,国王艾利尔——梅芙的丈夫,离开宴席后回到了寝殿。

艾芙拉醒来以后就看到艾利尔站在床边,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你是什么人?难道梅芙给我的礼物?”艾利尔觉得这人醒的还真是时候。

“这是哪里。”艾芙拉坐起来,身上的衣服是换过的,除了魔术被封印以外,别的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斯莱戈宫殿。”艾利尔当然知道梅芙把她囚禁在这里是什么意思,想要让他羞辱这个姑娘,虽然艾利尔确实有这个想法——毕竟这人可是个美人啊,谁会不喜欢美人呢?谁会不想占有美人呢?谁会不想让她在自己身下千娇百媚?

“梅芙呢?”看着走近的艾利尔,艾芙拉丝毫不慌。这个有着棕色眼睛的男人只是站在床边,没有别的动作,“她在和女神庆祝胜利。”

“你是……艾利尔?”艾芙拉知道梅芙的丈夫是谁,艾利尔·马克·麦特,这个男人此时就站在她旁边,艾利尔点了点头,于是两人就开始沉默对视,最后还是艾利尔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气氛先开了口问她,“你是谁?”

“我是艾芙拉·美第奇。”确实这么三年来她还是没有改变这个报名习惯,倒是别人一听到她的名字就会知道——哦,这就是那个总在光之子库丘林身边的美第奇。

“库丘林的恋人?”艾利尔问。

“妻子。”艾芙拉改正称呼,艾利尔点了点头,“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指为什么在自己床上。

“这需要问你的夫人了——为什么她有丈夫还要觊觎别人的丈夫?为什么还要把别人送到自己丈夫的床上?”艾芙拉老阴阳人了,骂起人来一套一套的。艾利尔被噎住了,确实,这一切都源于梅芙的行为。艾芙拉根本不考虑他的想法或者脸皮,她继续说,“如果在康诺特的风俗就是抢别人的丈夫,那我也不会考虑和她交换,毕竟你……”艾芙拉上下打量了一下艾利尔,“和瑟坦没有可比性。”也不知道指哪方面。

说着她从床上下来,准备往外面走去。

“……”艾利尔愣住看她往外走,然后刚走两步她就猛然跪在地上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她并没有求助的意思,艾利尔见状却依然上前准备扶她,然后被艾芙拉推开。

“不要碰我。”她低声说,“我还没有到需要别人帮扶的地步。”美第奇的尊严就是在别人面前不出丑态,即便有也要从容不迫的调整好,此时如果伸手帮扶,那便是对她的侮辱。

艾芙拉慢慢地站起来,在跪在地上的时候她已经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了,魔术被完全封印,身体的力量也被牵走,等于现在她基本已经比普通人还要普通了,力量柔弱的就像婴儿。这让她觉得确实有些一筹莫展,一贯能够使用的力量被封住,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决,毕竟这种情况,她确实没有遇见过。

乌鸦从天而降,穿过她的心口,这一切发生不过是瞬间,她在战场上根本没有办法应对。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便完全不知道了。对于艾芙拉来说,这是一生中绝无仅有的失策,因此她也在考虑其中最坏的结果。

最坏的结果就是她们用自己威胁库丘林,这是艾芙拉最不能接受的事情,所以她决定如果有这种情况出现,她就自杀,同时也明白了梅芙为什么会说自己和她一样——他们的爱情在这种情况下,确实是束缚了库丘林选择的东西,但这也是库丘林自己的选择,而不是她的要求。

艾利尔并没有对她做出什么事情,然而第二天梅芙却说艾利尔偷情,要处决他们。另一边莫瑞甘在边境线和库丘林对峙,并没有看到艾芙拉的库丘林对莫瑞甘愤怒至极,也因此大意中了莫瑞甘的幻术,把她放回了康诺特。

他在无人的边境战斗,和不知名的敌人战斗。就像是在绝境中起舞的舞者,也像是在死海中奋力挣扎的游鱼,最终将溺死在自己热爱的水中。

艾芙拉和才认识的艾利尔被送上了偷情的审判厅堂,游街之后,日落时分将与落下的太阳一起送上断头台。她被关在监狱里,做好了死亡的准备,莫瑞甘却并不如此,她来见了艾芙拉最后一面。

黑暗而且安静的牢房里,她只是安静的坐着,脊背挺得笔直,红发虽然凌乱却依旧不掩她的美丽。她闭着眼睛,一副什么都不想理的样子。

女神走了过来,她红色的衣裙垂落在漆黑的地上,金色的瞳孔看着她,带着狂乱的情绪,她站在艾芙拉的面前,望着坐在地上的她。

“我和他约定今日交换人质。”她说,“用他自己换你。”

艾芙拉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是一如既往的轻淡。

“你想看看他现在的样子吗?”莫瑞甘抬起眼,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毫无情绪,艾芙拉张开了眼睛,绿色的眼睛在暗影中仿佛能发光。

女神掏出水晶球,悬浮在她面前,那水晶球中的人在边境不断地挥舞盖伯尔加。他在和谁战斗?又在为什么战斗?然而现在艾芙拉知道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再想也只能给自己徒然增加痛苦。

看到艾芙拉没有任何反应,这让莫瑞甘失去了兴趣,她本意是想看艾芙拉痛苦的模样,然而她这样平淡的反应,是出乎她意料的。

“他会一直战到他死亡,应当是你死后的几天时间吧。”莫瑞甘略微失望的说,“你没有想说的吗?”

“说什么?”她反问,抬眼看向了女神暗金色的眼。

“真是无情啊……怪不得他会选你。”莫瑞甘叹息一样,略带怜悯的神情,“求不得的才是最好的吗?于他、于我而言,都是这样吗?”

“不怜悯他的痛苦,不为他的命运悲哀,不干涉他的决定,”艾芙拉冷淡的开口,“这是他选择我的原因,也是我选择他的原因。”这或许和众所周知的爱情不一样,但这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相处模式。

库丘林有库丘林的荣光,艾芙拉有艾芙拉的矜骄。

他们的默契浑然天成,无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