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完全醒了。
我的危机感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
匆匆告别被婚恋市场之神所宠爱的那个男人，我领着还搞不清楚情况的那群小鬼们来到了他们期待已久的游乐园，中间还回车上换了身衣服拿了个包，这次我吸取教训，把我们公会唯二的大车开了出来。我估计在这个行业的所有会长里面只有我为了能开改装巴士去又考了次驾照，不过技多不压身，以后就算失业也多条出路。
“再检查一下，你们东西都拿好了吗？”身份卡，保温杯，还有午饭。
“…”
我发现新人们真的对我缺乏基本的尊重，我的提醒被他们当成耳旁风，一个个傻愣愣地瞅着我，对我这身行头充满了好奇。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事要办，提问环节推后。
示意他们跟上后，我来到了迷宫大门处一位男性接待面前。
“麻烦把我们传送到五十层。”
“好的，博特先生。这是…”收到临时队伍条码的工作人员眼睛扫了一遍显示器上的名单略有些困惑，“博特先生，虽然您是一级探索者，但还是请允许我向您确认一下，你们队伍中有六位探索者都是初次进入本迷宫，请问您确定要带他们直接传送到五十层吗？”
“确定。”
源始之渊能够定点传送是不久之前的事，目前为了防止恶性事件不允许老手带新手使用这个设施，就算是父母子女也不行，只能是固定队伍或者等级相差不大的临时队伍。低级探索者则是直接被排除在了这项服务外，毕竟他们没地方可以传送。
“那么请允许我核验成员关系。”
“会长和公会职员。”一边说着，我一边将兜里的证明递了过去，实在没想到昨天把这群小孩支使出去玩之后，还会突然蹦出这件事，要不是伦汀提醒了我，今天我就只能再跑回公会一趟了。
“好的，那么请在这里签字。”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就像我之前说的，对协会来讲，这个行业唯一能用信誉作担保的就是公会的公会长，代价则是对新人的无限责任，无论死活最后上来的时候人头数都要和进去一样才行，当然，如果你打算干票大的也可以再也不上来，不过我想不出新人身上得有什么宝贝才能让一个公会的会长做出如此打算。
事实上犯了事再也不回地面的人也不在少数，这个迷宫由于太大没法清理干净，导致迷宫里面始终存在几个超大的土匪窝子，听说有些企业和他们还有些联系，每次听到这种消息我都有种在拍深夜档商战片的感觉，我们这种小公会就是那种会出现在背景介绍里被随时掐死的苦命企业，希望到时候艾利欧能接济接济我身边这群刚入行就失业的新人。
看着我签完名字，前台打开了通行闸并十分礼貌地向我们提示了目的地，“五十层请用左手第三个传送房间，那么祝各位顺利，如果发生紧急情况请立即折断自己的身份卡，需要我为新人们演示一下吗？”
“不，我进房间教他们就行。”
“好的。”
过了闸门后终于不再是人挤人了，于是新人的领队乘着这个空档小跑跟了上来。
“会长，折断身份卡是什么意思？”看来他对这个前天领到的纸片产生了多余的感情。
“怎么？你们之前没用过？”
“没有。之前我们进迷宫的时候用的是回归水晶。”
“啊，这样。你手上那个玩意是三层材料压出来的，里面有两种运转术式。一种是隔离式，一种是传送式。你要是把这卡掰了，隔离式就会失效，传送式就能吸收你的魔力了，在门口这个机器上刷过卡就会登记上坐标，到时候传送式可以把你传到现在登记的房间。”
“可是要是两个魔术一块折断了怎么办？”
就在我刚打算张口回答时，莉莉娅抢先一步回答了这个问题：“不会的，缇娜，传送术式就算几个一起发动也不会影响效果，所以里面的传送法阵不止一个，不管你怎么折都不会一次全折坏。”
耐心地对自己刚认识的朋友做完一大串讲解后，莉莉娅终于看到了我略有惊讶的眼神，恼羞成怒地把头撇到了一边。
说回正题，我那时候就没有这样的好东西，在这个迷宫里最麻烦的就是魔法不一定管用，这种情况下魔法要么根本就不能发动，要么就是发动过程极不稳定，而这往往就是刚好需要立即传送的时候。传送石也只是保证了发动过程的稳定，对第一种情况也束手无策。
虽然已经运行的术式不受影响，但保存又成了一个难题，身份卡作为这一系列问题的最终解确实可以称之为划时代。
等到全员都刷了卡，我第一个站上了法阵。源始之渊80层以上基本都是平原和森林，魔物等级比较低，驱魔结界还能完全发挥作用，多亏这样，传送设施都不用专人维护，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也不想一出门就看见一些血腥场面。
站上传送台后白光一闪而过，视野里的内容物也跟着全变了样，果然不管多少次我都习惯不了这玩意，听说有的人每次转移都会吐出来，都这么痛苦了为什么还要干这行呢？
就在我望着窗户外的麻雀想着有的没的的时候新人们也陆陆续续地闪现了出来，最后出来的是寇可。
“会长，我去找佣兽。你是先带新人们走吗？”说完也不像在等我的回答，她咻地一下就冲了出去，耳朵好使的缺点就是会让人缺乏社交礼仪。
和御兽使签短期合同的动物叫佣兽，长期合同则叫契兽，两者功能各有不同，感情深的契兽甚至能帮兽使挡枪，不过和自己的契兽关系太亲密也未必是好事，一来契兽和兽使共感会增加大脑负担，二来契兽的独占欲也会影响兽使，让兽使丧失和普通魔物交流的能力。所以我把寇可的那几只契兽关了禁闭，直到寇可能和虫子正常交流之前，它们都只能在公会看家。
“不，我们就在这等你。”用视线和回答送走寇可，我带着新人们坐到了休息区，现在终于到他们的提问时间了，“说吧，想问什么。”
“艾里什先生！那个美瞳是什么？”
“首先因斯卡小姐，这个，是拟魔眼。”为了表示强调，我隔着空气用手指敲了敲眼睛。
“你魔眼？”
“拟魔眼。卡卡，你魔术史课也没认真听吗？”
“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些不能用的东西。爱丽丝你知道吗？”我回去会找柯特琳要你们那个老师的联系方式的，你真的是魔导士吗？
“拟魔眼是就把魔眼取下来做成的魔道具，最开始的实验者打算用这个方法把魔眼移植其他人身上，不过没有成功。”
“爱丽丝你说话老是喜欢喘粗气，就不能一口气说完吗？原因呢？”
“因为每个人魔纹不同，就算是双胞胎排斥反应也能把眼睛弄瞎，所以就算取下来也能只能让原主人使用，那个实验者最后也被监禁隔离了。”说到这，好学生爱丽丝转向我，“老实说我也是第一次见人用，艾里什先生，你既然有魔眼为什么要取下来呢？”
“因为很碍事。”
“哈？”
为了回答她的问题我又把隐形眼镜取了下来给他们展示，“我的魔眼是后天的，不习惯。要是就这么戴着的话看什么东西都是雾蒙蒙的，和白内障一样，所以我就取下来了。”利奥恩那先天的魔眼就没有这样的坏处，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天然之美吧。我的魔眼是第三天赐觉醒之后出现的，说白了是一个没有办法写信投诉质量问题的赠品，所以被偷工减料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是什么微妙的比喻。”，对于我的联想好学的少女心有不满，看来是没有听到想听的内容，托着腮帮子视线随着我装魔眼的药水瓶忽左忽右，你也太好懂了吧。
“怎么？想知道我魔眼的作用？”
“可以吗？”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我的魔眼可以看到一个个体的信息量，招人那天我也戴着这个。”
“我还以为艾里什先生只是一时兴起才把我们拉进公会的。但信息量又是什么意思？”我可不会这么随便噢，伊恩小朋友。
“嗯，寇可还没回来，那就再讲讲，刚好和这披风一起说，菲尔小姐好像对这个玩意挺感兴趣。”
“这件披风有一股强大的神圣气息。艾里什先生不是神职，应该用不到圣物吧？”傻孩子，我和神职关系可密切着呢，我手上甚至还有你们教会本部发给我的那个世界第一大古董管风琴的特许演奏证明，不过这不是重点。
“这个叫费舍之拥，是现在已经消亡了的一个小宗教的圣物。他们有个祭祀圣兽的仪式，用死掉圣兽的皮包住选出来的圣女或者圣子，再把他们关进墓穴。”
听到这句话，想要伸手的卡卡立马把手缩了回去，“听起来好恶心。”
“是吧。不过古人的脑子可不能拿现在的常识衡量，就算我们看起来是个邪教仪式，但这个布还是圣物，而且因为圣子和圣女的奉献心，这圣物的级别还不低。”
“等等，那就是说，这个披风…”
“是裹尸布。”
“…”作为对答案的回应，这群小孩以一种看老年痴呆的神情注视着我，我可没有恋尸癖。只能证明一下了。
“没关系，我是好好消了毒的。”
“是这个的问题吗！？”
“怎么样，菲尔要吗？我还有几张多的，反正也没地方用，可以送你一张。就算是四圣教的圣教导的私藏，也不一定能有这样的高级品噢。”
“那个，艾里什会长，我是再生教派的。虽然很感兴趣，但…”这一回答能看出贪欲和教义在她的心里很是挣扎了一番，不过最后吐出来的句子让我有些失望，现在的小孩真是不懂取舍。
“噢，这样，那就可惜了。”
再生教派是四圣教的一个派系，还有个名字叫归正派，他们认为四圣教的机构和仪式发展到今天太复杂隔断了信徒和自己信仰对象的联系，所以要回归最初没有等级制度的状态，让每个人都有解读，那个叫什么来着，四圣神智，的权利。
对于圣物，他们不仅不承认其他宗教的圣物，而且认为四圣教本部那堆锁在高科技保险箱里的玩意也没有崇拜价值，照着他们的逻辑捋下来圣物只是圣人言行的结果之一，除了美德值得尊敬以外与一般人并无区别，当然也并非禁止人携带圣器，只是这个圣器只能自己每天做功课盘出来的。所以菲利斯同学身上只有法器，没有受赐物。
“等等，会长，你之前说那个信息量呢？”
真猴急，一直都是我在回答也没意思，到了专业课知识抽查的时候了。
“慢慢来，治愈术和治疗魔法有什么区别。来，菲尔。”
“咦！治愈术是还原，治疗魔法是生长。所以治愈术治不好旧伤。”
旧时因为医学不发达只有治愈术没有治疗魔法，而治愈术又反过来推迟了医学的发展。
“还不够，治愈术和治疗魔法靠的是什么？”
“愿望和魔素。”
不过世界真的很奇妙，祈祷成功前提是强烈的愿望，愿望种类无所谓，不论是真想救人还是真的缺钱都没有区别，只要够强烈就行，这个特点使得祈祷这一行为在每块大陆都和宗教扯上了联系。就算我们默认当时把持着这种特效治疗方式的各个宗教都有一个为民服务的初心，但到最后，每个宗教的治疗价格都成了一个天文数字，这个情况又反过来助推了民间医学的发展，现在治愈术已经成了治疗魔法的辅助了，因为还原的奇迹并没有治疗魔法那么可控。
“我的魔眼能看到的就是前者，严格的来说是包括前者。”
“还有什么呢？”
“还有就是这件披风上的历史。再来，祈祷就是施行奇迹，施行奇迹需要哪三点呢？爱丽丝小姐。”
“个人的动机、行为和仪式的合理性以及环境的契合度。”
“个人的动机是情感，自身行为和仪式的合理性来源于施行者自身的历史和经历，环境的契合度说白了就是身边的人和施行者是否同情共感。对我的魔眼来说，这就是一个人的信息量。”
这种过于概念化的信息如果看不见理解起来多少有些难度，毕竟这东西刚从我眼睛里长出来的时候，我也试了半天。天赐这东西最麻烦的就是不能量化，对每个人来说都没有提示，毫无经验可循。
“那…，艾里什先生选择我——我们的标准是什么？”
“不要太高，也不要太低。太低的人就说明他缺乏动力，只要有动力对我来说都一样，除非你在我的魔眼里还能保持人形，不然没有本质区别。”所以他们那个比赛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我本人就是个没什么天赋的人，又哪有资格画一条大多数人都跳不过的线在这群新人面前摆着呢？
“那太高呢？”
我用手比出来个V，“两种可能，一种脑子可能有问题，可不是有心理疾病，是纯粹脑子少了个区域，这种人光看着就麻烦。”很遗憾的是在这个行业，这种人不在少数，所以一般看见一个巨大马赛克我都会提前绕道。
“另一种，就是可能藏了不能说的事或者有什么雄心壮志。”
“后一种有什么不好吗？”傻孩子，不好的地方可多了。
“先问一句，我是你们的会长吧。”
“是啊。”
“那这种人不论好坏事情一定很多吧。”
“这，不太清楚。”没关系。
“你们觉得要是他捅破了天，需要被协会叫过去的人，”
“会长，可以了。”
莉莉娅，随便打断别人可不礼貌，你只是认识的人不够多，不知道其间水有多深，我之前认识一个人，他要是站我面前，我如果不把魔眼取下来连路都看不清，根本就是一个行走的诅咒。
我的劝诫还没出口就被莉莉娅击沉了，这时一直没说话的约克小子和我对上了眼。
“对了，艾里什先生。这个魔眼有距离限制吗？”
“怎么说？”
“你当时看缇娜和伊恩他们的时候不是凑得很近吗？”一边说着，他还一边用两只手示意着间距。
“不错的推理，约克。”，有点惊讶，对前卫来讲你的脑子有点过于够用了，真希望我们公会那个一天就知道傻乐的斧头男学学。
“不过是错的。”我为我只能给出否定答案表示遗憾。
“可恶。”
“其实我有轻微闪光，平时都没带我还能习惯。前天走得急，只带了一边，结果一半重影一半一片白，看着实在太难受了。”
“对你的眼睛好一点啊！”
——
因本人喜提隔离所以这几天都在老头环，更新只能床上打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