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岐大蛇的故事必须要从瀛洲的神代开始说起，但它的故事又有什么好说的呢？无非是一个吞噬了天丛云剑的怪物，每年还需要人民向它进贡一个女孩，才能平息它的怒火。

作为一个巨大的怪物，八岐大蛇一直都觉得自己足够仁慈了，一年只吃一个人。所以当它终于看到和自己差不多一样大的同科神兽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警戒，随后是进攻。

八岐大蛇有八个头、八条尾巴，但是只有一个身子，他盘踞在秦岭的山下，巨大的如同一座小山，长满倒刺的嘴巴三个仰天嘶吼，三个向姬凌示威，剩下的两个高傲抬起，注视着周围情况。

传说腾蛇是有翅膀的龙，但正统腾蛇并未有后代留下，龙种也只有青龙姬延和姬凌留下——自从他们决定让出这片土地给人类，神族就逐渐消亡了，因此也只能让唯一多出来的龙种接替腾蛇。姬凌生性不羁，不喜欢拘束，作为她兄长的姬延自然而然的就接过了防守的青龙一职。

姬凌是一条黑色的龙，有着绿色的眼睛，看起来异常凶恶。不过她也只是把真身现出来吓一下八岐大蛇并不准备和他就这样打。神兽显露真身往往是这个目的，但若就这样打起来，那就意味着这个神兽没有什么底牌了，不过这个八岐大蛇——为什么是这样呢？姬凌盲猜是因为他没见过什么世面，本身也不是要守护家园的神兽，在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摆出最原始防守的姿态了。

八岐大蛇抬着头，仰望着黑色的巨龙缓缓从天而降，黑亮的鳞片、断了一截的龙角，泛着冷光的绿色瞳孔。它缓缓地游到自己的面前，在落地时变成了一位美丽的女子。

“你是，八岐大蛇？”她问，头微歪着。看起来毫无攻击性。

“嚯，能知道我的名字——”还不等他说完，它身下的土地突然震动了起来，迅速的升起一只土手把他捏在掌心，八岐大蛇只是一瞬惊慌，随即在周身筑起结界，挡住了土手的挤压，两方抵消土块洒落的同时巨大的身体也重重地砸落在地。

龙科生物的嘶吼响彻这片天地，姬凌微微皱眉，勾起唇角，从一旁抽出了一把薄如蝉翼的、很长的唐刀，刀刃泛着如同雾气一般的光芒。

“茫光”是她的武器，没有名气也没有特殊加持，只是她自己在漫长的岁月中一点一点打造出来的，薄如蝉翼却锋利非常。就像她的眼神。

八岐大蛇看着姬凌，咆哮着向他冲了过去。没有什么花哨的招式，只有最原初的兽性与厮杀。这让姬凌觉得非常没劲，就连虐杀都是单方面的碾压，连更高等一些的思想都没有办法连接，恐怖气氛就很难营造。

“废物。”姬凌轻声说，随后抬刀迎着八岐大蛇如蜻蜓点水般冲了上去。

几乎和姬凌一样长的唐刀带起清澈的刀光破开了灰尘，姬凌轻盈跃起，从八岐大蛇的上方翻身跃过，茫光的刀刃淌下一行血，八岐大蛇的两个头重重地砸在地上，其余的头如同失去了意识一般和身体一起静止在原地。

等最后一滴血滴落，姬凌优雅的收刀，被扬起的灰尘也渐渐止息，却被从正中间整齐裂开分别左右落下的八岐大蛇再次轰起。

“如果都这么低智，那根本就没有杀的价值啊。”姬凌轻叹，从刚开始到现在她身上没有落一丝灰尘。秉持优雅是姬凌的原则，所以她能踩着细跟高跟鞋、穿着合身的旗袍毫不费力地杀了一只神兽。

与此同时在临安钱塘江的朱雀也解决了九尾狐，接下来姬凌准备去解决在云梦泽享受的矶怃，而朱雀则是向东北进发，貉在那里不断用自己的能力侵害周边的居民，并且组织瀛洲的军人组成生化部队。

朱雀自认为是个爱好和平的神兽，如果他过往的记忆能以书的形式展现，那一定是一本美食演变史，他平时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去各个地方寻找并不出名但异常好吃的食物。当然一定会有人想，朱雀不老不死，过去那么久一定什么地方都吃过咯？再怎么好吃的东西吃几百上千年也一定会吃腻啊？

是呀，他的寿命近乎不老不死，但人类不是这样，并且人类基本还都是以家族的形式来传承，一个菜在一代人的手上都有可能会改变味道，更不用说经历几代人，因此每次朱雀再回来往往主厨都会换个人，做的菜的味道很少有不变的。

战争他们都经历过不少，这样被侵略的也不是第一次，上一次还是元朝，蒙古铁骑进入中原，没有超过五十年就被同化了，大家相当自然的把对方当成同胞，纵观历史，这种战争基本都是小打小闹，就像一个大家庭里兄弟姐妹之间摩擦一样。

这次不一样，这次真的不一样了，这完全就是单方面的虐杀。他们观察人的死亡过程，并且不分男女老幼。

国家是人民的国家，土地是人民的土地。此时的人们在呐喊，在质问：这个国家怎么了？并且问了接近一百年。他也想问，但是她没有资格。人民没有错，是他们没有守护好这一切，他们在这安稳漫长的岁月中自以为是地沉沦了。这是致命的失职，也是六爻必须认识和改正的错误，他们必须承认，谁都可以放松，唯独他们不可以。

在宣誓成为守护神兽的时候，他们就必须承担起常年警戒的义务。生于斯，长于斯，就有守护这里的义务。本着主人翁的精神，朱雀在打貉的时候下手格外狠厉，逼得他步步后退，并且毫无还手之力，最后被活活打死在黑龙江畔。

对于朱雀他们的反击，星火是能感受到的。玄武兄弟来到西域时，恰好看到他们三个围殴太阳神密特拉——或者说正义的群殴。玄龟不觉得这样有问题，冥蛇只感叹自己没有做什么就成功解决祆教之乱实在是让蛇手痒。

天山西部因为白虎的箭雨而被摧毁了大部分山脉，星火在回头巡视这一边的时候，就把那些碎了的山石分开，就一条河堆出来了一个河谷，让那些在箭雨中存活下来的人在这里生活。于是有的人向他们表示臣服，仅仅只是几天就搭建起来足以媲美当时为密特拉而打造的群落。青龙、白虎和玄武兄弟分别站在主要道路的两侧，看着走向人民为她打造的王座的龙脉。

来自瀛洲的神兽全部被铲除了，朱雀杀了守鹤、矶怃、貉、九尾狐和雷兽，姬凌只杀了八岐大蛇和猫又——主要是玩儿的时间太久了，不然凭借她的战力和速度，朱雀可能只能杀三个。

“真不错呀曜灵。”姬凌终于感觉这位没心没肺只爱吃的朱雀似乎长大了那么一些。诚然诸位是同龄，但先前在她还未离开中夏时，这位守护神兽张扬的就像永远长不大。似乎某位漫画家表达过“男人至死是少年”的观点，可需要知道的是少年不会永远是少年——一旦有了想要保护谁的心，少年就会从不谙世事的少年成长为能独自面对一切的坚强壁垒。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我要去一趟西域，这边不能没有防守。”朱雀担心星火，姬凌虽然很想现在就回家去看自己的儿子，但明显目前的事情更加重要——其实她也借用了路西法的力量，从以诺城那边借了不少血族来帮自己探查那些瀛洲神兽的下落。

“虽然我很想答应你，但我现在必须要走了，”姬凌还是拒绝了，“不过你放心，之前那些‘通讯员’都还在，你可以继续雇佣他们。”她不想因为这些问题而缺席科恩目前的时光，而路西法又需要去管理地狱，他们俩在一起科恩也不会快乐——这么早就体会上班的感觉，对于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来说实在是没必要。

“你只需要等三天就行。”朱雀对那些东西没有什么好感，他更愿意把它们也一起屠了。没有谁能再染指这片土地一寸。

“行。”姬凌爽快同意，她准备用这三天时间和白泽一起讨论之后国家的走向:如何向全世界的神族宣布中夏的姿态，中夏又该如何与其他神族建立外交关系——如果有必要的话。

南方态势随着瀛洲神兽的陨落逐渐好转，西域这边只是生擒了密特拉，因为星火想要彻底击溃他，连一丝信仰都不存在的那种。

龙脉站在王座上，低头俯视自己的人民和侵略者。

“四万万人民请同心协力，共御外敌。”她只是这么简单的说，“请信仰科学与民主，信仰最先进的理论，那样将没有人能再操控你们。”最后也还是在给自己看过的新青年打广告，而不是让他们信仰自己。

“文明不绝，薪火相传。”

白色的巨龙腾空而起，悠远的龙吟响彻四野，似乎翻过了天山山脉、越过了戈壁滩、穿过了黄土高原，然后走过河西走廊、九座古都、运河、以及层峦叠嶂、怪石景观、宫殿园林、内陆湖泊、山川河流、沙滩港口和朱雀的耳畔，最后消失在高远的万里晴空之下。

一时间，朱雀不知道自己是否幻听了，他此时在层云之上，云海翻腾之下是万里河山，往上是炫目晴空。

地上的人们跪拜，呼喊。

“星火！”

玄龟和冥蛇看着天空，听见了朱雀的声音，回过头就看到他跑过来，头发乱糟糟的，鬓边一向柔顺的两缕红发此时都干燥的蓬了起来。

“星火呢？！”

他看到他们四个整齐划一地看着天空立刻询问。

“她把自己归还给人民了。”玄龟平静地说，“只有再过一段时间她才会再度出现，也许是几十年，也许是几百年，更有可能从此不再出现。”

“为什么不阻止她？”朱雀有些口不择言了。

“这是最好的选择。”

朱雀无话可说，因为玄龟说的是对的。在面对双重危机的时刻，龙脉将束缚自身的“形体”打散，随即将这些力量归还于大地与人民，神解决神的事，人解决人的事。

只是这种事情前所未闻，她还会回来吗？

“朱雀，她让我们告诉你，她一直都在。”白虎说，“还说等到类似的危机再出现的时候，她一定会在。”

朱雀不吱声，白虎见状忍不住呛声，“喂，你这幅感情被扼杀在摇篮里的感觉怎么回事？”

“啧，闭嘴傻猫！”

“喂——兄弟们！白泽喊我们开会了！”

炸毛的朱雀和白虎还没来得及吵上一句，偷懒的河漠姗姗来迟的带来了一个消息。

这回姬凌依旧缺席，只是她留下了一份工作报告，规划了未来一百五十年的工作计划，并且嘱咐他们守好边疆，同时要大力发展经济，迎接世界洪流。

“针对这次战争，我总结了以下几个问题。”白虎是最认真的，只要打架他就会开始反思并且制定策略。

“首先，边防力量不平均。力量多集中于中部和东北。东北那么点地方留玄武就行了，南方、北方地广人稀，就只有我和朱雀，西南沿海属于重要战略区域，朱雀压力太大，西北西南自古多纷争，我一个人没办法同时守两边。中间貔貅最轻松，古丝绸之路我以为就可以交给你。”

“其次，对边防工作态度不够认真，随着时间自我沉沦，导致别国入侵。这是最大的问题，我们之间朱雀算是做的最好的了。”当然这得益于他爱吃美食。

“然后，各地过于分散各自为战，导致信息无法及时传达，情况无法及时沟通。”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没有危机意识。自以为天下无敌，最后人民却被其他信仰侵蚀，要分裂，然后隔壁弹丸之地趁虚而入。希望诸位，引以为戒。”

白虎做了总结，大家都没有异议，并且进行了深刻地反省。姬凌在西方与地狱一同不断的煽动各种骚乱，为中夏崛起带来了各种机会。

时代在不断向前，他们也必须随之改变——单纯的垂手而治已经不现实了，他们必须与这片土地再亲近一些，就像龙脉那样，游走在统治领域，日复一日的巡视。

碧空如洗，最高处依旧有云层，于是在这片云海之上，朱雀曜灵在代替某个人，每天注视着自己的国家，直到与她再次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