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外面留了一点后备的手段。”朝比奈花名皱眉说道,“但是不多。”

“搜查局时刻关注此处。”见神修的语气倒是没有太多变化,“如果发生变故,他们会第一时间往这边赶。”

“是这样吗?”泉纱织的表情缓和了一些,“但是说实话,如果对方是有意如此的话,我不觉得他们会忽视这些因素。”

“那就要看我们这边的结果了吧?”日野实看着对面的墙壁,在朝比奈花名走出后,墙壁上仅存的门也消失了。但在那之后,墙上又泛起了淡淡的涟漪,一扇包铁的大门重新浮现。

“也许,立场要开始转换了。”

那显然就是通往最后的门了,明白三个谜题已经完全解开的少年显得跃跃欲试。

“如果我们能在这里快速地解决它,那么外面的问题也自然迎刃而解了。”

“倒也不失为一种破局的手段。但是在踏进那扇门之前……”泉纱织皱了皱眉,扭头看向了朝比奈花名,目光锐利,“我需要知道你在门后都经历了些什么。”

“知道了,知道了。”红发的女孩叹了口气,“真是的,哪有这么质问自己的雇主的。”

雇主……

这话出口之后,场中除了两个女孩之外的人脸色都变了,四名男性的目光同时集中在朝比奈花名的脸上。这次的事件能发展到现在这种程度,背后毫无疑问有幕后黑手的助推,而“雇主”这个词语让人没法不联想到“幕后之人”。

“看着我也没用,我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才找人调查的。”注意到众人目光的朝比奈花名摊了摊手,“我能告诉你们的也只有我自己刚刚的见闻,其他更多的我也一无所知。”

这位靓丽的红发女孩表情无奈,动作却镇定自若,三方之中只有她孤身一人,但是面对众人质疑的时候,却并未因此有半点慌张。

“你先说说看吧。”但是就连泉纱织都没有因为她的辩解而放松警惕,只是要她讲述之前发生的事情,“我想先听听你在2号门后经历了什么。”

“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遇到了我班上的一个同学。叫……算了,说了你们也不认识,你们只需要知道是我班上的就行了。”红发的女孩缓缓道。

“班上一个很普通的女孩子,普通到第一眼我甚至有些没认出来她来。我走进房间她就在那里等我,见到我就邀请我喝一杯。我说算了,我还有事,你直接跟我走。但是被她拒绝了,她说她是自愿留在这里的,对我义正词严地表示这是她自己的想法。”

“……”泉纱织闻言眼神微动,似乎已经猜到了接下来的发展。

“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很难办的事情,因为我能看穿她有没有说谎,而且很遗憾她说的确实是真话。至少她自己不觉得那是谎言。”朝比奈花名轻轻地叹了口气。

“所以我一时间有些愣住了,不太清楚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我认为人是该有权利掌握自己的命运的,当她坚定地想要贯彻自己的理念的时候,旁人理应给他们应有的尊重,那是应有的大义。会出这种题目给我,只能说对方应该很了解我,知道我会对这种事情感到难办。”

“了解你,但是不完全了解你。”泉纱织闻言了解地点了点头,嘴角浮现出一抹弧度,“它出这道题的时候,大概没有想起来你极道出身。而极道尊重别人的方式就是打倒他,理念的碰撞就用刀剑解决。”

“不,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我早就该出来了,而不是拖到现在,变成最后一个。”

然而,出乎泉纱织意外的是朝比奈花名默默地摇了摇头。

“她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打倒她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难事。但是就在我准备带她离开的时候,她忽然崩溃地哭了出来,求求我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放过她。”

这位年轻的极道魁首歪了歪头,神情显得有些落寞。

“她的家里以前是做外贸的,永夜之前相当繁盛,家底厚到能扛过永夜,如今有缩水也还算宽裕。但是失去原本的生意之后,她父母将全家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这种变成一种莫大的压力,她好像永远没法让她的父母满意,不管做什么,受到的都只有斥责。她的人生如同木偶一般被父母牵线,她每一步都按照他们的期望在走,却好像永远都不能让人满意。明明已经完成了任务却得不到肯定,明明什么都没做错都会被斥责。只要父母一开口,她就觉得自己对不起父母,对不起老师,对不起所有人。”

“听起来像是老掉牙的家庭故事。”泉纱织挑眉锐评,不太理解像是朝比奈花名这种人,为什么会被这种东西困住。

“如果她只是抱怨的话,那确实只是老掉牙的故事。”朝比奈花名浅浅叹息,“可是她没有,她转口对我说其实她很爱她的父母,她的父母也很爱她。”

“她哭着对我说她真的很知足了。她知道现在的雪见泽有很多人吃不饱,穿不暖,知道有很多人在面对种种困难,知道有着非常多的人在面对远胜她的不幸。她强调她真的很知足,她父母双全还有不错的家底,她所遭遇的同那些真正悲惨的人比起来,不过是矫揉造作的矫情。她觉得她已经得到了很多,可是当她看到她的那些朋友能自由自信地活在阳光下,也是真的羡慕,就好像她才是一条阴影里的蛆虫。”

“说来可笑,这些话原本都是我准备的台词,但是都被她抢先讲出来了,以至于一时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看着她在那里哭。”

“……”其他几人闻言都微微一愣,似乎渐渐明白了朝比奈花名迟疑在何处。

“然后她问了我一个问题。她问我人究竟得到多少才会知足呢?明明过去那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为什么来到高中,发现别人的生活不是这样之后,她就变得贪婪了呢?为什么明明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现在却没法和以前一样平静地接受这一切呢?”

“……我没法回答这个问题。”朝比奈花名低声说道,“我要通关,我必须要走出那扇门,所以我没法说这不是你的问题。但是我心里已经这么想了,因为这样的一个人,压根就连自我都没有,没有自我的人凭什么要为她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我本以为那是理念的碰撞,可是我发现我面对的只不过是一只想要逃离羊圈的羊。”

“她说她觉得自己好脏,她爱的父母,友善的朋友,不错的家境,和谐的校园关系,明明全都得到了,她却每一天都过得无比折磨。她说她觉得好奇怪,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明明应该幸福才对,可是为什么她看到光和自由的时候,会那么悲哀呢?”

“这些全都是真话,所以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甚至没法劝她去找自己的父母沟通一下,因为我知道她必然努力尝试过,但是人类的傲慢和偏执从来都不是言语能解决的东西。”

“我唯一知道就是她没法再回到那个笼子里面了。因为见过光明的虫子,是没法再忍受黑暗的。”

“……那你是怎么破局的?”

没人想到这里率先开口提问的人居然是见神修。他听到这里似乎有些困惑,皱眉看着对面的朝比奈花名,那红瞳锐利,带着冰冷的审视。

“其实说到底,这是上一代人偏见所导致的问题。只不过是诸多社会问题的一种。但是你是极道,极道只负责制造问题,不负责解决问题。”

这是一个相当嘲讽的控诉,以至于场中的温度仿佛都有所骤然地下降。先前低垂着目光讲故事的朝比奈花名都忍不住抬起眼帘同他对视,眼中有清晰的怒火在升腾。

“……你说得对,我们确实不负责解决问题。”但是她最终还是没有发作,只是冷冷地说道,“但是极道也有极道做事的方式,可以解决你们解决不了的方式。你们NAVI又能对这些问题做什么呢?只不过是和稀泥而已。但是我们就能解决,打破这种僵局。”

“一个家庭里面有一种问题,就用另外一种问题来掩盖就可以了。”这位年轻的极道魁首讥讽地说道,“不幸的家庭在面临更大的不幸时也会团结起来。我许诺她会解决这个问题,等出去之后,我会为她的家庭制造另外一种不幸。人的傲慢和偏执不会因为口舌而动摇,但是会在不幸面前颤抖。这是你们那些伪善的NAVI永远学不会的东西。”

“所以故事听完了吗?”红发的女孩歪头,“我说这些是想让你们在接下来要面对的问题前有个参考。它拿这种问题来考验我们,大概率是因为它本身也是类似的‘不幸’。”

“所以评头论足的时间结束了,先生们。”她冷漠地环视周围的四名男生,“该直面谜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