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海水中发生战斗的同一时间,雪见泽·朝比奈家老宅。

 

“轰隆隆——!”

 

惊雷炸起,滚滚的雷鸣声透过这座日式老宅砖瓦的屋顶传入屋内两人的耳中。瓢泼大雨在檐外挥洒,落在院子里青石的地面上,溅起了无数绽放的水花。随着风拂过,也给屋内带来了水雾和湿气。

 

“咔——”

 

恰在此时,桌上摆着的显示器屏幕骤然一黑,一阵紊乱的闪烁之后,只剩下那个代表[无信号]的圆圈还在屏幕中央慢悠悠的转着,向面前的红发美人表明着,并非显示器本身出了问题。

 

“……”

 

朝比奈花名见此情形,擦拭着怀中太刀的素白玉手有个微微的停顿。,片刻的迟疑之后,才又挪移着棉布接着擦拭起来,同时转头看向了旁边的自家顾问,朱唇轻起,轻声问道。

 

“你怎么看?”

 

这个红发美人的眼中明显还停留着刚刚显示器画面消失前的景象,此刻开口,还带着些许心悸的意味儿。

 

“没想到它们居然还有一只。”山内椿懒散的坐在旁边双手抱胸,甚至连衣服都没穿好只是随性的半耷着,对着面前的少女慵懒的耸肩。“那就没办法了,出了这种致命的岔子,自然会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

 

朝比奈花名微微眯了眯眼,把视线又转向了面前的屏幕。

 

“这次行动太仓促了。”山内椿接着点评道,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问题的地方。“他们对水下一无所知,就匆忙下潜。不出问题才是运气好。但是行动这种事情不能总是靠运气,出问题了——总要有人为这种匆忙付出代价。”

 

“确实。”朝比奈花名叹了口气。

 

“那……行动就这么失败了?”

 

“失败咯。”山内椿无所谓的点头。

 

“人没了?”朝比奈花名皱眉。

 

“人没了。”山内椿继续点头。

 

“那夜渡羽鸦呢?”朝比奈花名想了想,接着问道:“那位月读组的大小姐怎么办?”

 

“也没了呗。”山内椿摊手。

 

“那个搜查长都没了,还能指望谁去救她?靠月读组自己的人?还是说那些中学生过家家的侦探社?你觉得他们会比搜查局局长更专业吗?”

 

“山内顾问……”朝比奈花名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我也是中学生。”

 

“抱歉抱歉。”于是山内椿连忙笑着道歉,但是语气里并没有十分歉疚的意思。

 

“顺口了,顺口了。”

 

“……”

 

于是两人间有几秒的沉默,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开口。只有雨水声哗哗的在院子里面响着。

 

“唉——”

 

一直到许久之后,朝比奈花名才悠悠的叹了口气,打破了这份沉寂。

 

“小姐叹气做什么。”山内椿歪了歪头。“这两个都算是我们的对家吧?至少不算怎么和谐。他们都没了,对我们不是一件好事儿?”

 

“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红发的美人眼眉低垂。

 

“一个老牌家族的继承人,一位刚刚登上顶端、向整个雪见泽宣告了他的存在的大人物。前几日我还同他们还在酒桌上谈判,各自身着华服处心积虑,为了一些利益勾心斗角刀光剑影。结果没过几天他们就这样消失了。未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

 

山内椿沉默了一下,知道她在感慨什么了。

 

“他们两个不是一般的大人物啊。前几日各方联手召集了几十个亡命徒甚至动用了重武器都没能杀死那个男人,现在就这么轻飘飘的没了。怪异的力量……实在让人惊叹。”朝比奈花名回想起那夜的搏杀,微微摇头。

 

“今日消失的是他们,何日会轮到我们呢?”

 

“多事之秋,现在的雪见泽本就是这样。”山内椿从旁边挪移了过来,从后面搂住了女孩的肩膀,温柔的宽慰道。

 

她衣着散乱让这个画面显得有些香艳,但是屋子里面没有开灯,在这阴雨连绵的幽暗背景里,两人的黑白西装和大红和服在那雪白肌肤的映衬下于这场景中是如此突兀,只透着一种让人脊背发凉的妖异感。在显示器那微弱光亮的照射下,两人修长的身影在地面的木板上映照出巨大的影子。

 

“自从永夜之后不一直是如此吗?谁知道下一步那些梦魇会找上谁的家门?”山内椿在红发女孩的耳边呢喃道。

 

“易褪花容人易老,绵绵苦雨吾身抛。”

 

她低声浅唱,那歌声叹惋悠长,唱的是百人一首里的和歌。内容原是感叹红颜易老,身世飘零的词句,放在此处也别有凄清之意。

 

“哗哗哗——”

 

风雨在外面格外凶猛的飘摇着,雷霆阵响,像是对屋内两人作着应答。

 

“小姐。”

 

片刻之后,山内椿缓缓坐正,对着朝比奈花名轻声说道。

 

“这次行动失败关系甚大,见神修和夜渡羽鸦的消失对于雪见泽是变天之局。我们该行动起来了。”

 

“……”

 

然而这个时候,一直在感慨的朝比奈花名脸上却忽然多了一丝犹豫之色。

 

“再等等吧。”

 

她盯着屏幕像是预感到了什么,纤细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只是这样说道。

 

“再稍微等等。”

 

……

 

[启明星塔顶层·NAVI议长办公室]

 

“议长,搜查局的行动失败。”

 

看着眼前黑掉的屏幕,年轻的秘书在旁边微微欠身鞠躬,对着椅子上的那个人恭敬的说道。

 

“失败了吗?”

 

椅子上的人背对着他笼罩在阴影里,窗外雷霆闪耀,光亮顺着落地窗照进这个昏暗的办公室里,照亮了办公室内许多华贵的陈设,但是因为角度的原因光线最终只绵延到他胸膛处就停下了,最终没能照亮椅子上那个男人的脸庞。

 

“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已经看不到还有什么完成任务的希望。虽然现在事情还没结束,但是结果已经明确了。”年轻秘书平静的说道,话语里面没有一丝倾向,自然也就没有任何波澜。

 

“搜查长见神修、搜查官玛刻夏斯在行动中捐躯,夜渡羽鸦小姐失去营救可能。这将会对雪见泽的格局造成重大影响,请议长吩咐接下来的安排。”

 

“……我听说,你和见神搜查长关系不太好?”

 

然而椅子上的人听了他的话却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沉吟了片刻之后,忽然说起了一件和此事完全无关的事情来。

 

“听人说,他好像当众训斥过你?弄得你在旁人面前很下不来台,是吗?”

 

“……谈不上关系不好。”提到这件事情,年轻秘书微微一顿,接着态度顿时更加恭敬了,鞠躬的深度都下意识的增加了些许。

 

“见神长官指导属下工作本就是应当之事,属下并不觉得有什么下不来台的地方。”

 

“见神修那小家伙脾气倔,有时候是会做些不顾情面的事情。”椅子上的男人闻言笑着说道。“你也是年轻人,对这种落面子的事情有气在心倒也正常,但是不要因为这种私人事情影响公事的判断。”

 

“您的意思是……”年轻秘书一愣,赶忙抬起头,诧异的问道。

 

“再等等吧。”

 

然而椅子上的男人并不作答,只是从椅子后面伸出了一只手,随意的摆了摆手。

 

“多点耐心,再等一等。”

 

……

 

[繁星制药·总裁办公室]

 

“要停止行动吗?”

 

有人站在办公桌前这样问道,但是办公桌后面那个银发的男人盯着屏幕只是严肃的皱起了眉头,片刻之后,微微的摇了摇头。

 

……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类似的场景还在边缘区某个平民楼、下城区某个古旧的老楼、高新区某个隐蔽的神社等等场所同时发生着。

 

在这个昏暗的暴雨天,整个雪见泽有无数双心思迥异的眼睛正在关注着这个事情。这些人身份各异,立场不同,然而此时此刻却都不约而同的紧紧的盯着眼前的屏幕。期待着事情发生转机——亦或是确定两人的死亡。

 

以至于无人发现,就在他们紧盯着屏幕的时候,有一个哼着歌的黑衣小贼,用一张裸露着金属芯片的朴素黑卡——

 

悠哉悠哉的划开了NAVI档案室的[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