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

 

七海和宫对着见神修发问,他的话语有些迟缓,说话的时候眼帘低垂,快速的颤动着,像是在挣扎着什么。他似乎是在畏惧,又似乎压抑不住内心的冲动。

 

“嗯?”

 

见神修眉头微挑,显出一丝疑惑出来。

 

“我拜读过您在议会的发言稿。了解过您的主张,您主张善行必须得到奖励,恶性必须得到惩罚。人们的意志大于僵硬的条款,正义必须得到实行。您在议会上的发言慷慨激昂,让人不由得真的相信您是一位改革者,让人不由得相信您真的是是一位扫清积弊的人,是一位坚守良知的人。” 

 

他一字一句的讲述着。口中像是说着崇敬的话语,然而头却低沉的垂着,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表情显得有些古怪,在昏暗的帐篷之中,发丝投在眉眼间的阴影,依稀呈现出一种灰暗感。

 

“提前会做预习是个好喜欢。”

 

见神修不置可否,这些都是公开的信息,很容易就可以查到。但是即使是这样,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七海和宫会知道这些东西,还是说明他用心了。

 

只是看白发少年的表情,这些显然不是此刻七海和宫想要说的重点,所以见神修平静的等待着少年的后续。

 

“演讲真的是一种很有魔力的东西,即使是我这样的人看了您在议会的发言,也会觉得身躯中的血沸腾起来了,让人的情绪难免激动。有的时候让人真的很想去希望,希望那些不是政客的辞令,希望您和那些大人物真的不一样,是如您所说的……捍卫者。”

 

七海和宫说道,他面无表情,话语生硬,甚至话语间一直还在使用敬语。

 

对于一般人来说,如果拿这种语言作为质疑未免有些无力。但是对于这个白发少年来说,能对面前的人说出这种话,已经是莫大的勇气了。

 

“用这种语气说这种话。”

 

见神修也好像明白了什么,看着他,歪了歪头。

 

“看来是你觉得我做了什么对不起我议会上那些发言的事情了。”

 

见神修的表情莞尔,甚至放下了手中的书,双手抱胸,浅笑着说道。

 

“有趣,那不妨说来听听。”

 

“……我,今天听说了一件事情。”

 

像是被见神修那莞尔的表情激怒了,少年忽然抬起了头,直视着见神修的双眼。

 

“您给希薇学姐布置的任务是看护一位病人。”

 

“啊,是那件事情啊。”见神修面露恍然之色,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表情重新变得严肃了起来,下意识的抬起手微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平静道。

 

“人现在大概已经跑掉了吧?”

 

他的态度很坦然,丝毫还要装傻的意思。甚至少年还没提起,就非常主动的直接承认了他就是暗中放走了那位病人的黑手。

 

“其实我早上还对你提起过这件事情,”甚至他还接着补充了一句。“当时我没有明示,不过现在你应该知道我当时说的是什么了吧?”

 

“[马驹]。他是您的[马驹]。”七海和宫眯了眯眼睛,冷静的重复了一边见神修当时的话语。

 

“[古时候游牧民族给大人物准备葬礼时会当着马驹的面杀死母马。然后把整个藏地践踏到毫无痕迹。那之后只有通过那头马驹才能找到那个地方,那是它的伤心地。迷雾也是这样……”

 

“迷雾也是一样,从恐惧中死里逃生回来的人能再度回到那个地方。他们记得那个路径,前提是……需要一些小小的勇气。”

 

见神修平静的接上了后面半句,接着还夸奖了一句面前的少年。

 

“很好,很不错的记忆力。”

 

“那个病人……就是昨天早上在海岸边发生的那个生还者吧。”但是七海和宫并不理会见神修的夸奖,他只是凝视着见神修的面容,毫不退缩的和他对视。

 

“他是生还者,是从迷雾中死里逃生的人。那个地方在他的记忆力留下了深刻的阴影,所以他还能找到回去的路径。所以他也是您的[马驹],他能带您找到通往迷雾的路。”

 

“但是已经死里逃生过一次的地方,正常人是绝对不会想要再回去一趟的。”七海和宫轻声道。

 

“于是您也说了,您给了他一点[勇气]。”

 

“你觉得这种利用有悖正义?”见神修眉头微微挑了挑。“因为我给了他[勇气]?”

 

“不,既然您说是[勇气],而且是他主动逃出营地的,那么想必做出这个决定的人应该还是他自己吧。”七海和宫却摇了摇头。

 

“既然他自己主动做了这个决定,虽然您助推了这件事情走向您期望的方向。但是我并非是道德底线那么高的人。”

 

但是少年的眼神忽然动摇了起来,眼神深处甚至带着一丝惶恐。

 

“我只是恰巧猜到了,”他深吸了一口气。

 

“猜到了,您给他的那个[勇气]是什么。”

 

“……”

 

于是见神修的表情忽然就变了,这是自从少年走进帐篷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露出这样的表情,他看着少年的表情变得格外锐利,那表情像是惊喜,又像是诧异。

 

“我听说过了,昨夜我和您一起解剖的那个怪鱼,就是当时和那个幸存者一起发现的。当时发现的时有两个,一个是那条怪鱼,一个是那位幸存者。”白发少年说道。

 

“……继续说。”见神修。

 

“而昨天夜里解剖的时候,您安排希薇学姐做了一件事情。您让希薇学姐对比了人面怪鱼和失踪渔民的脸,但是您最后没有说对比的结果。”

 

七海和宫眉眼低垂,那神情像是沮丧,又像是惶恐,声线之中隐隐透出一丝世界观崩塌的不安。

 

“……虽然我留了很多线索给你,但是真的没想到你能猜的这么准确。确实,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

 

见神修终于肯定道,知道面前这个白发少年确实已经了解了[勇气]的真相。叹了口气之后,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一瞬间,七海和宫的身体有一个猛地颤抖。见神修的这句话,无异于承认了他的猜测。

 

“您的猜测是真的,对吗?”

 

他的声音颤抖。

 

“那条怪鱼,真的是失踪的渔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