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我在急救箱里挑了一瓶黄色的药水。我其实早就被各种负面情绪冲昏了头脑,已经不太理智,竟然想也没想就把整瓶药效不明的液体倒在伤口上。我紧闭双眼,默默地在心里祈祷,拜托!一定要奏效!

我本以为最糟糕的结果也就是像刚才一样没有半点效果,但是我没想到当黄色的药水触碰到伤口时,伤口附近的皮肤竟然在倾刻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开始溃烂。我被吓得目瞪口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完好的皮肤如雪花般一片一片的剥落下来。

伤口溃烂的速度很快,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我膝盖以下的地方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大量的血液倾泻而下,但是我仍然感受不到半点的疼楚。

我被这恐怖的情景吓傻了,扯开喉咙,想要放声大叫,然而我发现我竟然发不出半点声音。

皮肤剥落的情况越来越严重,露出了皮肤底下的血肉,以及还在跳动的血管。我全身都在发抖,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湧出来。

我的思绪非常混乱,脑子都乱成了一团浆糊,什么也想不到,可是我却不愿坐以待毙。求生意志把我的心理承受能力提升到了极限,我竟能在极短时间内,再次让自己平复下来,并把所有的不安和恐惧抛诸脑后。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办到的,但是在一瞬间我的头脑竟然变得异常清晰。

我把急救箱拿过来,里面还是那一大堆不知装着什么液体的瓶子。我一看到那些药水,突然醒悟到了一件事,村民既然不怀好意,他们给我的药物又怎么可能会是真正的药物呢?我觉得自己简直蠢透了,竟然到现在才察觉到这一点,还傻乎乎地把不明的药水倒在伤口上。我心中恨得牙痒痒,要不是那瓶黄色的药水,我腿上的相也不会恶化到这个程度。这些压根儿就不是什么急救药物!我一气之下把所有药水瓶都砸在地上,那些玻璃瓶落在地上,马上摔了个粉碎,各种不明液体随即渗入了泥土中。

可是当我把所有的药瓶都砸碎了后,我却又有些后悔,因为急救箱里除了那些药水外,便一无所有,连最基本的纱布和绷带也没有。

我随手丢开空空如也的急救箱,颓然坐在地上,绝望地想:看来我是注定要死在这里了。

看着自己血淋淋的小腿,破碎的玻璃瓶,和仍然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黎,我终于失去了最后的希望。我感觉我的心脏好像被人硬生生扯出来一样,全身的力气在一瞬间被抽空。

我慢慢爬到黎的身旁,开始像乐那样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哈哈,看来到最后我们也逃不过乐的算计。我本以为我还会有机会找他报仇的,但是现在看来,我们都得死在这里了。最可笑的是我们到死,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啊!我们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就要死了!”说了一大通后,我觉得自己一个人自说自话实在可悲又可笑,于是我伸手推了推旁边人的肩膀,“黎,你醒醒吧。”我本来就没有对他会因此醒过来而抱有多大的期望,我就是单纯的想要在死前个人说说话,却意外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变得非常冰冷。

我颤抖着声音呼唤他的名字,“黎?”然而,回应我的只有永无止境的沉默。

我用双手抓住他的手臂,吃力地把他拖曳到我身边,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原来流了很多的血,刚才他躺着的地方已经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血泊。我脸上疯狂的笑容不复存在,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我死死地攥住他的肩膀,并且猛烈地摇晃起来,“你他妈的快给我醒过来!我还有事情要问你!”我歇斯底里地冲着他大喊道,眼睛里不断有泪水湧出来,滴落在黎的脸颊上。我见他没有醒过来,便加大力度继续摇晃,“你醒醒!你快醒过来,然后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你和乐,辰,还有岚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是不是一夥儿的?那些村民为什么要费尽心思算计我们?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你快说啊!你不能就这样死去!”我一边说,眼泪一边掉下来。我虽然嘴里说要他醒过来,但是我很清楚他已经咽气了。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像个幼稚的孩童一样放肆大哭,可是泪水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我也不知道这些泪水到底是为了黎的死而流,还是为了自己即将到来的死亡而流的。

我就这样呆呆地坐在地上,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者说时间对于即将死去的人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黎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身体愈发的冰冷,也愈发的僵硬。我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我腿上的皮肤已经溃烂得非常严重,血液犹如决堤的河水一样,不停往外冒。然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静静地看着身体里的血液慢慢流失,然后等待死亡的来临。

我充分地体会到比死亡更加恐怖的,是等待死亡的过程,因为当我意识到自己不再拥有未来后,剩下的就只有绝望了。我觉得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种折磨。到了最后,我甚至希望自己可以快一点死去。死了至少可以从现在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我刚想寻死,突然就感到后背发凉,而且是一种冷到了骨子里的感觉。我下意识地吞了一口唾液,怎么又……又是这种熟悉的触感?

我扭头一看,居然见到肩膀隆了起来,好像长了个肿瘤一样。我想我已经猜到那是什么了。

果不其然,一只长相骇人的蜥蜴从我的衣服里钻了出来。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其实,从我三番五次感受到那种冰冷的触感开始,我已经猜到有另一只蜥蝪的存在,并且它甚至有可能一直以来都躲藏在我的身上,只是我察觉不了而已。

我这一刻真的把肠子都悔青了,我错了,我就不应该希望可以快点死去的。如果要被蜥蝪给咬死,我宁愿慢慢地等待失血而亡的结果,那样至少不会有多大的痛苦。

当这只蜥蝪出现在我的肩膀上后,我预视到我可能会死得非常悽惨,但是这一次我再也没有做多馀的挣扎了,这就是命,看来我注定逃不过死亡的命运。于是我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然而,预期的痛楚却迟迟没有到来。

我不禁感到十分纳闷,它不是要来吃我的肉吗?怎么还不动嘴呢?我不安地微微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只见那只蜥蝪仍然停留在我的肩膀上,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它这是在干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