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奔雷的祭典与英雄之心

经过二十几天的跋涉,修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在地图上位于班杰雷赫正中的赫雷莱茵特。

作为班杰雷赫的王都,赫雷莱茵特同就赫雷莱茵特一样倚山而建,坐落在莫索罗拉山脉最北部西侧的山坡之上。赫雷莱茵特南面紧邻一条发源于莫索罗拉北部山中的名为“莫里恩”的大河,往西可以眺望不远处的从哥尔泽山脉中部向东延伸出的一条东哥尔泽山脉,向北亦可遥望毕列纳山脉,是一座完完全全被群山环绕的城市。

从进城起赫雷莱茵特给修的印象就与兰恩哈姆和奇尔芬多有着极大的差别,这里虽然是人住的城市,但却极大地保留了当地原有的自然风貌,在巴尔敦和旧赫雷莱茵特所见过的那种灰石建筑零零散散地分布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之中,远远看去给人一种相当雅致的感觉。城市的主干道也是由原本的山路改建而成,蜿蜒曲折地直通往山顶气势恢宏的王宫。

整个赫雷莱茵特的布局和旧赫雷莱茵特如出一辙,地标性的建筑在这座山的半山腰处建有祭祀用的祭台广场,而王宫则是建在山顶之上以俯瞰整座城邦。

“真的是,明明都带我们来了,就不能把我们带到旅店再走吗?”

“哈,毕竟说好的只是带我们到赫雷莱茵特嘛……”

在赫雷莱茵特西山脚下的城门处接受盘查的时候,没等修和伊罗恩受检完,先一步接受盘问的希尔维娅就让安德比驾车扬长而去,硬是把修和伊罗恩抛下了。

对此,尽管伊罗恩怨声载道,可修却没办法埋怨希尔维娅,毕竟也算不上是熟人,就算是帮她除掉了那只巨虎,一而再再而三地麻烦她总归还是会让她心里觉得不爽吧?而且她作为一帮山匪的头目,被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小孩呼来唤去这种事情要是被下面的兄弟们知道了,多少也有些丢脸。

“还是修大哥最好,不会一声不吭就开溜。”

“啊哈哈……”

看着一脸气鼓鼓的伊罗恩,修只能苦笑一通:

“虽然我是不会不辞而别,但也不可能一直陪着你。也不怕你知道,其实我来赫雷莱茵特的主要目的,是艾菲梅拉尔的朋友拜托我跟她讲讲奔雷节的事情。所以,你妹妹的事情对我来说是次要的,懂吗?如果你妹妹是被带到了其他地方,说不定我就撇下你自己来赫雷莱茵特了。”

当然,修会选择帮了他一路,也并非完全只是出于顺路这个理由,更重要的是因为伊罗恩对于妹妹的执着让他回忆起了某些往事。

“呃……”

被修这么一说,伊罗恩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失落了下来,或许他从来就没想过修会把他丢下这种事情。

虽然这么泼他冷水并不是修的本意,但该说清楚的地方还是要说清楚,不然到头来这家伙就会变成只会依赖别人的废人了。

“还记得我救下你那天跟你说过的话?”

“呃……唔……‘不能太相信别人’?”

“对,不能太相信别人,同样的,也不应该过分依赖别人。如果你一味地依靠像我这种愿意帮助你的人,想着‘反正出了问题有谁谁谁会帮我’,到最后我离开你之后,你就会发现自己一个人的话就什么也干不成,就是个废物……”

“才不会!我要像莫德修斯大人那样当一个英雄,才不会当什么废物!就算没有修大哥帮忙,我一样能找到艾莉!”

面对修义正言辞的批评,伊罗恩有些不满地举起拳头,挥舞着否认自己会成为废物的事。

虽然修觉得他有点太过自信了,但如果他是真心这么想的话,倒也不用太担心就是了。看着这样的伊罗恩,修的心里也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在班杰雷赫人心中,惊雷之神莫德修斯就如同兰切斯人心中的阿克修那样,是一个光是提到名字就能让人肃然起敬的伟大神明。关于莫德修斯的传说,基本不是和什么入侵村庄、城市的猛兽战斗,就是和外国侵略军的战斗。多次击退威胁人们和平生活的侵略者,当然能在人们的心中留下光辉的印象,但这是否也是在暗示,他也会像阿克修那样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呢?

另外,还有一点令修在意的是,在大教会所著的《世界神话总集》中,莫德修斯篇章的最后一篇神话,修依稀记得讲的是和巨龙的战斗。

烈风之神甘德斯特鲁有着战胜雷霆之龙赫尼德拉尔不久后便病逝的传说,而在莫德修斯的故事中,最终章则是他为了迁都之后的赫雷莱茵特的百姓能够获得永久的安宁,以己之身与盘踞在莫索罗拉山脉中的巨龙同归于尽。

毕竟都是同龙战斗的故事,对于修来说印象还算是深刻,只是关于曾经盘踞在莫索罗拉山脉的龙的信息,好像并没有详细的文字记载。

一边回忆着过去所看过的关于莫德修斯的神话故事,修一边带着伊罗恩在城西找了一家旅店写好了房间,之后才带着他去往猎人工会打听线索。

“‘山之女王’的人?卡罗赫?没听说这种人呢。”

“人贩子?那种家伙一般只有那些有钱人知道他们藏在哪儿吧?”

结果看起来关于这方面的消息并不会在猎人群体中流通呢……

在猎人工会中问了将近半个小时,结果一点有用的情报都没得到,让修都觉得有点灰心了,一屁股坐到前台,点了两杯布尔莱斯茶,稍事歇息。

柜台小姐很麻利地就准备好了两杯布尔莱斯茶,接过茶后,修小抿一口,清新的苦味在口中漫延开来,瞬间就觉得精神了不少,而他身边的伊罗恩则盯着眼前的茶杯一脸的失落。

“我听说人口贩卖在班杰雷赫并不违法,但大家对于他们似乎并不待见呢……”

“确实是这样。虽然这个国家并没有明文禁止这种生意,但对于我们这些一般民众而言,却是一种相当令人厌恶的营生。”

“倒也是……”

毕竟会被拐卖的都是些穷人。

看着满脸微笑的柜台小姐,修想了想后换了个方式问道:

“就是说想要了解这方面的情报,得去问那些贵族老爷?”

“理论上来说是那个样子,可是贵族老爷们可没那么好打交道哦。”

“唔……确实呢……”

以平民的身份想要从贵族手中打听情报,难度系数确实有些太高了,又不是所有贵族都像菲莉娅和诺拉那么好说话。

“而且明天就是奔雷节的祭祀仪式了,班杰雷赫各地的贵族都会来王都朝圣,想要在这种情况下找人,无疑是难上加难呢。”

“唔……”

柜台小姐面带微笑地又说出一番打击人的话,引得一旁的伊罗恩发出了一阵哀嚎。

不过她说的确实是事实,走在赫雷莱茵特的大街上,到处的房屋之间都悬挂着彩旗,很多店铺门外也会挂上印有五片棱形放射而开纹样的班杰雷赫国旗。街道上的人流量也相比之前在兰恩哈姆和奇尔芬多要多上数倍,稍不注意都可能走散,可以说是节庆味十足了。

抛开节日的气氛不说,赫雷莱茵特本身占地面积就大得吓人,差不多得有克伦托利亚的三倍大了,再加上城中的道路因山势原因高低起伏极其难走……

总之,要在这种情况下找人完全就是大海捞针,而且修还连这针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干脆还是放弃吧……

修瞄了一眼一旁受了打击而垂头丧气的伊罗恩,心里开始思考起怎么不动声色地换一个话题。

“而且你们这么大张旗鼓的打听这种事情其实不太好哦。”

“是、是吗……”

“搞不好会引火上身呢。”

“是、是吗……”

面对柜台小姐的疯狂说教,修都快要有些招架不住了。

引火上身什么的,倒不如说修还希望那个叫卡罗赫的自己跳出来呢。

“对了,这附近有哪家铁匠师傅手艺比较好的吗?最好是专业做刀剑的那种。”

为了转移话题,修不得不打听点不怎么急的事情,而柜台小姐也看出了修的企图,仔细想了想之后说道:

“城里手艺最好的刀匠应该要属谒雷台西边的赫格恩兵刃坊的博格·赫格恩先生了吧,不过他基本不愿意接普通的单子,是专门帮贵族打造定制装备的。”

“呃……谒雷台?”

“就是山腰上祭祀用的广场。”

原来那个叫谒雷台呀。

“次一点的话,城南骑兵学院大门对面的赫格恩兵刃坊的库伦西·赫格恩先生的手艺也很厉害,不仅会为学院制作练习用的武器,也会给军队提供制式武器,在猎人圈子里也也是广受好评的。”

“呃,他们是兄弟吗?”

“是的。赫格恩家是赫雷莱茵特的铁匠世家,相传过去莫德修斯大人的蛇链都是他们家打造的呢。”

柜台小姐微笑着补充道,修也大概有了头绪。谢过柜台小姐之后,修将面前的布尔莱斯茶一饮而尽,掏出钱来放在柜台上,然后便招呼还在一旁发呆的伊罗恩上路。

X    X    X

“轰——!”

“咔嚓——轰——!”

伴随着“哗啦啦”的雨声,道道电光精准地劈向谒雷台外侧的五根巨大石柱,在彻耳的雷声之下,石柱上燃起了熊熊的烈火,纵使此刻大雨倾盆,那火却燃得愈发旺盛。

“莫德修斯大人万岁!”

“万岁!”

随着谒雷台石柱被点燃,广场上的民众也开始沸腾起来,高声赞扬起莫德修斯的伟大。

“诸位!今日为我班杰雷赫一年一度的奔雷大祭,雷霆之火已然升起,撼天之雷正要响彻群山,裂空疾电必将驰骋千古!”

立于祭台之上身覆白甲的神使振臂高呼,他的声音浑厚有力,气势完全不输响彻天地的雷鸣之声,让现场的群众一时间热情高涨到了极点。

“莫德修斯大人万岁!”

“班杰雷赫千古!”

在人民的声援声中,祭台上的神使握住手中金光闪闪的蛇链就地一挥,一道闪电霎时破空而来,直击他身后的地面,而那神使的身影,在那耀眼的雷光与升腾的水雾之中愈发的高大,那一刻的他,就犹如一个连接天与地的巨人一样震撼人心。

“莫德修斯大人!太帅了!”

站在修身旁的伊罗恩也激动地叫了出来,那一刻的他,脸上满是憧憬,让修一时联想到了自己小时候看角族人制作的英雄剧的心情。

昨晚在旅店的时候,修向旅店的老板了解了一下关于祭祀活动的事。

在班杰雷赫,四月初有降雷祭,而七月初则是奔雷祭,分别是迎接一年之中最初的雷鸣,以及一年中落雷最多的时节。一般来说祭祀活动的流程大致是由神使驱使闪电来点燃谒雷台石柱上的燃料,然后致辞,最后通过莫德修斯直传的舞链技艺来向世人展现自己的勇武。

而现在的流程便以进行到了最后一项,白甲的战士正立于高台之上娴熟地挥舞着手中的金蛇链,身边电光四射,不时还会有闪电直接从高空劈到他的身旁,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声,让对于雷电有着极高信仰的人们热情高涨。

要是是害怕打雷的人,估计没办法参加这种活动吧……

修又不是这个国家的人,对于莫德修斯也不存在信仰,心里难免对这种活动产生不了热情,只是单纯觉得观赏性还行罢了。

而且,抛开这完全能让耳朵废掉的雷声不谈,最让修受不了的还是整场祭祀活动都是在暴雨中进行的……

昨天下午从猎人工会出来没多久就开始下起了暴雨,本来修以为祭祀会顺延往后,结果一打听才知道这活动本来就是在暴雨中进行的,当时还有那么点绝望。

不光是祭祀活动在暴雨中进行,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没有雨具——不如说可能只有像修这种外国人会用雨具。像那么赤裸裸的暴露在雷雨之中,修完全接受不能,作为一个游走四方的人,暴雨可是最叫人不爽的天气。

“要走了哦。”

祭祀活动结束之后,为了不被拥挤的人潮冲散,修只得一手撑着伞一手拉住伊罗恩的手。

伊罗恩似乎还沉浸在祭祀活动的余韵之中,只是不知怎的,他脸上的兴奋转而成了一种愁眉不展的伤感。

“修大哥,我也能成为像莫德修斯大人那样厉害的人吗?”

“努努力的话没问题吧?”

他这是怎么了?明明是振奋人心的祭祀活动,结果看完反而还消沉了?

“我想成为莫德修斯大人那样的英雄,可是……我既没有莫德修斯大人那呼风唤雨的能力,也不像修大哥这样有钱又能打……甚至连艾莉都保护不了……”

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说话的语气也没了平日里的底气,活像只被人遗弃的小狗一样,看着还有些叫人心疼。

“你看我,像是英雄吗?”

“嗯……”

修本以为对于这种玩笑话,伊罗恩肯定会一脸嫌弃地看过来回一句“不像”,结果谁知他却有气无力地轻轻点了点头。

“修大哥又有钱,心肠又好,还能打到巨虎……”

“咳咳!好了好了,别这么吹捧我,我才不是什么英雄。”

感觉再让他说下去,搞不好都要被吹成莫德修斯显灵转世了,修只能干咳两声打断了他的话。

“在你看来,什么是英雄?”

“诶?英雄……就是……那种……实力强大、能够保护大家的人吧……”

伊罗恩稍稍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有些犹豫,看来他也没有太过深入地思考过“英雄”一词的意义吧?

“所谓英雄,可不是说你有多能打,或是你多有钱。英雄是指一种精神,懂吗?”

“精神?”

“没错,它是一种精神。”

看着一脸困惑的伊罗恩,修稍微停顿了一下之后,才一本正经地说道:

“纵使一个人有再高超的武艺,如果只知道战斗,那就只配被称作‘莽夫’;而即使一个人富可敌国,倘若终日骄奢淫逸,也不过是众人唾骂的对象。真正的英雄,是那种会为了正义之事挺身而出并且坚守到底、无私奉献、敢为常人不敢为之事的人。英雄就是一种勇敢的精神,无论他是否武艺超群或是家财万贯,都能得到人们的尊重。”

“正义之事……奉献……呃……勇敢?”

听了修的话,伊罗恩一下子更加疑惑了,不禁低下头去,念念有词地反复琢磨着修的这番话。

要理解这些东西,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吧……

“那修大哥不就是英雄吗?”

“呃……我可没那么伟大的觉悟……嗯……”

我和这些事情沾边吗?诶?仔细想想好像是有干过一点点沾边的事情?

被困惑中的伊罗恩这么一问,修自己也有点懵了,本来这也是他即兴想出来的说辞,没想到还圆不过去。

“算了,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这种事争辩得再清楚又有什么意义呢?修摇了摇头,放弃了与伊罗恩继续争论下去,而且正好他们也走到了现在的目的地——位于谒雷台西边一条小山道上的赫格恩兵刃坊。

老实说作为实力一流的刀匠,修还以为他会把作坊大张旗鼓地建在主干道旁边,结果却是在这种倒了好几个弯的小巷子里。

这间赫格恩兵刃坊的造型相当普通,灰石小屋青瓦斜顶,屋外还围了一圈木篱笆,小院中几株枝繁叶茂的宾亚拉树在暴雨的捶打之下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将小屋点缀得算是有几分情调……

嘛,毕竟好像不是面向一般人的店,这么选址可能也图个清闲吧。

不过话是这么说,真正走到门口的时候修却发现这作坊并不清闲——造访这里的人甚至都已经排队排到了屋外。

这些排队的人都穿着各式各样看起来相当华贵的礼服,即使被暴雨淋得完全湿透了,也依然不减他们身上的那种高贵的气质。

要不还是去城南那家吧……

排在队尾,修只觉得他和伊罗恩与这队伍中的人格格不入,甚至还被站在前面的几个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了一通,一种赶紧跑路的想法在心中油然而生。

在外边排了约有五分钟左右,修他们才得以进到屋内。

这间屋子的接待厅并不算宽敞,只有一张柜台和三五张椅子。立在柜台内的一个青年正拿着一个本子和队伍最前面的人确认着什么,之后便去到内屋取出一把装饰华丽的长剑来递给对方,然后才轮到下一个人。

“您好,请问……嗯?”

听着从内屋传来的“铛铛”的打铁声,又过了大概五分钟左右,才终于排到了修他们。不过,当柜台里的青年看到他们后,却皱起了眉头摆出了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这里可不是穷小鬼来的地方。”

果然还是该去南边那家的吧……

刚见面就摆出这样的态度,修都觉得脸上有点绷不住了。不过毕竟是在公共场合,还是得给他些面子:

“这位大哥,我听说这里是城里最好的刀剑作坊了,想请你们帮忙做点东西。”

“到别处去吧,我们这里的费用可是很高的。”

不仅语气上很是不耐烦,这位大哥甚至还摆着手作出一副赶人的架势。

“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赶紧滚吧!变耽搁我们时间!”

听到青年的话,排在修他们后边的大老爷们也跟着抱怨了起来。

果然还是去南边吧……

正当修对这家店心灰意冷,盘算着赶紧离开的时候,站在他旁边的伊罗恩却气冲冲地对着那个青年大喊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们给不起钱!?穿得漂亮就了不起了!?”

“哪里来的小屁孩,说话这么狂。”

“赶紧滚吧,别堵在这儿碍事。”

“再不滚别怪我们动手了啊。”

结果就是一时间抱怨和恐吓的声音在屋内此起彼伏。

虽然心里本来也很不爽,但修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只好一边赔礼道歉,一边压着伊罗恩的肩膀把他推出了店门。

“你啊……”

“修大哥才是,为什么要让着那群家伙啊!?”

离开兵刃坊有一段距离之后,修本想说他两句,结果还在气头上的伊罗恩转而向修吼了起来,让修一时还有些尴尬。

“……因为把事情闹大并没有什么好处,真要动起手来,就会引出很多其他问题不是吗?”

“可是,你被他们看扁了啊!?”

“那又如何?反正又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为了几个流氓破坏自己的心情才不值得。”

“可是!你不会觉得不甘心吗……”

眼看着修完全不为所动,伊罗恩的气势也渐渐消减了下去,又变得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嘛,要说的话多少还是有点不爽啦。不过对我来说,做东西找谁其实都一样,对于这种光凭外表就拒绝生意的人,我也不屑于把东西交给他们做啦。”

“唔……”

终于,伊罗恩也不再说什么,修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说道:

“你应该多学会忍耐才是,在动怒之前要先想想后果,不然很容易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好吧……”

虽然听起来不是很愿意接受的样子,不过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其实遇到这种情况,教训一下那些家伙也不是不行。可是,不管是掏钱砸对方脸,还是动手掐架,对于个性要强又容易暴躁的伊罗恩来说都不是什么正面的教材,修可不希望他以后都只会用钱或者拳头说话。

于是,冒着倾盆的大雨伴着震耳的雷鸣,修和伊罗恩转而向着城南的兵刃坊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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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光临!”

“咦!?”

“呀……真、真巧?”

刚走进位于城南的赫格恩兵刃坊,里边就传来了亲切的招呼声。

这家店的布局比起谒雷台西侧的那家赫格恩兵刃坊要大上不少,店铺大厅的两侧摆放着四个木质的货架,上面陈列了不少刀剑盾牌长弓等装备,在靠近墙的地方还有几套用支架撑起的铠甲。

比起回应店员,修更在意的是那个站在柜台前的女人——

她今天没有穿着之前那套皮甲,而是换了一身看着比较清爽的短袖小皮夹和衬衫,搭配一条短腿的皮裤,将白皙的手臂、腹部和腿部肆意地暴露在外边,一头金发慵懒地披在肩头,加上她原本就火辣的身材与姣好的面容,一眼看过去多少会有点令人把持不住。

不过,希尔维娅似乎并不太想搭理修他们,脸上也只是闪过了一丝的惊讶,随后便回过头去继续和看店的人商量起了什么。

“所以,用这些摩的科矿够修好它吗?”

“这个嘛……大概很困难吧。这个样子,与其说是修好,不如说是重做了。而且这剑的锻打手艺相当精妙,以我的技术可没办法完全还原出来。”

看着摆在桌上的矿石,这位听说话口吻大概是店长的人有些伤脑筋地挠了挠头,而听了这话的希尔维娅,脸上也闪过了一丝的失落。

修带着伊罗恩走到柜台前,才发现桌上除了希尔维娅说的摩的科矿外,还躺着一把拦腰碎掉的大剑。

这把剑和普通的长剑有所不同,剑身宽大,若不是被折断了,应该足有一人高之长,类比一下的话,应该算是游戏中经常会出现的那种双手大剑吧?而且这把剑虽无太多的装饰,但剑身上因锻打而形成的纹路,较之一般的剑又要细致上几分,更凸显出材料本身的金属质感,令整把剑看上去又不那么单调。

这剑是那天与巨虎战斗时,希尔维娅用作诱饵扔出去后被巨虎踩断的那把,虽然没有那么仔细地看过,不过修还是能一眼认得出来。

“只能重新做一把了吗……”

希尔维娅轻轻抚了抚大剑的剑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位逝去的战友一样不舍。

“做一把的话,虽然不敢保证能打到这种成色,但我会尽力的。”

“那……多少钱?”

“呃……既然你有原料,只算人工费的话,嗯……得要两万卡斯特吧?”

好贵!

就算是修听到这种要价,也暗自在心里吃了一惊,更别说是伊罗恩了,眼珠子差点都瞪了出来。

听了店主的报价,希尔维娅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打一把剑人工成本是这么高的吗?”

在一阵沉默之后,修率先开口问到,而店长则是在摸了摸下巴想了一下之后才开口回答道:

“倒也不是。比如架子上放着的那些,最低的售价也就八百卡斯特。只是这个把剑的话……”

说着,店长拿起一块大剑的碎片递到修面前:

“这把剑的成色跟店里这些制式的一般武器不同,属于是绝品级的制作了,要想打出这样的纹理,没个一年两年是很难做到的。而且这把剑本身又大又长,比起一般的剑敲起来要费的功夫也要多上不少,所以这个价格其实并不能算高。”

接过店长递过来的碎片,修反复观察了一下。

其实他也不是很懂锻剑的事情,就算这人这样解释,修也没办法知道这个价格到底是合理还是不合理。

而且话说,这不就是普通的铁打出来的吗……

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摩的科矿”,这种红褐色的矿石应该就是角族人的化学课本会出现的赤铁矿吧?

“……这店里有类似于这种剑的货吗?品质一般的也行。”

在思考了好一阵后,希尔维娅放弃了似地问到,看来她并不能拿出那么多钱。

总觉得,今天的希尔维娅的气场没有先前那么吓人呢。

“这还真没有。一般都不会有人买这么笨重的家伙。”

不知道是不是修的错觉,店长说到笨重的时候希尔维娅的嘴角似乎微微抽搐了一下。

“这样啊……”

最后,希尔维娅也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变得无精打采起来。

“对了店长,能帮我做点东西吗?”

“诶?啊,对了,你们也是来做东西的?抱歉,我是这家店的店主,库伦西·赫格恩。”

被修这么一提,店长才发现自己一直顾着招呼希尔维娅,完全没有顾及到修这边,于是不好意思地赔笑着做了个自我介绍。

“那么,请问您有什么需求吗?”

“嗯,想请您帮忙处理点东西……说起来,您都不怀疑我们会不会给不起钱呢。”

一边将背包放到地上,修一边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这么说道。毕竟他和谒雷台那家店的老板是兄弟,让伊罗恩跟他抱怨两句也可以排遣一下他刚才的怨气。

“诶?既然到店里来了,应该不至于完全买不起东西吧?”

“我们刚才才谒雷台那边的店就被赶出来了啊!”

果然一聊到这个话题,伊罗恩就来了劲,气冲冲地对着库伦西就抱怨了起来。

“谒雷台?大哥的店?”

“可能是吧。反正店名跟你这一样。”

伊罗恩双手插在胸口,一脸不高兴地说到。

“啊……大概是大哥家的学徒接待富豪习惯了吧?你们这身打扮确实不像是能买得起他家东西的样子呢。”

“哼。”

尽管库伦西的话中并没有恶意,伊罗恩还是不开心地将头扭向了一边。

这种事情对修来说倒是无所谓,他也只是笑着从背包里取出了一捆锐利的长爪来放到桌上,顺便从腰间的长剑的内侧抽出了两根巨虎的剑齿:

“能帮我处理下这些东西吗?”

“这是……?”

库伦西看着修摆到桌上的这些骨头,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嘛……大概是……大猫的牙齿和爪子?”

“噗。”

修是想不提“巨虎”这个词的,结果话刚说完,在一旁的希尔维娅就罕见地笑喷了出来。

在修心里,巨虎毕竟是存在于千年前神话中能与惊雷之神莫德修斯叫板的家伙,这种怪物就这样被自己讨伐掉这种事,估计没几个人会信吧?倘若真的是信了,对这个以莫德修斯为主流信仰的国家来说,也算是对神权莫大的挑战吧?所以修也没敢把这些东西卖到猎人工会去。

“你拿它来烤肉就算了,大猫是什么鬼啊。”

希尔维娅笑得别过了脸去,看着这样的她,修只觉得有些新鲜,毕竟基本就没怎么见她笑过。

“咳咳,总之,就是些骨头,能帮我处理一下吗?”

说着,修向库伦西摊了摊手。

库伦西拿起其中一根剑齿来仔细观察了一下,单是这一根剑齿就差不多有一个人小臂那么长,整根牙成一个非常利于斩击的弧度,外部还自带着算不上特别锋利的刃,最尖端的部位倒是尖锐到可以直接捅死人,老实说不加工都已经可以当一把短刀使了。

至于这一捆爪子,每一根差不多都有一个手掌的长度,也跟剑齿差不多的锋利程度,当成钝一点的匕首来用也完全不成问题。

“看起来是相当凶猛的……猫呢。你想要怎么处理?”

“这两根牙的话,刃口稍微磨锋利一点,然后加一下把手就好了。”

一边听着修的说法,库伦西一边用手摸了摸这些剑齿上的刃口,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就是说改成两把剑是吧?”

“对。至于这些爪子嘛……磨锋利点,三个一组做成爪具好了。”

这里一共有十八根爪子,三根一副做六副爪具正好能配成三组。

“爪具?”

“就是带在手上的那种啊,您没见过?”

这毕竟是在角族人的影视作品里见过的东西,库伦西没见过到也正常。

“呃……?”

“就是像这样,做一个像是护腕一样的东西,可以套在手腕上,这里提供一个握住的位置,然后这些爪子像这样固定在这上边……像这样。”

面对一脸疑惑的库伦西,修从背包里取出纸和笔来,一边给他画了个草图,一边用桌上的爪子给他在手上比划了一下。

“……还真是个奇怪的武器呢。不过……感觉近身战的话应该还比较厉害?”

看着修画的草图,库伦西皱着眉头如此评价到。

要说奇怪,这东西应该比莫德修斯那根用很多双刃的刀片串起来做成的蛇链要正常一点吧?

“怎样,能做吗?”

“看你这图应该不是很难办。嗯,你这图画得蛮好的。”

库伦西摸着下巴,将图纸放回到桌上。

毕竟这图纸的画法是阿斯特蕾雅亲自教他的,能够准确地展现所需要的物件的结构及细节。虽然能用的地方不多,但毕竟是过去作为故事交易的收益,修还是有认真学习。

“那么,多少钱?”

“嗯……两把剑柄的话一共算你八百吧,这个爪具的护手看起来也不算太复杂,单个给你算三百,六个就是一千八,打磨的人工费就给你算优惠点一共一百吧?一共……二千七百卡斯特。怎样?”

库伦西认真地思考一番后给出了价格,修想了想后敲了敲放在桌上的图纸:

“这图能再抵一部分吗?你想想,把爪子的部位换成普通的刀片,也算新商品了吧?”

“呃,确实也可以呢。”

看着桌上的图纸,库伦西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问道:

“你想卖多少?”

十万!

当然,这只能在心里想想。

修并不太清楚一张图纸的行情价格,也不确定真的商品化了会不会有人买,所以库伦西将这个问题抛回来,让修还有些难办。

“嗯……五百?”

反正这种东西对老练的铁匠来说只要拿着实物看几眼就能抄过去吧?而且库伦西能接受这个提案已经挺给面子了,开低了的话就算是便宜他了吧……等等,万一这都还高了呢……

正当修心里有些忐忑地纠结着自己的开价是否合理的时候,库伦西的嘴角却勾起了一丝笑意:

“那就这个价吧。”

可恶,绝对亏爆了。

“……那这里是两千二的卡斯特。”

交易毕竟得讲究个诚信,自己开出的价,亏到裤衩没了也不能反悔。

修绷着张笑脸,掏出了待付的钱款,库伦西在清算了一下之后点了点头:

“好的,这些东西的话,大概能在两天后可以交货。”

说完,库伦西将钱收好,然后写了一张凭据递给修。

完成交易后,修便带着伊罗恩准备离去。

本来想着跟正在货架上物色着剑的希尔维娅打个招呼的,但一想到她似乎并不怎么愿意搭理自己,最后还是选择了直接离开。

不过,修和伊罗恩刚走到门口,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正好从外边快步走了进来,差点将修和伊罗恩撞倒在地。

“老板,半个月前拿过来保养的那批武器办好了没?”

刚一进门他就扯着嗓子大声嚷嚷了起来,看来是个性格相当粗狂的家伙。

本来伊罗恩正要冲上前去跟那人理论一番,结果却被不想他惹事的修一把按住拉出了店门。

然而刚一出门,修就隐约听到希尔维娅又发出了一阵小小的惊呼:

“韦特列?你怎么在这儿?”

看来山之女王大人今天的运气格外的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