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辛苦了~前辈!」陌生的年轻男人靠近过来向我搭话,看似是后辈的他洋溢着笑容从捧着的冷藏箱里拿出一瓶水递给我。

是新人吧应该。

我点下头从他手中接过来。

瓶身还透着冷气,白色的烟雾在夜晚的车灯照耀下尤其明显。

冰块“划拉划拉”的在瓶中作响。

被红蓝交替的电子光笼罩的这片场地,人头攒动,空气中夹杂着还未消散干净的淡淡的火药味儿。明明眼前异常的嘈杂,但刚才的声音还是可以清晰的被耳朵捕捉到,冰块彼此间的撞击声再一次产生后虽然微弱即使微弱,但声音就像是攀着线一样遵循着准则从而被允许继续存在,一丝一毫都没有漏掉,盈满着、迅速地、如此清晰的像是被放大数千倍,是本不该被注意到的存在,它的呼喊声不断回荡在我的脑子里,盖掉了周遭的嘈杂。

渐渐地、渐渐地......声音好像又化成丝线萦绕到眼前形成了什么画面。

画面中隐约有一些色彩。

是非常模糊的幻象。

【唔嗯呼呼呜......】

冰块的声音好像慢慢有所转变,不再只是单调的碰撞声,更像是老者的低吟,文字扭曲在一起含糊不清,内容仍旧不可解读。

即便如此,我自己仍旧不知为何对它深感好奇。

想要看到——

想要看清楚——

想要看透它想要向它伸出手、抓住它、几乎是想把它撕下来缝在骨肉里的冲动。

我现在绝对是被它迷得失了心智。

啊——这样也好——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心中有了几分宽慰和安心。

但是那画面自始至终的都像是被纱布盖住,模糊的状态反倒更加强烈的勾动我的欲望。

伸出手,尽我所能的去向前伸展开五指。

即使只有中指指尖上微薄的皮肤接触到也好!

张开嘴巴,却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无言的嘶喊。

但那幻象却永远都处在天边一样。

而我的双脚则像是灌木,深植在土壤里。

正当我站在原地,对着那幻象束手无策绞尽脑汁咬牙切齿却又心生暖意的时候。

「英雄也要早点收工回去休息啦,前辈你毕竟神经紧绷了好几天呐,卧底生活真的是相当辛苦呐。」后辈笑着说。

一瞬之后——

我的眼前只有手中的冰镇水。

白色的冷气仍在瓶身周围萦萦绕绕。

冰手。

刚才一切的焦躁、贪求、安心的情绪和本应该产生的怅然若失全都消失不见,就像是本不存在过一般。

刚才……怎么了……?

右手被冰镇水的温度敷得有些发胀。

冰块普通的浮在水中。

热血沸腾过后,当然没有理由拒绝,所以我接过来了。不如说这瓶冷水出现的时机非常恰当,因为伤痕累累的身体也需要来敷一下缓解疼痛。

好在在制服目标时没有花费太多力气,只有淤伤罢了。

「哦,你也是。」微微点头示意,仰着脑袋靠在车上饮下一口,冷冽的清泉窜进喉咙。

爽——!!

啊~我的心都要被融化了啊~虽说好像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呐——emmmmmmm......算了,想不起来了。

后辈点点头继续捧着冷藏箱走去其他人那里分发。

我看着后辈远去的背影。

许多年前,我也是那样稚嫩的脸庞吧,一股子未经生死初生牛犊的傻劲儿……

从警校毕业即开始的长达七年零七个月的卧底工作,在今日,完成了对毒枭的收网行动。

这是一段比我预想得还要漫长的艰辛旅程。

路过的同僚都向我投以致敬英雄的什么异样的,姑且算作是崇拜崇敬的那种目光吧,我也只好对这些陌生的面孔不好意思的笑笑。

这几年来了好多新人啊,都是些不知道名字的年轻人。

哎呀~一不小心变成了大红人呐,组长会嫉妒我的吧~

「怎么,在曹营待久了?不习惯阳光了?」我的上级组长从身边路过打趣似的拍了下我的肩膀,然后去和谁交代着什么。他的神色紧张丝毫没有松懈的意思,看来后续工作还有很多需要处理的一时半会完不了。

冰镇水压在肩膀上敷着,看到组长离得很远之后「心在汉,就可以了。」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水汽在衬衫上浸湿了大片,沾湿了衣服,透过皮肤,感觉到了冰凉和刺痛,但现在好像都无所谓了,现在样子如此的狼狈也不在乎衬衫是否干净体面了。

我的心跳声从未如此清晰的传达到我的耳朵,平静,安宁,看来鬼也离开了我的肩,不再吸附。虽然身体还感觉有一丝残留的余火未消,肌肉紧绷着不知是放是收。

但......总感觉.......就是说不出来的.......感觉?轻松,嘛,大概就是这样吧。

环视了一圈现场,同僚保护警戒线另一端围观的群众警告他们不要过线注意安全等等,两两一起在押解蒙着头套的犯人,专业人员在收集残留的非法物品,红蓝交替光线闪烁,眼前的场景就像是刚下过一场大雨一般,吵杂但又静肃。

看样子好像没我什么事了,那就回去安稳的睡一觉吧。

这样想着,将枪支上交后,去向刚才那位上级组长说明了一下,组长也催促着叫我回去补个觉,明天好精神的参加表彰会,这之后还有专门为我办的庆功宴,还说要介绍他的外甥女给我认识,草草应下后,马不停蹄的返回到临时据点,关上房门,一头栽在枕头上。

柔软的枕头包覆着我的脸,烟草的味道窜进鼻腔,或许是味道太过熟悉,眼皮再挣扎了几次后便控制不住的完全阖上。

持续了七年零七个月的卧底生涯,这段心惊肉跳尔虞我诈的时光随着我的脸埋进枕头里的那一刻就此结束了,伴随着我全部的青春,奉献给了无上的荣光。

2.

十六年后——

爱与和平历271年,奥德维国国都广场。

「年轻人们啊!希冀各位的将来拥有着比漫天星光都要闪耀的荣勋!保持着比宇宙星体都要永恒的平静!去收获这世间最刻骨铭心的爱情!成为家族,成为奥德维的骄傲!成为让克拉帝斯都无比畏惧的存在!我——奥德维四世在此衷心的祝愿!」国王在宣讲台接近一个小时的演讲此刻迎来尾声。

国王转身扬起厚重的披风,上面的王族徽章迎风展动,一瞬后,广场上的人们瞬间爆发出对国王的欢呼,眼角擎着骄傲的泪水,无不在赞颂着国王的伟大,年轻的夫妇将幼小的孩童举过头顶,让他瞻仰圣颜沐浴恩泽,驻守的士兵和健壮的男人们围在一起、振臂高呼着国王的名字。

阳光明媚的恰到好处,空中飘荡着五彩斑斓的丝带,不时地有被人潮声淹没的微小礼炮声传入耳朵。

这时,就在这其乐融融一派祥和盛景之中,

「真是毫不计较后果的发言呐......」听到了唯一质疑的声音,它来自距我不远处坐在石阶上戴着大兜帽的人。

女性?.......是很好听的女低音啊。

不过,我看你的发言才是真正的不计后果,竟然敢在这种场合说大逆不道的话。看了圈周遭好像并没有除我以外的人注意到。

还真是莽撞的人哎。

就此教训一下吧,以免之后酿成大错也好。只要有否定的声音出现,任何人的任何行为在付诸行动前都会有所迟疑。「后果不后果的,国王大人也只是在例行激励新一届预备兵的士气吧,精神喊话对于士兵来说可是很重要的。」

年轻人们大多都在广场正中一起狂欢着。某种意义上,我觉得这也算是成人礼了。虽然也不乏有寥寥几位在城堡廊道里躲着太阳选择远观的预备兵,比如我就是其中之一。

如果可以离开的话,我一定会选择离开。

但是不论是人群还是天气都太过热烈了。

「在我看来却完全是不负责任的表现。」少女还是刚才的态度一口笃定,一副国王真的犯了举国皆知的大错必定有罪的肯定语气。

喂喂,聪明人听到我刚才的话不应该马上想着离我远一点或者缄口不言嘛。

“咔嗞”她咬了一口拿在手中的什么......薄薄的......圆形面食.......脆饼?这附近有卖小吃的推车吗原来?!话说冥顽不灵的话就算是我也无计可施啊。反对国王的话不论在哪一个历史中下场都会很悲惨的哦。

不过她这么肯定,搞得我都有些自我怀疑了。

「怎么说...?我是没听出有什么不负责任的,倒不如说是涵盖的很全面的祝福,个人事业的荣辱联系到家族就很有关联啊是很实际的残酷现实...你也明白星河什么的是比喻.....对吧?」诚恳的陈述自己的观点并抛给她问题以求对话进行下去,然后询问我的终极疑问!

所以,小姐,请问手里的脆饼哪里买的?在下,肚子饿了......的说。

「不要把我当成是蠢材,我当然明白星河是比喻,但你提出的这一点也成为了支撑起他不负责任言论的新的支点。国王必须对民众没有谎言。他所给予的是不现实的希望。」少女依旧在那里静静的阐述,望着前面喧嚣的人们。

少女是个例。

首先这家伙即使不是蠢材也绝对不是个聪明人。

其次只要是人类就会说谎。

「哎?怎么这样,你好狡猾啊,感觉......」我想看看少女会怎样回击我。因为她的声音实在是太像以前喜欢的一位声优啦,顺带还让我想起了那部漫画的情节,最近很少会想起这些。

「......是吗,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说狡猾,礼貌欠缺暂且不提,至少有武断妄言的嫌疑,不过,谢谢,狡猾在某些时候也算得上是夸奖。」认可狡猾是夸奖,就是狡猾本猾哟。

我叹了口气。

总感觉脆饼的话题不会开始了。

「对你的灵活变通深感钦佩,只是严格来说,我还没有见到你的“面”就是了。」是的,少女从未脱下兜帽,我们两个谁都没有调整自己的视线,也没有为了看到对方的容貌而刻意的移动。

「也对,那么请允许我在此否定前言吧。」意外的承认了。咦……?或许是相当通情达理那一类?

「悉听尊便....啊,不过我还是想知道我说了什么成为了国王陛下不负责任言行的新的支点,我倒是觉得没说什么关键话语......」回想了几遍之后,我好像的确没有说到什么关键。要是真的有什么疏漏,也会成为今后不小的隐患吧。

「了解了,那么,你认为宇宙星体,银河繁星都是永恒的吗?这里请刨除那些美丽动人骗小孩的无脑传说。」这该是不论在哪个认知里都确定的答案。

「该说你是太过务实了吗?没有一点浪漫色彩呐。这样会让浪漫主义诗人心寒的哦。」面对我的答复,少女显然没有满意。

「回答我的问题。」少女的语气有些强硬起来。

我也只好回归正题,稍加思索回答她的问题「当然不是,虽然他们的寿命极长,在我们看来是永恒的,但果然还是有终结的一天吧,在经过亿万年的衰老消耗之后。」

「对,所以群星不会永远闪耀,星体不会永远存在,那么比他们更加怎样的比较级自然不会存在吧,这是你为我提供的新的支点。」

她的话语中意外的出现了“比较级”这个词语,所以说,在语言方面也可以说是不存在问题,是无障碍交流的程度,亏我在到奥德维之前还为此深深地担心过,不敢轻易开口用词。

「原来如此,不过还真是较真的发言呐。」与其说是较真,倒不如说非常认真,认真到死板的认真。

「而且,两年的预备兵生活很难造就什么功勋吧,更不用说是肯定之前的比宇宙群星更胜一筹的这个前提,国王陛下明显是在诱导着预备兵们服役期满后去选择继续从军,现在不讲的话,以后也是没机会讲的,像这样一次转移上万人的转移阵一年之内绝不会再出现在国库消耗的批准清单上,伤亡率暂且不提,就算预备兵期间真的有了功勋,这样的人在经历辉煌和生死存亡的冲击后,也很难达到后面所说的平静吧,更不用提刻骨铭心的爱情还有与它即将付出的代价相同者或更甚的克拉帝斯,总之,这是一段可以说是蛊惑人心的发言也不算过分。」刚才已经见识过了她的认真之处所以未感新奇,不过话说在她的眼中爱情是和克拉帝斯代价相同的存在,倒有些夸大了被爱情伤害的实效,生命不在的话也很难去谈情说爱吧,不过在我的认知中,爱到死去活来的也大有人在,所以在此应该归为受灾面积上不是一个级别的……等等!倘若出现了同克拉帝斯一样的强者为爱疯狂大举屠杀之类的就是另一个未知走向了,或者是克拉帝斯失恋了?之类的......然后开始大举屠杀,或者或者,克拉帝斯为了寻找真爱大举屠杀!你不从我,就杀了你这类的!或者或者......

「?」感觉到袖口被谁拽着,打断了我越来越糟糕的神游。

顺着看过去。

是兜帽少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边的,是我在神游的时候吗……

对上了视线。

这一瞬间,我的灵魂好像掉进了她的眼睛里。

很少见地,她有着淡金色的长发和炽烈如火焰般的红色瞳膜,眼神冰冷,白皙的面容精致到像是一碰就会碎掉的,让人望而却步的,“神”一般也不为过的.........

还有就是......才接近我肩膀的意料之外的身高。

鉴定完毕,是个性格十分难搞的宇宙无敌超级可爱到爆的冷颜萝莉。

和从话语中擅自推测勾勒的形象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是截然相反。本以为会是个义正言辞死板的像是班级中的班长的说。

是个小矮子啊……

不知不觉有些轻视的意味出现了。

大概是看到我有所反应,少女松开我的袖子「还以为你太过赞同,所以对刚才的态度懊悔过度,死掉了。」兜帽少女退后一步拉开距离有些挑衅的意味说道。

「太过赞同这种话我可没有说过,而且就算怎么懊悔,也不会当场死掉的吧。」我转过身继续目视前方。

广场上的人群开始有了渐渐散开的趋势。

「那也就是有些许赞同了。」好像说出什么厚脸皮的话她都不会有一丝的不好意思,面无表情的,采用着坚定只有自己是正确的“坚定眼神攻击战术”。

然而纵使她的言论多么的精妙严谨,像阶梯一样过度有序,她都忽略了最大的前提,在此也可以称为是大前提,这样的概括。

在下不才,高中的时候也是文科生来着,这样基本的阅读理解结合语境场景的分析根本不在话下。

所以「你错了哦......」

来吧,在异世界居民的面前卖弄一下文化的温度吧!

没等我继续说下去,她就开始急切否定「什么?我自认为我的言论没有错误。」察觉到什么之后,就又沉默了等待我开口。看来是受过很好教育的孩子呐。

于是我竖起手指有模有样的继续说道「那就是大前提哦,“希冀”这个词语的大前提。」

少女随即一副明白的样子「原来如此,因为大前提是以未来充满未知为前提的开端,所以后者皆为假设性的后续......但是,你所加以确信的这个“希冀”,最后也只能证明我提出国王的话语是不负责任的观点,却不能驳回根本,也就是“国王的话语是正确的”这点却不足以被支撑,还是说你也认为国王的话语即使不是不负责任的,至少也是充满理想的冒进?什么啊,你难道不是左派的?」

......左派?是什么?我歪着脑袋表示不解。

不知所然,这个先略过。

「等等等等,为什么我又变成了必须站在赞同或者反对上的观点上啊?再者“希冀”这个词的确囊括了后续是否会变成实在的不确定性,但它主要还是依靠第一层的意思被活用吧,即“希望着”“以美好的渴求达成夙愿的善意寄语”总之是褒义的吧,所以无论后续是多么夸张的修辞和多么不可能达成的实际,总之是在祝愿着的吧,这也是表达爱意的一种,那么被爱的人都是会感到愉悦的,倒不如说.....」有些不知当不当讲,视线飘过去,询问她的意思。

接到了我的讯息后「恩,倒不如说.....?」

「你真是一个相当悲观的人呐。」毫不避讳的说出了自己的见解,不可否定的是这也许是我自己的主观臆断。

一切美好都被否定的话,剩下的也就只有直白的不幸了。她的所有观点都是悲观起步的。

「那么,将它解剖的支离破碎过于露骨的并以此来反驳我所提出的内容的你,也是一个相当现实的人呐。」她的眼睛抓到我。

输了,正确到无法反驳。

「咂。」这个女人不仅死板还异常好胜不过并没有什么关系,与少女的对话还是打从心底感到开心的,少女是我在这里第一个与之长谈且对内容毫不避讳直言的奥德维人。「彼此彼此啦,这点我倒是不否认,不过我们两个人的诡辩不会对这个世界有任何影响就是了,而且争论内容也是什么没营养的话题,倒不如说,我根本不知道作用点在哪。」

「赞同。」少女阖上双眼,接受了似的微微点头。

「......」

「......」

话题终了,但是看似她没有打算先离开的意思。

少女看着我的眼睛。

???

我等待着。

老实说,她的眼神真的不是一般的有杀伤力,十分坚定地毫不动摇地,即使没有任何神情也会看穿一切的样子。在她面前,还真是会不由自主的心虚起来啊。

脸上不自觉的开始冒了些汗珠,不会是哪里有破绽了吧.......

“通通通通——!!”

可恶——心虚到心脏狂跳个不停!!这样下去会突然倒地猝死的吧!!

「名字?」

「......什么?」因为太过紧张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

尽量维持自然地神情「啊额......那个.......在问对方的名字前不应该是先自报家门吗?」什么啊,只是要问名字啊,原来这就是她踌躇在原地的原因吗。吓得我直冒冷汗.......

「我明白了。在下是赛尔希·嘉林贝提,现在可以说你的了吧。」她仰起面容看向我。

「罗尔·格欧特拉格。」说罢,我直起身子,向她伸出右手。

赛尔希一脸警惕的盯着我的右手,无动于衷。

「什么意思?地方的习俗吗?」她问过后,没等到我回答,她也慢吞吞的伸出左手。手指纤细白皙,她的左手同我一样穿戴着护掌,但她的看起来不知比我的贵了多少倍,是一路上都没有见到的材质和做工,难怪要把手臂缩到袍子里,这要是被人偷了还了得,爸妈会哭死的吧。「这...这样子.....?」她微眯起眼睛。

「是右手哦。」交往礼仪方面,也可以说是文化方面,是有障碍的,不过放在以前来说,所有国家打招呼的方式也不都是握手,这点倒是也算是提前就有了解了。

她又慢吞吞的警惕着换成右手,伸出来,调整成跟我一样的动作「话说,我为什么要按你说的做.....」少女有些困惑的皱着眉毛自我吐槽着。

你明明都做出来了的说.....

没等她说完,我就已经握住了她的右手,微微摆动两下,之后又放开。

「在我的故乡,两个人初次认识互通姓名之后,就会这样做,习俗?嘛,准确来说是礼仪吧。」

这之后,她的手臂又缩回袍子里。

「原来如此。是我所不知道的礼仪呐,这样的方式的确要比下跪好多了呐。」少女的困惑不再但是,这个语气........这货是在炫耀吧。

“下跪”的话,赛尔希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看她的眉头舒展开,大概是理解了。

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少寥寥无几,应该快到集合转移的时间了。差不多我应该要结束与她的话题了。

「话说起来,应该去转移阵那边了。」她也同样注意到了,毕竟广场上的年轻人都已经陆续离开了。

「是啊,我也该走了。」我赞同着。

奥德维国规定,少年少女凡是满16岁,都要作为两年的预备兵去服兵役,这之后可自行选择是参军还是回老家生活结婚生子。

今日在广场上所有的年轻人毫不例外应该都是预备兵,赛尔希当然也是。对于只有我是半路上被抓来登记的壮丁这点对即将要展开的生活真是充满了担忧。广场上的出口全部被画上了转移阵,想要跑路是不可能的了,只会被传送到施术者设置好的目的地。

兀自的在心中叹了口气。

就这样,我们两个人没有再多说一言的朝着各自的方向前进。没有告别的话语对初次相识的我们来说才更为自然吧。

大概,以后不会再见了。

不知为何,我是如此这样习以为常的擅自认为着。

3.

通过转移阵到达我的训练分区,弗莱瓦城。经过指示,跟随着大多数少男少女前往正前方的像是大教堂一样的建筑中就座。

既然如此,一切就从这座城市开始吧。

教堂里已经有很多年轻人了,大家兴奋地在一起高谈阔论,我坐在靠后的一排,旁边没有人来找我攀谈,我又不是主动搭话的那类,只好着眼于观察建筑内部,和我印象中的教堂相差无异,要说差别最大的果然还是,洁白无暇的三位大天使将黑色的恶魔踩在脚下的壁画代替了居于中心的十字耶稣。

黑色魔鬼的名字是——克拉帝斯。

画中哭泣、窘迫、充满畏惧的是克拉帝斯。

他的眼角流露出悲伤。

壁画中的克拉帝斯的样子让我想起了那个人。

那个人也是促使我身处这陌生环境的主要原因之一。

刚从城外的转移阵出来时,从高度来看,弗莱瓦大教堂大概是弗莱瓦城最高的建筑,是其他建筑平均值的二倍左右,工艺上的雕琢刻画和王都的奥德维城堡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涌进教堂里的年轻人越来越多,稍后出现了几个应该是比我们大一级的在弗莱瓦城成为预备兵已有一年左右的前辈在三三两两的点查人数,最后由站在中心的红发青年汇总,他示意其中两个去关上教堂的大门,自己则是快步穿过幕帘,大概是去叫教官长了。

教堂内近300人的喧杂的谈话声越来越小,之后归于平静。

果不其然,以穿着白银重甲的身材相当魁梧倒不如说是大猩猩一样的男人为首的四名教官长走上宣讲台。

三名男性,一名女性。

红发前辈行礼后坐在了第一排的边缘。

之后开始了教官长们的自我介绍,回音在头顶盘旋。

大猩猩的盔甲男是总教官长,艾兴多夫·多巴奈,奥德维皇室御用骑士军四团团长,负责教导剑技和弓道还有其它的持械格斗术。

散乱着白发扎着几缕脏辫似的的老人是兰贝拉·乌兹,奥德维皇室御下贤者会四段大贤者,听说五段以上的只有6人,负责教导基础魔法和魔导器制作。

第三位是看着只比我们年长几岁的教官长不同前两位,在嘻嘻哈哈的介绍着自己,桑乔·德林别。据他所说他也曾经和我们一样是弗莱瓦的预备兵,艾兴多夫的学生。暴露的双臂上显示着结实的肌肉和身经百战的斑驳伤疤,现就职于奥德维国冒险者协会,公会排行榜名列前茅的白鹿公会的会长,负责教导近身赤膊格斗。

最后一位教官长,是和桑乔德林别年纪相近的左眼戴着眼罩的女性,一席黑色的正装长裙和微卷的乌黑长发,举手投足都有着成熟女人的知性气质,缺少一只眼睛的身体缺陷看来并不会影响诺娜·咖特安卡蜜的成熟美感,就职于奥德维学者协会的她,负责教导历史和各种传说的典籍。

看来这四位是七大预备兵训练地之一——弗莱瓦城的御用教官班底。

豪华的有些让人不敢相信。毕竟也都是国家级的人物啊。

意料之外的未来两年如果继续待下去的话一定有着不同寻常的收获,在我的心底是如此的激动并期待着。

其他预备兵们同我一样,兴奋着,期盼着。

啊——!!不过这个阵容啊我或许会把小命丢在逃跑的路上也说不定。该死!泪水不争气的流下来了啊——

场下窃窃私语起来。

「咳咳。」总教官长艾兴多夫·多巴奈在教堂重回肃静之后接着说道「各位年轻的预备兵们,欢迎来到弗莱瓦城。我们会有几个月的培训适应期,然后会根据国家的需要派遣你们到地方执行任务服兵役。那么之后念到名字的,去你们前辈那里依次领取本月的生活金和宿舍的钥匙,以周为单位的课表会在今晚八点贴在各宿舍楼的大厅,明天正式开始实行,以上,解散。」宣布预备兵生活正式开始后,教堂内又开始兴奋起来。

艾兴多夫很烦躁似的揉了揉太阳穴,叹着气下台,桑乔和兰蓓拉习惯似的无奈的笑了笑,诺娜无言的跟在三人的后面一齐退场。

「那么叫到名字的各位,来我这领取生活金和房门钥匙.......第一位......」红发前辈站在台上和喧闹做着抗衡,所有的前辈也都像是习惯了似的面面相觑苦笑着。

大概一年前的前辈也是像我们现在一样,所以是似曾相识引起的怀念。

喧闹不是永久的,剩余的人数达到三分之二时,教堂里就只有前辈念及名字和回答的人一唱一和了。

剩余人数达到二分之一左右,我被叫到,和其他人一样得到了前辈「愿三大天使给予你幸福。」这样的祝语。老实说,我对天使恶魔论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认识「谢谢」。

这之后沿着来时的路回到了弗莱瓦城郊外的预备兵营地的宿舍楼下,来时画在地上连接广场各个出口的转移阵已经被擦去。竟然有种有来无回的危机感呐……无奈的舒了口气便顺着钥匙上标记的号码向其中一栋建筑走去。

『D-411』我站在门前。

转动钥匙,打开房门。

「打扰了~」

除了一张单人床和可以看到蓝天的窗户别无其他,十平方米的空间仍然很宽裕。

坐在床上,意外的有点软不是硬板一块,来的路上就听说预备兵的宿舍条件不错,所以是单人间这点倒也不过分惊讶,总之要比一路上睡草地饥寒交迫要好的多,现在想起来真是心酸可怜啊。也许也正因为是单人间的关系,同一栋楼可能会有女孩子在也不稀奇,注意到这点的时候还是因为念及名字时有些名字太过女性化,所以有了这样的猜想,但是“「哇塞——是单人间!哇啊——床好软!哈哈哈哈哈!太棒了!好多钱!吃穿不愁啊!」”不知是哪边传来的声音,隔壁的少年在相当兴奋地叫嚷。

「看来我唯一不满意的就是隔音效果不太好......」

出于好奇,我也打开救济金的口袋将其倒在床上,数了数,30枚奥德维币。说起来,我对奥德维的货币制度也不甚了解,被迫成为壮丁前往国都的一路上都是有食宿提供的所以很少有机会了解,也是托此后半程生活的相当轻松。

从少年兴奋地程度来看,应该是相当有份量的数额,我拿起一枚端量着,正面是印有从出生到逝去年份时间估算来说是奥德维初代的国王像,大胡子的戴着王冠的老爷爷,反面则是三大天使的宗教像,在教堂见过的。

奥德维币是直径在两厘米左右的材质不清却闪着金色润泽的硬币。

「金子的吗......?这个世界也有的吗?」

栽在床上打量着硬币肆意揣测着是否有含金量,隔壁的兴奋劲看似还没过叫嚷不断,这时转移阵后的恶心感才涌上来,这种副作用在转移前就被告知是正常的,第一次经历过转移阵都会这样,只是看来我的身体要比其他人的反应慢了很多。

呕……好恶心……身体内部一直被什么剧烈的灼烧着。

强闭上双眼,吹来的风也感觉更加的清晰了。

「休息一会儿,休息,之后还要.......」呕……好恶心……要不要先去清空胃呐……还是算了……可能会一发不可收拾……停不下来的......

打算着之后在回到城里,去看看还有没有其它出路......

4.

“咚咚咚”

“咚咚咚”

我的房门被敲响。

听到声音,随即起身回应道「啊,请进!」看样子自己是不知不觉的睡过去了。

余晖都进了屋子。

「罗尔,对吧?我们打算要去城里买一些生活用品,要一起吗?」打开房门的是一位长相姣好的银发少年,他问道。我并不是第一个被邀请的人,他的身后还有其他人在。

啊,多好的掩体啊。

「恩,好的,正巧我也打算去买一些东西。」看样子他已经响应了很多人。

名字的话在各自的房门上都有着标示板,要求自己将名字写好,所以我也并不意外他刚才直接叫住我的名字。

「那就快点啊,磨磨蹭蹭的。」一个暗红色头发卷卷的少年从他身后钻出来催促着,听声音好像就是刚才超兴奋的,是我隔壁的那位。

我赶紧站起来,收拾好钱币和钥匙和他们一起出门「抱歉,转移阵的副作用才刚有反应,所以小睡了一会。」

「现在已经没问题了吗?」为首的少年问道。

「啊,睡了一会,好很多了,对了,我是罗尔·格欧特拉格,你的名字是.......?」

「抱歉,忘了自我介绍就自说自话的开始了话题,我是D-405的杜门·哈卡曼。」我摇着头示意他不用抱歉。「倒不如说我很高兴自己会被邀请。」对金钱没有把握也没有方向感的我真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啊。

「你这家伙,无论哪方面都很迟钝啊,大爷我去王都那次就已经稀里哗啦的吐完了啊,而且格欧......格什么特拉格真是好绕嘴的姓氏。」他讲的内容过于直观声音又大,同行的女孩子都嫌弃的看着他。

稀里哗啦......我也有了点画面感啊,恶心的感觉又萦绕上来了.....感觉......不太舒服......

「好像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吧......而且说你的“瓦尔托勒雷金”也不是多么顺嘴。」

出了房门的时候,瞥了眼两边的房门410的『巴克豪斯·瓦尔托勒雷金』和412的有些女孩子感觉得『丘·翁塞恩』,所以自然是偏男孩子那边的才是他的名字。

「彼此彼此啦!邻居~」巴克豪斯凑过来亲昵的拍了下我的肩膀。

弗莱瓦城真是让我眼花缭乱,不知不觉,我就走在了队伍的最尾,杜门和其他女孩子走在前面。

放慢脚步的巴克豪斯有点嫉妒似的努着嘴巴盯着看。

「杜门的相貌很好,又很平易近人,受欢迎也是正常的。话说,412的房门你们也敲过了吗?好像这里没有她吧?」扫了眼前面的几个女孩子,提出疑问。

左邻右舍都是什么人,还是要有个大概的把握呐。

「你在说什么,本来这也是自愿加入的对吧,又没有什么义务非要去敲每一位的门,问“要不要一起什么的。”,好恶心!像是整天喝下午茶的大小姐们一样扭捏!」巴克豪斯觉得我想当天真似的说着。

「也对,没有什么义务规定我们必须这么做。倒不如说杜门是一个相当有勇气的人,毕竟大家都是很陌生的初次见面,他就已经在整合大家一起行动了。」

我看着走在前面的杜门直接的说出了想法。

这样的人想必以后也一定会担当领头羊的角色,至少在人群中不会轻易的黯然失色。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坦诚的夸赞了杜门的原因,巴克豪斯急切的解释着「敲过了啊,412的,之后我又敲了好几遍呢,不过没有回应啊,可能不在吧。」巴克豪斯装作不以为然的样子说道。

想起来在我房间的时候,巴克豪斯是后过来的吧,在那之前可能在敲着412的房门吧。

「果然还是问过了吧,412的,巴克你意外的也是个古道热肠的人啊。」我也学着他凑过去亲昵的拍了拍下他的肩膀。

我的手被他抖掉「我们还没熟到那个地步吧,叫什么巴克啊,你就算全名叫我我都不会觉得这么恶心!」巴克豪斯嫌弃似的加快了脚步和我保持了些距离。

我追上他「不要,太绕嘴了,而且全名才更恶心吧。」

这样一来一回的像是朋友之间的对话,从心底来说并不会觉得讨厌。

「这里就你最没有资格说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