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高照,雷临峰感到身上宛如被烈火之舌舔舐。简直一刻也不能呆在日光之下。

顶着正午的烈阳,雷临峰马不停蹄地赶到了G镇警察局。他要见一个人。

“楚欣,我之前听说你来这边,不过一直没时间来问个好。”进到室内,凉气扑面而来,可雷临峰现在没空去享受这份舒适。“我就直说了吧,你这趟来是为了黑狼形影,是吗?”

他眼前的女孩虽与他同龄,但却身着警服,正核对着人名簿。“是。”坚决的语气伴随清甜的声线,一个字从女孩口中发出。

楚欣也是一名术者,与雷临峰在术法协会有过一面之缘。不同于雷家,楚家主张在执法武斗方面利用术法,并且认为这样能有效降低犯罪事件的处理难度。楚欣自小便耳濡目染,初中也早早肄业,靠着家庭背景直接就读警校。

“所谓正义,是以法律来裁定的。”楚欣放下手上的活计。“我提前了解过,G镇长期处于高压环境,民怨很深,所以黑狼才会被世人赞颂。但是他的行为早已触及法律的底线,他一个人无法代表所有人的正义。”

“裁定正义的不是什么**法律,是人!”雷临峰激动得站起了身,不过他也马上冷静下来,重新坐了回去,脸上多了几分哀愁。“我说不动你,但是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看在我们交情的份上。”

雷临峰顿了顿,拿出一张纸片,上面写着几行字,正是黑狼编制的灰之秩序。“你的能力虽强,但却不能迷信它。黑狼的力量并不像常规术师,他与你有些相似,但他的那份意志来自众人,比你的正义更加深邃。”

“不必担心,正义是必胜的,正义才是众人心之所向。”楚欣仅仅只是瞄了一眼纸片,便将其收入口袋中。“处理了他,G镇其他的黑恶势力也会被我一一亲手铲除。”

听罢,雷临峰什么话也没说,站起身走出警察局。

身在黑恶中央而不知,又要如何执行正义呢?雷临峰无奈地叹了口气,再度踏入烈日烧灼之中。

——

若是有幸见过光明,人便无法忍受黑暗。吴映雪切身体会到了这件事。

在黑狼的随机行动下,许多黑帮势力受到打击,纷纷开始收敛手脚。平日在街上作威作福的混混不见了,半夜街道上也不再传来噼里啪啦的械斗声。G镇好几条街都安分了不少。许多街坊开始互相连结,逐渐开始反对上缴保护费,不再接受不合理的霸王条款。各个黑帮在G镇的权威正在一点点的损毁剥落。

除此之外,这几条街上的居民为了在黑狼不出现时保护自己,自发组成了一个组织,他们称之为【黑狼群盟(Black Wolfs Union)】。组织的规矩不是很多,主要有三条。

一,狼盟成员必须熟记灰之秩序,并且绝不越过这条底线;

二,行动时必须身着黑色衣物,最好手缠黑带,而且不能露脸;

三,绝不放过一件恶行,在自己能力之内尽全力,即便是受伤也要维护灰之秩序。

这个组织听起来也许十分幼稚,但却是人们对黑狼认可的体现。狼盟里的人并不是什么权贵,也不是什么超人,他们不过是市井凡人,有的是受其恩惠为报恩而来,有的是憧憬这浪漫的行事风格慕名而来,也有的仅仅是为保护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出一份力。身处黑暗太久,人们会不顾一切的追寻希望,哪怕前方依旧是万丈深渊。

吴映雪当然也顺理成章成为了其中一员。狼盟和那些漫画小说里中二的想象不同,行事风格突出一个真实。势力范围发生事件,无论大小,周围的成员蒙上面草草换上便服倾巢出动,抄起各种家伙以压倒性的人数优势直接摆平,肇事者直接被群殴打得失去反抗能力保送医院门口,简单但又高效,威慑力比警察局那些表面性的问讯和拘留大了不知多少倍。即便是警方试图追查,因为参与人数众多,各家相互维护,根本不可能找出主使。以往黑帮惯用的法不责众伎俩,今天被用在了他们自己头上。

“谁也没想到,G镇居然会有这样的时候。黑帮被民众正面击溃,这在以前根本想都不敢想。”赵枭勇一边吃着拉面一边笑着,脸上的伤疤也跟着颤抖。“黑狼这个传说连接起了我们。我们敢于站出来,抄起家伙对着这些权势者的脸上实打实的挥下去,真是大快人心!”

“几万人给百几个人做牛做马,这本来就不合理。我们只是缺一份勇气。”吴映雪感叹道,“人即是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若是黑狼看见这幅景象,又会作何感想?吴映雪反复看着墙上的挂钟,她已经等不及想要将这一切告诉给黑狼形影了。她微笑着看了看右手上缠着的黑绷带。

在今天的G镇,这是光荣的证明。

——

雷临峰的下一站,是G镇最大超级市场——旁边的一家不起眼的服装店。

不用想,他当然不是为了换一身漂亮衣服而来。在这家店的二楼,就是术法协会的日常办公室。而雷临峰这一趟,是来正面询问术法协会态度的。

“无可奉告。”主管面无表情,反观雷临峰这边则是脸色发青。“对于楚家和所谓黑狼形影的出格行动,我们有自己的判断。”

“如果黑狼形影的行动还能以难以管制的借口推脱,你们要怎么解释楚家的行动?”雷临峰质问道,“听到这个消息,现在可是有很多家族已经对术法的放开使用跃跃欲试了!”

“术法协会只会在局势接近失控时出手。我只说那么多。”主管若无其事地翘着二郎腿。“雷家的小子,G镇的情况你比谁都清楚。术法协会有自己的考虑。”

“如果我说,黑狼是概念使,而且很有可能在近期与楚欣接战呢???”雷临峰终于还是忍无可忍。“难道你们要和民众说是瓦斯泄漏?”

“不错的提议,就这么办。”主管半开玩笑地说。“总该闹够了吧?回去吧,不然就算是雷家我也不该再给面子了。”

雷临峰失望地走出服装店。对于概念使的危险性,雷临峰再熟悉不过。

而此前所见的云君昊,便是他最熟悉的概念使。

有些术师的精神意志在某些方面过于纯粹,以至于术印中的术能不经过术阵便附带上了“概念(Meaning)”,这便是概念术能(Feeling Magic)。而使用这种能力的人,被称为“概念使【Meaning Feeling Magician】”。根据“意义”的不同,概念使的能力也千奇百怪。

云君昊的“概念”是孤独【Solitary】,他自称为孤独概念使。因为大部分术能上掺杂了孤独的概念,他很难用剩余的一点纯净的术能使用常规的术法,但这并不代表掺杂孤独概念的术能就一无是处。恰恰相反,正因为掺杂了概念,术能可以直接运用于现实,不经术阵的帮助直接影响现实世界。概念术能会在概念使的身体周围溢散回流,形成“概念场”,概念使在这个范围内可以随心所欲地使用自己的术能,使用的效率远超常规术法,因此概念使往往在战斗方面相对一般术师具有压倒性的优势。像是云君昊的孤独概念,其中一种能力便是在场内形成隔绝一切的障壁【Fourth Wall】,绝大多数术法根本无法击穿,近乎无敌。

虽然不清楚黑狼形影是什么概念使,但是在地球的低术能环境中,要打出之前所见的效果,雷临峰想不出概念之外的手段。云君昊的概念并不具有很强的攻击性,但是楚欣则完全不同。别看楚欣身材娇小可爱看似人畜无害,楚欣的概念是“正直”【honest】,虽然在一般情况并不出彩,但唯独会对她主观上认为带有“明确之恶”【Definite Villian】的对手从身体到精神上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在学校里,雷临峰有幸见过楚欣冒着受罚的风险在霸凌事件里使用概念攻击施恶者,当时只见楚欣一伸手,正义感爆棚的黄火圣剑便从手中生出,她只一剑斩下,对手便招架不住,手中武器断为两截,人也口吐白沫瘫在地上昏迷不醒。雷临峰从没见过比楚欣更强的人,包括自己的老师和家里的长辈,通通不能与这位与自己同龄的正义天使相提并论。即使是黑狼,遇到这位大神也很难不折戟。

原来无力回天,是这种感觉吗…雷临峰头一次感受到如此的无奈。自己真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两人死战那天逐渐靠近。

将这一切传达给黑狼形影,便是他此刻所能做的一切了。他重新抬起头,落日的余晖染红了天幕,月早已升起,今日夜晚的天空额外晴朗,许多星星渐渐开始浮现。

宛如正在揭开一块辉煌的幕布。

To be contin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