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亚伯背着温妮的尸体摇晃回到安塞尔时,战火已经蔓延了整个城市。

看着眼前的破碎之景,亚伯的神经全然破碎,他无力地跪在地上,艾格尼丝弯腰想要扶起自己失意的神明,却无法将他拉起。

亚伯·卡修斯又一次搞砸了一切。

好像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亚伯从来都没有能把重要的事做的天衣无缝,他从来没有完全的成功过。

自幼以来便是如此,无论是自己妹妹的死,或者脱离骑士团,直至今日。

亚伯都是一个未完成的失败者。

他是才是真正的悲剧作物。

世界赋予他最为完美锋利的力量,他从未斩断过命运的枷锁,他一次又一次辜负世界的爱意。

直至今日,他几近崩溃了。

他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主角,也没有能拯救谁的能力,亚伯只是一位强者,而不是英雄。

没有帅气的出场,每一次都落荒而逃。

“艾格尼丝,为什么要追随我这样的废物呢?”亚伯略带绝望之意抬头看着自己的修女。

艾格尼丝并没有过多思考,放下爪子中的翅膀,轻轻扶起亚伯的脸庞:“在我决定追随您的那一刻,您对于我来说就是神,无论发生什么事,您都是我的神,却也不仅仅是神。”

“能承担某种事,是一种很厉害的能力,就算失败,失败,失败,但依旧能再一次站起,然后去承担使命,这就是世上最宝贵的能力之一,很显然,您具有这样的能力。”

“无论是您意气风发时,还是满身污泥时,您眼里的星光都没有灭掉。无论是痛苦的您,迷茫的您,身为失败者的您,抑或是光芒四溢的您。我都深深的迷恋到不能自拔。”

这种带有个人感情的安慰根本无法令亚伯卡修斯振作起来。

他深知他的失败造成了许多人的死,造就了这片火海中的安塞尔。

但他依旧握住了艾格尼丝的手,他不得不握住艾格尼丝的手,即使虚弱,即使他在微微颤抖,他也必须握住艾格尼丝的手。

他是她活着的唯一证明。

她抛弃了信仰与家乡,与他一同杀死了古龙,经历了生死,见证了一场爱。

至少,亚伯卡修斯还有她一同承担这场罪。

背负起来这份耻辱与痛苦,亚伯咬牙再一次站了起来,前方还有一场战役。

不再想死去的,要想着救下在城池之中依旧存活着的。

事已至此,计划全都扔掉就好,要拼命做到自己还能做到的!

艾格尼丝又一次看到了亚伯眼中的光芒,不是初遇时黑夜之中微弱温柔的光,而是暴戾恣睢睚拥有着跐迸裂之势的光,简直要烧成一条火焰般的线。

艾格尼丝捡起地上残破的羽翼,牵住了亚伯的手,作为修女,作为亚伯唯一的爱人,此刻必须要将自己的力量与意志传达给他。

那只手到死也不会放开。

手上传来的温度正好,烈火灼烧过的风也吹的舒适,腰间的巨剑在地上发出的声音极其悦耳,接下来,来自泰普拉的骑士们将要迎来这位失败者的反扑。

“你觉得怎么着?坐的稳吗老伙计。”塞勒斯坐在地上拍了拍坐在地上的仍然感觉眩晕的马克西莫斯的背部,要帮他舒缓舒缓。

“这下国库是真的空了。”马克西莫斯干脆躺在了地上。

众冒险者们陆续从眩晕中醒来,在昏迷之前众人只记得飞在空中。

“活着就好。只要都活着,国家的意志就会接着传承,哪里都可以,哪里都会是安塞尔。”马克西莫斯躺在地上望着遥远的天空。

活着就好。

马克西莫斯动用了整个国家的财宝作为塞勒斯的筹码进行了豪赌,以城池为弓箭,将众人朝着城池之后西南方的断崖射了出去。

如此大阵仗的魔法动静却细若蚊吟,马克西莫斯不得不赞赏塞勒斯的魔力使用之精确,几乎无人能出其左右。

当然,这也是塞勒斯早已布置好的,从战前动援洒下的钱开始。

他们必须考虑所有的结果,如若亚伯失败,必须有另一条退路,那便是塞勒斯自己。

安塞尔的冒险者与军人们看着坐在人群之中的塞勒斯,无不一脸茫然。

“就是一点阴谋而已,这里早就布置好了风魔法接住我们。退无可退时,命最重要。”塞勒斯也不想解释什么,他也不喜欢成为众人眼中的焦点,正当他想站起来时,才发现干枯的身体早就没有了一丝力气。

马克西莫斯连忙稳住了要倒下的大功臣,反手唤来传信鸟,给亚伯寄信。

亚伯不能死在没有意义的战斗之中,即使他没有成功,但依然是愿意挺身而出的英雄。

但说不失望那也是假的,虽说是英雄的器皿,但依然是一个半成品,无法担当所有人的性命,也不知这次亚伯的失败到底是好还是坏,但愿一切还来得及。

希望不要让他痛苦缠身便好。

在战火之中,这封信件没法快速找到魔力缭乱之地的亚伯,战争让这座城市的空气与魔力漂浮不定,太多人的气味,太多人的魔力。

亚伯与艾格尼丝此刻隐藏于某处街道之中,掩盖了自身的气味与魔力,这封信件更加彻底的遗落在了火海之中。

二人攻城这种戏码大多都位于传说之中,或者是某本英雄的故事里。

二人要完成的正是这种不可思议之事。

温妮的尸体并不算沉重,可此刻压弯了亚伯的腰,亚伯现在甚至无法找地方将她埋葬,只能让她暂时在此处的小巷歇息片刻,等到一切结束,再来接她离开,亚伯不愿这孱弱的女孩儿身上再次染上鲜血。

此刻的沃伦也并不知道自己早已失言,没能保护好温妮。

稍作歇息后的亚伯起身而来,看着不远处高耸的顶上教堂。

不知为何,无论是身体的疲惫还是魔力的贫乏恢复的速度都异常之快,亚伯此时只觉得身体异常温暖。

无论是亚伯还是艾格尼丝都不是一位智将,无法在此时此刻做出最明智的决定。

他们走上了最为宽敞的街道,那条能最快达到顶上教堂的街道。

啊,血液快要燃烧起来了。

手臂早已绷紧,将巨剑拉在地上拖曳行进,发出极为悦耳的声音。

暴戾的魔力迷茫空气,沉重的步伐一步又一步踏碎街道。

亚伯·卡修斯毫不遮掩。

骑士团嗅到不远处而来的恶鬼之气。

沃伦在最高处低头俯视着正在缓慢逼近的亚伯,竟然感到不寒而栗。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亚伯,即使恍惚,他依然感受到了亚伯·卡修斯的暴怒。

压迫感。

连天空的摇摇欲坠,仅仅是在行进的亚伯就让众人冷汗直流。

身旁的修女一言不发,仅仅是安静的走着,众人并未细细观察,修女却猛然抬头,从地上一跃而……?

不,那根本不是一跃!那位修女飞了起来!

从安塞尔的底层飞到了安塞尔的顶上教堂下,她巨大的手中握着神明羽翼。

打碎了顶上的一角,碎石铺成路,为了让神更快的到达,她为神明开路。

众人看着眼前的修女,不由得咽了口口水,虽然初见之时早已知道这位背神修女的恐怖,但这下看来明显上次有所保留。

正当所有人要抬起武器迎敌之时,那位修女却再没有任何动作。

众人迎来的是一把巨剑,一把曾经属于沃伦·伊贝尔的巨剑,剑刃劈开了热风与黄昏,片刻间已从修女身后挥舞而来。

泰普拉制作的精良铠甲片刻间便被一分为二,仅仅是瞬间便已有几人成为了亚伯的刀下亡魂,亚伯卡修斯吐气如牛,站在艾格尼丝身前。

但亚伯的那剑砍向的根本不是骑士,他们只是顺带而已,而不远处的那座教堂以完美的斜角,完整地断开,落在了顶上。动静大到已经身在远处的安塞尔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那座教堂被一分为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