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躺在医院的病房里。
这里是单人间，很安静。
我在睡觉。
……不，也算不上睡觉，就是刚才做了个关于小时候的梦，那大概是被我忘掉的某件事，我想把它回想起来，所以想说会不会再睡一觉就会接着能到后续。
“不过看来是没机会了。”
我睁开双眼，望着白色天花板自言自语。
我想伸个懒腰，但是因为腰伤的原因还是放弃了。
医院里的单人病房就是好在这里啊，安静，能够睡到饱。
可惜我现在已经不困了。
无论怎么样都睡不着，那个梦的后续也没戏了。
我正看着窗外的晨阳，突然觉得一种自己好像即将逝世的病人一样，顿时有了万般感慨。
“为什么……人一定要恋爱呢？”
“结婚生子组建家庭嘛，在这种场景想出这种问题，我都开始想象你在生命最后一刻思考的问题会不会也是这种没啥营养的讨论了。”
伴随着病房的门被拉开的声音，我听到秦空回答我问题的声音。
“虽然不甘心，但刚才就是我在最后一刻想到的问题。”
“怎么？你要死了？”
“不，只是腰痛罢了。”
我示意秦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然后和他开始了一如既往的对没有营养价值的话题的讨论。
“我只是恍然间意识到终有一天我也会这么躺在病床上等待最后一刻的来临吧……然后就想提前预习一下。”
“我倒是想到了九十岁还能活蹦乱跳呢。”
“啊，对啊，这么说，说不定以后医学发达到研制出了永生药，可以获得不死之身呢。”
“然后因为永生药制造材料难得，价格昂贵，战争开始，最后世界毁灭吗？你有时候还真会想黑暗的故事啊。”
“那明明是你想的吧？”
“我只是按照你的思路正常想象了一下而已，不管怎么说这种可能都是存在的吧？”
“你的思维怎么能算是正常？我好歹还是用学会的正常人的思维在思考。”
“哦？那摒弃掉那些正常思维以后你的真实想法呢？”
“把医学研究经费用在永生药的研究上这种事简直是浪费，不会死的人还能被称为人吗？那是什么究极生物？”
“那不就是说永生药的研究就不该存在？真亏你能说出这么浪费时间的话。”
“这叫打发时间，你能懂一个人待在医院有多无聊吗？”
“说实话真不能，我活到现在还没住过院。”
“啊，是吗，原来你是在家里接生的，现在这年代好像挺少的了。”
“……”
“开玩笑别生气，水果刀是用来切水果的。”
看到秦空默默拿出水果刀，我果断道歉。
明明好不容易能让这家伙上当一次，却是现在这种不能活动的时机，要不然我早就跑了，真是不幸啊。
不过这样子聊天也算是结束了，秦空大概马上就会走了吧。
说实话希望在他察觉到什么之前赶紧走啊，如果他真的没察觉到的话。
我瞄了一眼旁边桌子上的水果篮这么想。
“说起来啊。”
秦空拿起桌子上的橘子开始剥皮，一边剥一边问出了一个让我觉得刚才他来的时候真应该装睡才对的问题。
“为什么你最近在躲着尤桐？”
结果果然是因为这事来的啊，我还一直扯话题拖时间显得真蠢。
“啊？我不是一直在住院吗？本来就没机会见到她吧。”
我摊开双手苦笑，表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这橘子挺好吃的。”
秦空往嘴里塞了一瓣剥好的橘子。
“……是吗。”
“你不想知道这是谁送来的？”
我仿佛猜到秦空下一句想说什么了，于是我闭上眼继续装傻。
“啊，结合刚才的话来说，这是转校生送来的？那真是很感谢她啊，可惜我一直在睡觉没发现。”
秦空眼神直直的盯着我，因为心虚的关系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但好在我是病人，可以以累了为理由睡觉然后请他出去。
我自然的闭上双眼，挥手示意秦空离开。
“说起睡觉我又困了，在医院就老是犯困……啊～呼～就算是休息日你应该也没有这么闲吧？有事就先走吧。”
“不，我今天正好挺闲的。”
秦空在椅子上选择了一种自己感觉舒服的姿势做好，闭上眼睛，仿佛打算在这里和我一起睡午觉。
不会吧，你想坚持到什么程度啊。
“……对了。”
秦空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然后从那个……刚才我还完全没有发现啊，他什么时候挎着那个包的？
总之他从那个包里完整的拿出了一个盒饭……话说这个包的形状好像就是为了装这种东西设计的。
“很好奇吗？”
秦空似乎注意到可我的好奇，于是他拿起包向我展示。
他指着包的肩带，然后拉了一下——我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挎包肩带与衣服肩膀处是连接在一起的。
然后他转了个身，指了指身后在腰部的衣服上面的魔术贴，然后又把在包上面的另一面展示给我看，最后把包粘在腰上，转过身面对我。
就好像他在表演什么魔术一样，他向仅有的我这一个观众摊开双手，带着神秘感的说。
“盒饭就是这么消失的。”
“顺带一提，这是我自己做的衣服。”
做完“魔术表演”后，他仿佛失去了兴趣一样重新坐在椅子上，介绍着衣服的出处，然后盯着我。
“哦，很新奇？的样子，就是实用性很微妙。”
说实话完全不知所云，挎包就是挎包，这就只是把挎包缝在衣服上面而已。
“嘛，对如今这个快节奏的社会来说，只要是能一时博人眼球的新奇玩意儿就会有人买，我觉得我的设计已经合格了。”
“你又想当服装设计师了？”
“哈？我只是想在别人问我这衣服哪里来的时候能说出是从某个地方买来的而不受怀疑……”
“这是冷笑话吗？秦空你又没朋友……”
“……”
“好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想自己做出一件能普通被人接受的衣服嘛，所以拜托把水果刀放下，护士来了说不定要报警。”
……
风波浪静之后，我松了口气，既然自己又拖了一段时间，说不定照着这个节奏可以一直拖到秦空不得不离开的时候。
听秦空说他刚才拿出来的是给我带的盒饭，我才发觉自己肚子已经很饿了。
我打开盒饭吃了起来，盒饭里正好是我昨天抱怨医院伙食时向父母说的想吃的东西，虽然开吃的时候没有多想什么，但是当我注意到秦空一直在盯着我时，我发现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你不好奇这是谁送的吗？”
秦空见我停下了筷子，迅速见缝插针的询问我。
“……原来不是你啊？”
虽然我还有继续装傻的打算，但是秦空显然这次并不想给我机会。
“昨天你向你父母抱怨过吧？所以今天才托我带来的。”
“欸？这样啊。”
我稍微松了口气，我还以为这个也是转校生……看来她应该没有我想的来的那么早，这样看来秦空应该也不是因为发现了什么……
“但我昨天甚至今天都没见过你父母，也没和他们联系过。”
——当我正那么想的时候。
当一个套路出现很多次的时候难免会觉得无聊，甚至观众都会想上台把这个套路的设计者揍一顿自己上。
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套路者却还是在殷勤的扮演这么一个丑角——这要不是因为这家伙是个十足的蠢货，还有可能有其他原因吗？
我在放松的时候就有这么个意识了:我可能一开始就没瞒住任何事情。
当我刚松了口气，回过神的时候，我才注意到一直那么认真的盯着我的秦空，他的表情就像是想从我的表情里扣出我谎话的漏洞，借此发现我想隐藏的事情。
但这已经无所谓了，至少当他在发现我说慌的时候，我再撒谎简直就是不打自招。
……说起来我好像忘了我根本不会撒谎。
“这是尤桐交给我的，她昨天遇见了你的父母，并被拜托了送饭的事，然后，因为她说你有在躲着她，所以就拜托我来送。”
秦空又从水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
“你说水果刀是用在水果上的对吧？那让我来削个苹果怎么样？”
“……请便。”
我看了眼秦空，然后眼神重新盯着白色天花板，已经没必要隐藏了。
我这么想着，对秦空说了句“请便”。
是的，请便。
我自己已经搞不懂怎么回事了，如果你是想来帮忙的话……秦空，那就请便吧。
于是秦空就那样一边削着苹果，一边好像就像我们平时谈话的语气那样和我谈了起来。
虽然话题的内容，倒是对我们来说都挺超常的。
“你装睡技术真的很烂对吗？”
“大概吧，至少是没瞒住想瞒住的人。”
“装睡也算一种谎言，而你的谎话一直很烂。”
“……也对，我早该想到。”
“即使如此你依然会说谎的理由呢？你基本上没有撒过谎吧，就算有时候说些和撒慌有点关系的话也只偶尔脑子抽筋想出的冷笑话。”
“等下，这句话有点过分了吧？”
“恋爱会让人短期间产生很大变化。”
秦空突然把刀插入苹果里，然后将削好的苹果放在桌子上用来放水果的盘子上。
我瞄了一眼苹果。
是的，尽管我知道现在应该在意的是秦空说的关于恋爱的话题，但是我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啊，于是我只能瞄一眼那个苹果，然后说起这种无关紧要的话。
“我以为你削好以后要自己吃呢。”
我现在不敢谈起关于恋爱的话题。
我最近的确是在追寻恋爱的路上，我渴求着恋爱这件事也是真的，可是我也只是一直在追寻的路上，慢慢的在路上奔跑的时光让我习惯，然后产生了依赖和安全感。
我并不觉得这种过程一直持续是好的，也一直想改变现状，可我毕竟习惯了。
现在，在前几天和转校生发生的那件事，给了我一个选择，是让我抛弃一个习惯的过去，去迎接一个陌生的未来的选择。
但比起对当下的厌烦，未来未知的恐惧对我影响更大。
总得来说，我在害怕变化，害怕变成另一个自己。
所以我在逃避着那个真相，我觉得我不去戳破那层纸，就什么也不会发生。
“而你现在明显已经改变了。”
但也不可能了。
我尽力想隐藏起来的真相，已经被秦空毫不留情的抖落了出来。
“你已经恋爱了吧？和转校生发生了什么？”
但这是好事。
尽管我因为恐惧感困步难行，但想要改变的强烈愿望也在变得难以忍受。
所以我一直这么期望着:如果是有别人来推我一把，我感觉自己或许能用那点微薄的勇气踏出追寻恋爱的终点站，去接受自己的变化。
会这么想也是因为我想在高中改变就是因为秦空的出现，所以本来我也是想从他那里得到第二次帮助的。
只不过，没有别人扶持连起跑线也踏不上……我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啊。
——
之后我和秦空讲清楚了那天发生的事。
虽然其中一些情况——就是中二病转校生的存在被我排除了，关于他的事我想单独询问一下，或许他真的和这件事有关。
“一见钟情了？”
“……是的。”
我声音有点发颤。
但那有什么办法？我是真没想到，从别人口中这么问自己和自己一个人想这件事羞耻度真不是一个级别的。
“这也算一见钟情啊？你们都见几次了？”
“呃，不是……那个……”
这个问题着实是把我问住了。
这该怎么解释？因为我对那个中二病说过想要一见钟情的感觉，而那种突然的感情的确也能算是有那种感觉……
但的确已经和一见钟情这个词没关系了，真要说的话不如说……
“如果你说你是突然发情我还好理解。”
“拜托你别再说了，我都感觉这个词更合适了……”
真没想到有一天经常出现在变态痴汉之徒身上的词语会和我有关，突然感觉整个人都一起变得罪恶了。
“然后呢？”
秦空坐在在椅子上摊开双手，大概不是我的错觉，他的表情很微妙的在对我表示鄙视。
“你是因为察觉到了自己对她有恋爱感情，所以害羞了才躲着她的？”
什么啊这是，作为恋爱新手对种事不会害羞才是有问题吧，那绝对就是老手在装萌新啊，不是更应该被鄙视吗？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我本人的原因也不在害羞上。
“其实我是害怕了。”
我把对现状改变的无措，对即将迎来变化的自己感到害怕这件事比作憧憬偶像而以偶像为目标努力的小孩子，最后在登上舞台时的感受，我说那大概是一种虽激动却害怕的心情。
我这么对秦空说了。
“那不是很奇怪吗？你从高中开始的改变和这不一样？”
秦空的问题很犀利，我也在思考这两者到底有什么不同。
“微妙的不同吧……我也说不出来……”
那种感觉很微妙，真的说不上来吗？我感觉其实话都在嘴边了，但是不知道要怎么说出来。
要是打个比方的话……
“真要说的话……就像是演习和实战的区别？”
没错，或许是这样。
融入正常高中生的群体，这是我为了不让高中生活按照小学和初中的模板，刻下空白的、空无一物的画面，以尝试的心态做的改变。
这是当时我还在用一个怪人的思维去做的尝试，是否成功都无所谓。
但是恋爱不同。
这并不是我初次听来的东西，反而是我一开始就打算认真去做的事。
对，我必须认真对待这件事，在我的认知中恋爱一直是这么回事，也是在察觉到高中生的恋爱里也有认真的人存在我才会在现在就想谈恋爱的。
“没错，这对我来说是实战。”
“啊，是吗，不过那朵云真漂亮啊，从前我就觉得有层次的云朵就像艺术品一样。”
哈？为什么突然又说起云的事了？刚才的气氛好不容易让我觉得差不多能提起勇气了啊。
“喂，不是你非要搞清楚的吗？现在突然又没兴趣了？再拿我寻开心？”
我没好气的对秦空抱怨，要不是因为腰痛我现在肯定要抓起他的领子。
“嘛嘛，都听你唠叨那么久了，现在换听我说说闲话呗，我们都挺闲的不是吗？”
“喂，我可不是自愿这么闲的啊，你的意思是在拿我打发时间？”
“打发时间有什么不好，现在你的价值也就这样了。”
……欸？这毒舌的性格怎么回事？
我不免皱起眉头，观察着这位认识了两年的好友。
我很少能理解他，至少无法像他能清楚看透我的想法一样看出他的想法，但是好歹也是两年的好友，他说话时的情绪我还是听得出来的。
他在生气。
生气啊，这算是和笑一样属于罕见的事了，毕竟秦空平常都是差不多的一副扑克脸。
突然对我生气，难道是因为我说到什么让他生气的话了？
“那片云对我来说其实挺罕见的，我一直觉得那样的云朵挺美的。”
我所思考的事情没得到结果，但我决定认真听一听他想说什么。
就算是生气……不，正因为是生气，他应该不只是想扯点闲话。
我顺着秦空的目光向窗外望去，这才发现有一片很厚并且很有层次的很大的一朵云飘在不远处的天空。
我并不经常观察天空，这样的云对我来说也挺稀奇的。
云朵一层叠一层，像是棉被，像是千层饼，在云的最下边是灰色的一层薄薄的的云纱，像是云朵的阴影，整片云朵也因为这层纱网一样的阴影显得更为立体和富有魅力。
“我第一次见到的云嘛……在很高的地方，遮住天空，整个天空都是白色的，当时我还因为这个一直搞不懂天为什么叫蓝天。”
秦空说着，他的眼睛一直没有从云朵上离开。
“长大之后，我在初中转学到这边，在一次体育课上我见到了这样的云，当时我就看的入迷了，觉得这种东西简直就是艺术品啊，真的是一种从没有过的奇妙感情从心底升起来了，于是我一直看着它、观察它。”
“我观察到了云朵原来离天空竟然有那么远，原来距离我有这么近，看着它的阴影层次，看着它的每一层体积……随着我的观察时间变得更长，变得更了解那样的一片的时候，我突然感觉云朵真的离我更近了，近的仿佛触手可及。”
秦空说着，向窗外那朵云伸出手，但在半空中停滞了一会儿，又收了回去。
“但那只是错觉。”
秦空说着这话的语气有点失望，但眼睛依旧直直的盯着云朵。
于是我也将目光定在云朵上。
“云依旧距离我那么远，只不过我看的久了，觉得自己更了解这朵云了，所以产生了这种错觉罢了。”
错觉吗？这么想着，我也突然觉得云朵好像离我更近了，我连忙眨了几下眼睛，揉了揉，然后再看时，发现云朵还是一开始那个距离，并没有变。
看这样子应该是盯着一个东西看久了产生的一种视距错觉吧。
似乎是看到了我的样子所以明白了什么，秦空轻轻笑了一下对我说。
“对吧？毕竟我们又没做什么能离云朵更近的事，只是一直看着它而已啊。”
“但是只是这样我就满足了。”
秦空的语气突然变得认真的说。
“因为我一开始追求的就是这种视觉体验，所以能产生这种错觉真是太好了。”
秦空目光终于离开了云朵。
“但是你不一样吧？”
他的语气……我能听出来，没错，是在生气，和刚才一样。
而这次生气的原因，我大概能猜到了。
“你应该不只是看着就满足了吧？你是想要触碰到的才对吧？因为你都说了，这对你来说是‘实战’！可是到现在，别说正视你的恋爱感情，你甚至都还在称呼她为转校生！在实战里，你还想用害怕当理由逃避吗？”
我说不出话。
或许是因为我第一次见到秦空这么生气，很是惊讶？
不对，这只是一方面。
最根本的原因，毫无疑问，他说的每句话都像刀一样扎在了我的身上，而且全部扎对了地方。
就像他能精准察觉到我的想法一样，他对我的指责也精准到了点子上。
实在是让我十分狼狈。
而这一切……
（你的恋爱已经随时都能开始了，只要你愿意正视那个转校生。）
（在你烦恼到最后的选项里，也没有正视那个转校生的选项。）
就和那个中二病转校生说的一样……不，或许真的该称呼他为神了吧？
如果我一开始真的相信他的话，也就不会……不过如果现在这个状况真的是他造成的，倒是没必要一开始就相信他。
似乎是见我许久没有说话，秦空又朝窗外看了一眼。
“嘛，你也不是个木头，说到这个地步应该也知道要做什么了，不过在那之前要先向尤桐道个歉哦。”
秦空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顺便还打了个哈欠。
“累死人了，我本来还想着今天好好睡一觉，没想到还被拜托了那么麻烦的事，说起来在那家伙当图书委员的时候就很会使唤你来着？”
“……嗯？你说眼镜？有这回事吗？”
我重新进入回忆，现在能回想起来的画面，好像是有挺多都是我在帮忙搬东西……但是那是因为她搬不动啊，最后浪费时间受处罚的也是我们两个，还不送我来还快一点。
……算了。
本来我还以为和秦空关系会变僵，他能主动来缓解这紧张的气氛真是太好了。
这时候我再次感到了一种无奈，恐怕我这辈子都没可能搞得懂他心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了。
“我要走了，顺便一提，那是你家的饭盒，当然我是不会带走的。”
秦空说着，拿起了刚才削好的苹果。
“结果我的苹果却要带走？”
“别开玩笑了，你不是都没醒吗？怎么知道这是送给你的？”
“……”
又提这茬，竟然还不放过我吗，我都已经知道错了，可恶，总有种被抓住了把柄的感觉，而且这个把柄还是正面性的。
“而且这是我应得的报酬，我确定已经完成了尤桐的委托，让你们关系和缓了。”
说起来秦空的确是因为被眼镜拜托才来和我说那些话的……
我感觉心中有种疑似甜蜜的疑惑感缓缓升起。
今天是住院的第四天，其实到现在眼镜已经来过很多次了，每次我虽然都在装睡，但也会不时的瞄几眼，她每次来这里时间都挺长的，有时候还会困得睡着，我能看出来，她是在等我醒来。
现在想来，我的确装睡技术挺差的，哪有人不是晚上还能睡那么久的？
不过她为什么会这么频繁的来看我？为什么会为了等我醒来愿意等那么久？
这就是我那有点甜蜜的疑惑。
因为我会禁不住这么想:她或许也是喜欢我的。
“为什么……眼镜会那么关心我呢？”
我忍着妄想的羞耻心，轻声细语的问秦空。
秦空满不在意的咬了一口苹果，耸了耸肩。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因为她以为自己是让你住院的罪魁祸首？”
秦空的回答如同冰水一样将我全身灌了一遍。
也对啊……她好像真的是导致我住院的直接原因。
原来只是自责吗？果然是我想多了。
我在内心叹了口气。
“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没空想这些有的没的吧。”
秦空站在门口，将吃剩下的苹果用纸包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虽然女孩子不是云朵，但一不注意就说不定会消失到哪儿去的这一点可是相同的。”
（长大了就能再见到了！）
“……说的也是。”
我转头看着窗边，刚才的云朵已经消失不见了。
只是一个不注意，就会消失不见。
就像那朵云，就像小时候的青梅竹马，就像……
……
就像明明我一个也没碰结果已经一个水果也没剩的水果篮。
“那么，再见。”
秦空转过身，拉开门离开——在那个瞬间，我很清晰的看到，他背后塞的满满的挎包——
“你要的报酬也太多了吧！？”
当然这种抱怨根本入不了秦空的耳朵，他应该只会当成耳旁风。
欸，喊的太用力，都有点口渴了，要不要按下电话让护士送水来啊。
我这么想着，想挪开水果篮去按电话，但是活动有限，让我不小心把水果篮弄掉到了地上。
水果篮在地上滚了滚，有一张纸条从里面掉了出来。
纸条有一面写着字，所幸写着字的那一面朝着上面，在我这个位置也能看清上面写了什么。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我把之前借的书带回来还给你，能原谅我吗？
看着纸条上写着的话。
我看了看奇迹般直立着的水果篮，里面的确有一本书。
水果篮离我有点远，我看不出来是什么书。
好在也不是太远，我拿起水果刀还是勉强能够到的。
将水果篮子拿到身旁，我终于得以看到那本书的名字。
清单人生。
脑海中的记忆涌现，我想起来了，那时候的确是借给了她这本书。
（其实我也想变得开朗一点，但是改变这件事，真的让人害怕。）
（你想变得开朗吗？那我可以推荐你看一下这本书哦。
（这是什么样的书啊？）
（嗯……大概是很适合现在的你的书。）
（哦……完全不明白，不过谢谢了。）
这本书的主人公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任何事情都要却写清单的这种生活方式，在几个月的时间内被改变了，她这样的改变，是当时让我印象最深刻的事。
明明是从这个故事中感受到了这样的震撼，才借给她这本书的，结果我自己却因为同样的理由固步自封了，真是丢脸啊。
她是因为这本书才成为如今的她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是因为我的原因帮助到了她。
“又来了，这种心中某部分被软化的温暖……还有抑制不住的兴奋。”
没错，我是在高兴，在因为自己帮助了她而感到由衷的高兴。
我还从来没有过对别人的事那么开心的时候。
我的目光回到那本名叫清单人生的书上，我不免这样想到。
一个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她一定是固执的，她一定更愿意信赖自己一直以来的生活方式胜过任何事，任何人，即使如此，她也改变了。
在故事最后，她驾驶那辆汽车离开的时候，她内心的恐惧难道是如今的我能相比的吗？可她踩下了油门，和过去做了告别。
而我，也并不是想和过去做告别，我下的决心本来就不如她的那样难以决断。
那种心情，在我记忆里，大概是第一次产生，我真的该下定决心了。
就像那个中二病和秦空说的那样，就像这本书的主人公。
……就像当时的她变成如今的她一样，我也要下定决心，去改变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