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确凿,人证——姬恩小姐,物证——被袭击的货车都在,有什么不服的?”
“糟老头子!我就是不服!“
“那你说你为什么不服啊!”
“不服!你这个垃圾审判长!”
“给出你的证据,不然辱骂审判长罪加一等!”
“不服要什么证据?呸!”
我在一旁感觉越来越不对劲。
审判长嘴里说着证据,但他怎么也不要求那边被叫做姬恩的骑士复述一遍案件的经过?就这么草草地盖棺定论?
而亚伯,只是在毫无道理地大喊大叫,说些奇怪的话
——等等,你是小孩子吗?能不能在别人思考的时候安静些?吵死啦!
总而言之,这两人的言语交锋给人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就好像闹脾气的小孩与一位想要保持自己威严的父亲一般......】
当然,这只是一个比喻的说法
——归根结底,我的意思就是说,这两人吵吵的话实在是太没营养了!
看,一旁的陪审员与书记员全都目瞪口呆,在原告席的女骑士眼里已流露出怀疑人生的目光了——额,还有在偷偷笑的
——最右手边的那个,你别看到我就转过头去!
肩膀抖得还更厉害了!
“喂,亚伯,你能不说了吗?看审判长——”
审判长虽然他高坐主位,戴着假发,但他头上青筋暴起却一清二楚——这完全是忍无可忍的前奏啊。
钥匙不出声提醒亚伯收敛点,这架势下的审判长可能直接叫刽子手过来砍死我们四个了
——毕竟要我说,这种中世纪法律,也就是走个形式,体现一下贵族口中的仁慈公正而已。
果然,亚伯刚闭嘴,审判长直接怒吼道:
“住嘴!你个王八羔子——你们要是没什么实质性理由,判决即刻生效!”
【这时候,就需要有一个正常点的人挺身而出了,看来我是难辞......】
“嘛,尊敬的审判长,若是您执意如此,那我也没有办法了。但——”
这次是利维坦走上前去。
【嗯?利维坦?他要干什么——但如果是喜欢玩弄欺诈别人的他,说不定是有什么鬼点子了吧?】
看利维坦像是胸有成竹,连眼睛也都缓缓闭上了——这个语气上的转折,抓住了审判庭里所有人的呼吸。
此刻,目光的焦点就是利维坦。
寂静,一直维持到利维坦重新睁眼。
这一次,他的眼里充满了之前从未有过的决心——
“请容许我向我的伙伴们表达感激之情,多谢你们这些年来的陪伴,虽然很遗憾我们没有在同一时间出生,但,在今日我们将一同赴死!来世,我们还做好兄弟!”
利维坦转身向我们鞠躬,再起身时眼里闪着泪光——结合刚才那番话,显得很有气魄。
舍生取义?慷慨赴死?
【这种感觉,难道就是英雄的末路吗?】
我有点迷糊,注意力有些难以集中。
【不,不对——这些家伙明明是盗贼才对!而且,无辜的我为什么要和你们这些一面之缘的恶人一起陪葬?】
【这哪里是英勇就义?这是分明是开始摆烂了啊!】
看来只有自己,才会为了保命而豁出去了——
“那个,审判长,请听我一言!“
“你是?哦,被告.......叫什么来着?”
“审判长大人,他叫红利绾。”
“哦哦哦,感谢提醒......红利绾.....那小子.....这帮家伙还能有新人的?”
“是的——诶?”
看着毫不放低音量,就在上面交头接耳的审判长与书记官,我深深感到这场审判的不正规。
而且,审判长说的最后几个字,让我格外注意。
什么意思?这语气,感觉,不太对啊......
——但我也想不明白,我到底对什么有所灵感。
“咳,你有什么要讲的?别胡搅蛮缠像之前那个家伙一样!”
——很明显,说的是亚伯。
“审判长,我其实与这几人并无关联,只是被打昏过去,绑架到营地的过路旅人而已。这帮家伙强迫给我画上了什么盗贼团标记,然后我就迷迷糊糊地被当犯人押到现场了。”
“英明的审判长,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什么?绑架?好啊!这......帮家伙居然做出这种恶劣的行为!我,我,我要给他们严惩!”
——审判长对我话里的关注点和预期的不太一样。
也没多问什么细节就直接发飙了。
管它呢!
【反正相信了我说的话就好。】
“审判长先生,请您仔细考虑本次审判的结论——这有关我们领主大人的威严。而且错误的审判结果,有辱在场参与本次开庭的所有人,包括你我。”
“哦哦哦,姬恩小姐说的是。是老朽糊涂了,被怒火冲昏脑袋了。”
【麻烦了,一直没存在感的原告怎么就发话了啊!把领主都搬了出来——这主位上的老头还真就开始仔细沉思了——嗤,该死的等级制度!】
“嘛,小哥,你在说什么啊!你可是我们的智囊,我们的核心人物啊!这次事件也都是你一手策划的啊!难道说你想抛弃兄弟,独善其身?”
这次是利维坦在用悲切的语调说话。
【这莫西干头看来是要为原告席的发言,打一波助攻了。】
只见那张看似憨厚老实的脸上流露出后知后觉的哀伤。
演得还真像个老实巴交的汉子——把那鸡冠头去掉就行。
看,还狠狠咬着牙,欲说还休,活脱脱一幅思想挣扎的模样。
——过了一会,又摆出一副像是决定了什么的姿态,面向在场所有人大声宣布道:
“嘛,好,兄弟我成全你!”
——利维坦生怕别人听不到似地冲我耳朵在吼。
导致我接下来听他们讲话都带有盲音。
“嗡——审判长大人,红利绾他......嗡——并不是我们的一员,他只是个无辜路人。我们做出了绑架,嗡——抢劫的恶行,接下来处罚只与我们有关!所以,嗡——请您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言毕,利维坦冲我笑了笑,有气无力地伸出了他的大拇指,表情有些落寞——
【演!真会演!】
之前杰斯说我怎么那么会骗人——他倒是看看他们家首领是怎么个人物啊!
这以假乱真的笑容,与浑然天成的哀伤——若是现实世界有你这么个演员,人们娱乐的重心或许都不会到游戏上了!
是吧,是吧!
你还有脸在那里笑!
”红利绾,你说你与他们不是一伙的,有什么证据吗?”
审判长估计也是看不下去了,敲了敲锤子,问我道。
但我哪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一点?
“我的身材和他们不一样,算不算?”
“你说呢?”
“那我无法证明。”
“好,那么判决如下!”
审判长好像是怕再有什么妖魔鬼怪跳出来捣乱,急匆匆就下了判决。
一旁的亚伯在这时又破口大骂了起来,但审判长这次直接选择装聋作哑。
“袭击领主货物的利维坦,杰斯,亚伯......以及红利绾,你们的判决是处以极刑——”
——还是,没能改变什么吗?
要死了吗?
“——然而最近晨曦乡遭难,城中劳动力严重不足,故,让你等戴罪之身,先充当劳工,当晨曦乡恢复原貌后再行刑!期间若是有大功,可考虑抵去死罪。”
宣判完后,审判长匆匆走下主席,看来是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而原告席只说了一句话的女骑士姬恩,也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一旁有陪审员拿着钥匙过来,帮我们几人解开了手铐脚链。
随着“咚”的重物落地声,我感到如释重负的轻松。
没死,这是万幸。
那么,在恢复行动力后,与盗贼团三人撇清关系,找找离开才是正道。
【我真的,一刻也不想,再看到利维坦那笑容和大拇指了!每次,都没有好事发生。】
“嘛,小哥,你是就此离去?还是和我们待在一起?”
利维坦恬不知耻地冲我笑了笑,
这是劫后余生的快乐?
对这审判结果很是满意?
【不,他的表情往往都是装的,要反着解读——所以,这是没弄死我,感到太遗憾了?!】
“我想去赶紧立功,不然一旦这里恢复原状了,我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废话,在和这几人待一起指不定出什么乱子!】
“嘛,是啊!毕竟小哥你和我们也没有什么关系,也不是我们盗贼团的不是吗?”
利维坦表情有点悲伤,但我知道这是装出来的。
“对对对,萍水相逢,就此别过。你们不必挂念我。”
“嘛,真是太可惜了!你说是吧,亚伯!毕竟审判长可是你父亲,他怎么会让你白白失了性命?作为你伙伴的我们当然也能沾点光。”
“他老人家一定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一起分功,免除极刑——说不定还有额外奖赏呢!”
亚伯点了点头,但表情还是很臭:
“那糟老头子一天到晚就管着我,给他找麻烦也会被训斥——但总归不会让我真的上绞刑架——想必他已经想好接下来怎么指使我们了吧。哼,被他呼来喝去,真是不爽啊!”
——天啊,这对话里的信息量有点大——
这是什么情况?
亚伯......是审判长的儿子?
你们两个人长得完全不像啊——
不,这货戴着眼罩,留着波浪长发,胡子拉碴——我也看不出他原本是长什么样子,不是吗......
所以,之前这两人吵架,还真就是父子间的怄气?
【不会吧,不会吧......所以如果我继续跟着他们混,其实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个,利维坦首领,我还是你们的一员吧?”
“嘛,说什么呢,红利绾小哥!你和我们可没有关系!我们惹出的麻烦绝对不会影响到你的!萍水相逢,就此别过。你不必挂念我们!”
——经典的微笑加大拇指又浮现在我的眼前。
利维坦和其他二人勾肩搭背着走了,只留下我一人风中凌乱。
临走前的杰斯似乎有些于心不忍,回头看了看我,把腰间别着的袋子丢给了我。
是些叮铃作响的东西。
我打开一看,一个个铜色的金属圆片躺在其中。
【是当地的流通货币吧。】
我叹息一声,没想到三人之中还是金发的杰斯最有人性。
【虽然脾气爆了点,对我敌意大了点,但那也是我这垃圾身体之前主人欠下的债,激怒了对方——】
【而作为首领的利维坦就是个黑心汉子,笑里藏刀的那种;而亚伯是个没脑子的家伙,有着审判长老爹却要当什么盗贼,估计没少被利维坦忽悠。】
我慢慢地从来时路离开,向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发现自己的心思总是集中不了,好多细节都没法办进一步思考。
看起来,这身体除了弱不禁风外,还有其他问题。
那我又能怎么办?
换号,重开?
呵呵,我倒是也想——这虽然是游戏世界,但我却又不是以玩家的身份而存在的。
我现在,算是被困在这具肉体里的孤魂野鬼。
重头盘算着目前已知的信息,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点。
或许会有破局的线索?
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首先,这方世界是那混蛋游戏助手推我进来的。说什么重生,然后我就莫名其妙地到了这个中世纪背景的世界。
《Dissimilarity·异度》,恰好也是拥有剑与魔法,以落后的中世纪社会背景游戏。所以,我现在活在游戏世界中的可能性最大。
虽然之前游玩时在地图上见过晨曦乡,到现在为止也没见到玩家模样的人,但只要待会去找冒险者公会,看到世界地图就可以确认了。】
——对哦!冒险者公会!这是就是我破局的门路!
【前世作为孤身一人却可以达到首位满级的游侠,我的冒险经验不可谓是不丰富。
只要去那里注册冒险者,拿到身份卡,之后就可以十分方便地学习技能,并且接取任务了!
而且......我目前还有两点需要留意,一是调查清楚身体前任主人的身份,毕竟连名字都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很容易发生意外;二是想办法立功,免除那悬在头上的极刑。
至于住宿与餐饮......
但我现在只有手头这一袋像是铜币一样的货币——而且,不好意思,之前玩 《Dissimilarity·异度》时统一货币是金币,所以这到底是不是次级货币,而且价值几何,我一点也不清楚。】
【除此以外,我这幅肉体——】
路过一家服装店,里面的衣帽镜反射出一个羸弱无比的身躯——亚麻发色,灰色眼瞳,身上穿着补丁多到数不过来的亚麻衣服——显然这人一看就是穷困潦倒的模样。
继续向前游荡,心神不宁。
自从重生后,思维总是很容易发散啊......
我想到了以前书时,前人重生都自带一种叫“金手指”的东西;
他们都能过得很好,不用为吃喝奔波,并且异性众多,左拥右抱;
他们有人是什么天下第一,有人是什么神界之子——
可为毛,到我这就是被盗贼绑架,被审判,落得个死刑缓期?
若是这里真是《Dissimilarity·异度》世界,有冒险者公会,我加入后拿到的身份卡上,多半属性一栏中的幸运点数接近于零吧!
“呜啦啦啦啦啦——哗哗哗——砰——啊~”
【这犹如街头混混斗殴的声音好烦啊!】
我的思绪被噪音强制拉了回来。
这吵闹声,很响——我离那栋气派的建筑还隔了半条路的距离,却依旧被怪叫声给环绕——像是有七八个老式音响围着我在放不可描叙的大片一样。
当然,要是能看到画面——那必然是一群和盗贼团三人般的猛男在其中充当主角。
门扉虚掩,里面传出酒杯碰撞,男人争吵以及各种其他喧闹的声音。
【这里,好熟悉啊,是——】
我的内心有些惊喜,眼眶也有些湿润——
【错不了,这里就是,无论在哪座城池,都会有的,并且外貌几乎一模一样的神奇组织的据点——冒险者公会!】
【这个世界,果然就是,以极度开放自由,职业种族众多而闻名的游戏,《Dissimilarity·异度》!】
凭借我前以前打游戏的经验,我难道还不能混得顺风顺水?
我的史诗与传奇,就要重新开始了!
——推开半掩的大门,我自信地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