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之都的夜晚比我想象中的要漫长的多。但很快她便迫于生活,从这个温暖的房间离去。
墙面非常薄,我可以在楼上听到二人在楼下的谈话。
“一晚二十枚铜币哦。”
“给。”
数枚铜币就这样落在了那老旧的前台木桌上,哪位少女正一枚一枚的清点着,她好像对数学一窍不通,二十枚铜币甚至在中途停顿,又重数了两次。
啪嗒啪嗒的赤脚上楼声,显然与接待我时不同。是客人的到来令她感到兴奋,还是因为与我的交谈,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我不知道,我甚至都不想猜测。
“这个房间,不行吗?”
“不行诶,这里有个住一晚的客人。我们来这边啦,快来快来。”
难道是在指我的房间吗?
真是抱歉,打扰到你工作了。
男人只是默默的留了一句。
“那他还真是稀客呢。”
房间门的关闭声是从隔壁传来,房间中那略显糟糕的床铺也因某人登上而哭嚎。墙壁很薄,两人暧昧的话语令我耳尖红起。
挑逗的声音及肌肤之亲产生的动静毫不保留的从墙对面传来。
“我爱你……我爱你…………”
“是吗,嗯……我也爱你……”
长达四十五分钟的声浪表演在我面红耳赤下结束。
我几乎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自己的声音都会变得和夜晚的都市那样糟糕。
二人依然缠绵,而我捂着耳朵,打算就这样度过一夜。
难道他们还要继续吗?她明明知道隔壁睡着一个对那种事情一无所知的少女,也依然像笨蛋一样肆意妄为吗?难道她真的是笨蛋吗?
当二人将愚钝脑袋放空到第三次的时候,才算是结束。
视野朦胧,好似彷徨在欲望之都,彼此共处的回忆理所当然应该是谎言。
“你看上去有些心事。”
男人问道。
“您怎么知道?”
“因为你的眼神看上去相当寂寞……”
“没有,您刚刚已经让我欲仙欲死了。您看……”她妩媚的笑了,我不知道她在墙的对面做了什么。
“不,不是这种身体上的。是精神上……灵魂上的孤独。”
“哈哈,您在说什么呢?您难道是某处的大哲学家或是诗人吗?”
“嗯,都不是呢。”
“您看上去和别的客人一样。”
“是吗?我觉得我蛮有自己的个性的。”
“我指的是您与我说的话。”
“真的假的啊。”
“哈哈,当然是玩笑话啦。”她依靠在男人的怀里,“您愿意问有关于我的事,我好高兴……但又让我觉得很难过。”
“你看样子不喜欢作为妓女而活。”
“若不是为了生活,谁会愿意出卖身体?我这不够纯洁的身躯只能被当做废弃之物蜷成一团扔到这里。”
“…………”
男人不语。
女人却默默的唱了起来:“欲望之都,欲望之都……你是一个不夜城。酒不醉人人自醉,胡天胡地蹉跎了青春,晓色朦胧,转眼醒,大家归去,心灵儿随着转动的车轮。”
“你很擅长唱歌,你的歌声非常有味道……”
“呵呵,我其实不擅长唱歌。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全是感情罢了。”
“你真是个可人儿,你是我见过最有趣的女人。”
“有趣吗?有趣就对了,如果我只是陪着您做完就离开了的话,我可就没法靠这行业吃饭了。”
“我想我已经喜欢上你了。”
“那定是一时兴起吧,你们男人都这样。”
“怎么会……我可不是那种人。”
“哼哼,我可是在这种脏乱的环境长大的人哦。在你看来一定根本无关紧要吧?已经够了,您想安慰我的话也可以到此为止了。”
“请你爱我吧,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
“不行……我已经没有真正的爱了。”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答应我呢?”
“十几年前,在我还没有步入这个社会的时候吧,想必那时候的我的爱,是最珍贵也最纯洁纯净的吧。”
“我不可能得到你吗?”
“您现在不就得到了吗?虽然是用钱。”
“可你对我没有爱。”
“请不要再说这些了……我是个世俗的女人。我与您只是金钱关系,在与你相遇之前,我甚至都记不清我曾躺在多少个男人的怀里安然入睡。我不配爱别人,更不配得到爱……”
“我想……我是爱你的。”
“那不过是一夜情的副产物罢了,那不是真正的爱,那是怜悯。”
“……难道是我错了吗。”
“不,您没有错。错的是我,谁叫我会这么可怜,让您忍不住怜悯我。错的是我,是我啊。从一开始就是如此,从一开始,我就是个悲剧的女人了。”
“在宽恕中相拥……”
看样子,他们是相互拥抱着的。
估计他们聆听着对方的心跳,脸上的潮红渐渐褪去……泫然欲泣。
“我爱你。”
“……我也是,至少今夜如此。”
他们又一次接吻。
随后又是让我忍不住捂住耳朵的声响。
她似乎向男人扑了过去,也有可能只是简单的抱了过去。说到底,我不过是个旁观者,不……甚至连观察都没做到。二人在这一夜发生了什么、发现了什么、得到了什么,我宁愿装作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
美丽的蝴蝶漫天飞舞……无知的我将疑惑埋藏在心里:你该如何生存?
活着就要受到约束,活着就会被限制自由。
没人能够真正无拘无束的生活。
哪怕是永生不灭的我也一样。
我真心祝贺二人能在今夜得到他们理想中的幸福。
至少今夜如此。
我坐在椅子上昏睡了过去。
在梦境中追逐着遥远的理想乡。
而那即将触碰,即将成为实现的梦,也化作了泡影。
“不是要带我走吗?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不是爱我的吗?”
“谁管你啊,你只不过是个妓女。滚啊!”
我在争吵声中睁开双眼。
我急忙带着剑推开了门,没想到昨夜还与我谈笑风生的,与那个我不曾谋面的男人探讨未来的她。
此刻正一脸苦痛的捂着腹部,在留有霉菌的地板上侧躺着。
口中还不停的溢出鲜血。
“他跑了……他逃走了…………我就知道。都是擅自去爱上别人的我的错……”
我急忙扶起她来。
“你没事吧?!请问我都能为你做些什么?”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看了看我放在地上的剑,又看了看我,“请杀了过度期待的我吧……”
“……”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做不到啊。
她见我一副困扰的表情便收回了那句话,以及那个男人留在身上的疼痛。
“抱歉,就当我开了个玩笑吧。”
“毕竟……我还活着。”
她用袖口抹去嘴角的鲜血,无奈的笑了。
她依靠在我贫瘠的胸膛。
我感受不到她活着的温度。
微凉的液珠浸湿了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