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我已经忘了
进入家门大概十点半。
我家是两楼高的小别墅。
父母他们没有熬夜的习惯，平时在家十一点就会熄灯睡觉，此时家中虽然灯火通明，但却非常安静。
我换上拖鞋回到房间，一眼就发现书桌上放着一封鼓鼓的信件。
今年第三次了。
将手提式书包丢在书桌后，从衣柜中拿出换洗衣物，往浴室走去。
下楼途中撞上已经换好睡衣的母亲。见到我，说：“泷澄，明天我们要和筱汐的父母出国一个月左右，生活费已经放到你的书桌上了。”
“知道。”我冷淡回应。
父母从我小学五年级开始，每年都会出国一两次，而今年却打破了往年的记录。
独自一人生活一个月会不会不适应这种问题是不存在的。说实话，我反而更喜欢独自一人生活。
我从小不喜欢被父母管束，他们也很清楚这点，于是对我只提了一个要求，成绩必须排在中等以上，只要能达到，他们就不再对我的生活做任何干涉。
久而久之我和父母的关系俞变冷淡，除了一些必要的事，不再有其它对话。
不过，我觉得这样也挺好，起码不会出现和父母起冲突的情况。
洗完澡，父母已酣然入梦。我重新回到房间，拿起书桌上信封，抽出钞票，开始清点。
“又要剩一大半……”
压扁与三本数学课本叠起来差不都厚的钞票共有一百张，也就是一万元。
每天一日三餐，就算每餐一百元，一个月都还会剩一千元左右。
我并没有那么能吃，别说一天三百，就算一天五十，我都不一定用得完。
我把钞票分成八十和二十两叠，将八十那叠放入书桌靠左边的抽屉。
马上就装不下了。
抽屉里，装的是我从小学五年级开始存放的多余的生活费与零花钱。具体有多少压根没清点过。
滋——滋——
放在书包中的手机震动发出声响。
欧阳这家伙又有什么事找我？
从书包里拿出手机，看到屏幕后我目瞪口呆。锁屏界面的消息提醒并不是QQ，而是短信。至于短信的发送者，竟然是我联系人中唯一的女性。
抱着“为什么要现在给我发消息”的想法，我解锁手机，点开了那条短信。
「有时间吗？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这又是想要闹哪出？
手指按照大脑指令，在输入栏中打出［抱歉，我在写作业。］
只要点击发送，那个人就会在下一秒收到短信。收到短信后，那个人应该是会出于礼貌回一条［好的］、［知道了］之类的短信然后就此结束。
我盯着输入栏里的那句话，右手拇指在发送键上微微在颤抖。
这，真的是我想说的吗……
已发送
犹豫不决中，指尖不小心触挨到屏幕，短信就这么干脆的发送了。
与QQ不同，短信发出去的消息就像泼出去的水，无法撤回。
我放下手机，仰面倒在床上。
眼前是白花花的天花板，中央的LED灯似乎比平时更加耀眼。
果然还是太耀眼了吗……
我翻了个身，将脑袋埋进被子。
似乎有了一会，手机依然没有消息震动。
那个人，应该是去洗澡了吧……
我起身，拿起书桌上的手机，在输入栏中输入一行字，果断点击发送。
［十分钟以内说完。］
和那个人彻底做个了断吧。
我这么想着，抓住手机在床上躺下，等待回复。
然而半分钟都不到，手机就出现消息震动。
「初二那年，我幼稚自私的想法与要求给你带来了数不尽的麻烦，对不起。」
麻烦归麻烦，可为什么要道歉？
你给阴暗少语的我带来了数不尽的温馨与欢乐。
而我却没能给你相应的回报。
该道歉的明明是我才对啊！
心中所想却和拇指在手机屏幕用拼音打出的句子完全不同。
［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两年前的事我已经忘了。］
拇指移动到发送键上方，趁着感情还没完全暴发点了下去。
她是校花，也是被冠以“全能公主”的超凡女生。我只不过是相貌普通，成绩一般，性格孤僻，唯有体育突出的屌丝。
像我这样不起眼的人，和如仙女下凡般的她交往，无疑是癞蛤蟆吃天鹅肉，怎么可能不被众人嫉妒与针对？
同学老师不会找她麻烦，只会找我麻烦，而她，总会在我遇到麻烦时出面解决。分手之后才发觉，真正制造麻烦的应该是我才对。
滋——滋——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吧，手机再次震动，点开后是如下消息。
「是我自说自话了，很抱歉，打扰了。」
基本和我预料相符。
一切都彻底结束了……
我和名叫南宫筱汐的女生间各种难以述说的关系，从此刻开始将一刀两断……
我们以后将只是在同一个班级学习，互相知晓名字却从未有过交谈的普通同学……
［嗯］
回复完最后一条短信，我将手机丢到一边，仰面躺在床上，用手臂遮挡灯光，闭上了眼睛。
“两年前的事，怎么可能忘得了……”
大脑中不断窜出两年前的画面，使本应该释然的我，心乱如麻。
日久生情，这个成语一点没错。
初二时的我，同样无法克服时间的考验，对她心动了。
可我配不上她，和她待在一起，无疑是煞羡旁人，一定会招来各种各样的麻烦。
我有想过改变自己，但总会因为各种困难而放弃。
闭着眼睛，能明显感觉到眼角有液体在汇聚，这些液体越聚越多，最后像流星般滑过脸颊。
我深知自己的懦弱，所以在小学一年级时发誓，无论高兴还是委屈，寂寞又或者是痛苦都不再哭泣。
而现在，我打破了这一誓言，我又露出了自己懦弱的样子，真是有够可笑的。
“我到底在干什么……”
迅速抹净眼泪，从床上起身。视线向窗外看去，夜依旧寂静，但我的心中却不平常。
该离去的总会离去，该放弃的就得放弃，该珍惜的必须珍惜。
步入高中，我是即将迎来人生中最重要考验的高中生，决不能在此时止步不前。
我坐在书桌前，开始完成老师布置的课后作业。
6喜欢是什么？
#南宫筱汐
抱着愧疚用短信向他道歉的我，心情顿时舒坦了不少，甚至让我觉得明天只要不出意外就能和他说上话。
滋——滋——
在手机的震动下，我点开他回复的短信。
［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两年前的事我已经忘了。］
我如晴天霹雳。忘了两个字如同两根利箭，穿透我的心脏。
为什么……
突然鼻子一酸，眼泪无法抑制地向眼眶外奔去。
“筱汐，十一点了，还不去洗澡？”
母亲突然敲门问道，吓得我慌忙擦拭眼泪，生怕母亲开门看到我这幅糟糕模样。
“马上去！”
我用比平时说话稍大点的声音回应。
听到脚步声逐渐远离，我松了口气。
要是两年前的母亲，肯定会打开房门视察情况。而现在母亲没有打开房门进入我的私人领域，完全是因为他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从头到尾“教育”了我的父母。如果没有他，我肯定还处于父母严厉的管教之中。
我将手机放到枕旁，注视枕头左边的兔子玩偶。
在我身边快两年了吧……
怀念的轻抚一阵玩偶后，来到衣柜前选择要换洗的睡衣装。
“这套衣服是……”
在衣柜寻找衣物的我，视线突然停在了一件粉色，有对可爱兔耳帽装饰的秋季睡衣装。
我不自觉将兔儿帽睡衣装从挂衣杆上取下。
每年，衣柜里都有的大部分衣服会被新衣服替换，唯独这件，一直从初二保存到现在。
手上的兔耳帽睡衣装是他两年前送我的生日礼物，不舍得丢弃是一部分原因，最主要的还是他送给我的时候尺码大了很多。
大脑中的记忆，像视频一样开始播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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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可爱吗？”
房门口，一位身型娇小的女生，用着娇羞的语气问道。
女生身上穿的是不符合尺码的兔儿帽睡衣装。兔耳帽快将女生美丽的面容遮住，睡衣袖子又大又长，垂下双臂便将柔弱的手臂藏于袖子中。睡裤松松垮垮，貌似随时会从腰间滑落。
男生仅看了一眼，就将脑袋瞥到一边，脸颊像是盖上一层红霞。
不敢正视女生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女生穿的睡衣装衣领明显低于锁骨，导致白皙的肌肤完全展露于表。
“非常……可爱……”男生结结巴巴憋出四个字，同时举起手指向女生胸口。
女生低头看去男生所指位置。
“呀啊！”
清纯迟钝的女生这才发现自己堪比挑逗异性般打扮，因为羞耻发出可爱的叫声满脸通红的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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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血液涌上面部。
“应该……没看见吧……”
我喃喃自语，下拉视线看向自己胸口。
啊啊啊，我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进入浴室，我的心情依旧没能平复。
对他来说，我就只是个制造麻烦的女生，会选择忘记那段记忆也是合情合理。
他和我明明只是披着交往外套的普通同学，但为何我心中会出现类似小学五年级时祖母逝去般的疼痛呢？。
我是留恋当时的关系吗？和他一起说说笑笑，吃喝玩乐的关系；还是不想让他从我身边离开，让他只关注我，只在乎我，只爱护我？
他会愿意吗？
不考虑他的感受，只为满足自己，这样的我真是自私啊……
从浴室出来，乱遭的心情基本被水流带走。回到房间，我再次拿起手机。
他已经表明态度，那我也必须表明我的态度。
「是我自说自话了，很抱歉，打扰了。」
再输入栏上打出这句话，我迟疑了，本已平复的心情又变得复杂。
如果点击发送，我和他此后就只是普通同学，不再有任何交流的普通同学。
我要发送吗？
发送了，从此分道扬镳。
我真心想点发送吗？
发送了，以后就只是普通同学。
我能放下这一切吗？
我不可能像他一样，主动放弃初二那年的记忆，但这样做至少能让他彻底回到他所希望的生活。
还有别的选择吗？
有，不过只会给他徒增烦恼吧。
最终，我点下了发送。
几十秒后。
滋——滋——
［嗯］
他简单的回了一个字。
我放下手机，趴在桌子上，为了不让眼泪不争气的流出，我抬起头，向窗外看去。夜晚，万籁俱寂。
要是我的心情也能像他回复的短信一样简单，那该有多好……
然而，下午放学拿出来忘记放回抽屉的白色金边礼盒好巧不巧进入我的视野。
“为何偏偏这时候出现呢……”
初二学期结束，他遵守交往当天的约定和我分手了。此后这个礼盒里的小物件，就没再见过外面的世界。
我擦拭干净眼角还未完全溢出的眼泪，伸出手拿过礼盒，轻轻翻开盒盖。
“好久没戴过了……”
白金色的戒指依旧光泽亮丽，戒指正面刻上了一行优雅艺术体字样的LOVE。
这枚戒指，是他在第一次约会送给我的纪念礼物，也是我从他那收到的第一件礼物。
我将戒指从礼盒中取出，情不自禁的就往右手中指戴去。
两年前稍微偏大的戒指，现在戴上刚好不松不紧，并与几乎褪去的印痕完美重合。
“以后，应该不会再有机会戴了吧……”
我注视中指上他送给我的纪念礼物，忍不住自言自语。
喜欢到底是怎样的情感……
想注视他的面孔，想和他无止境的聊天，想和他牵手一起回家，想和他去各种地方约会，想一直待在他身边……
喜欢这种情感，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我这，算是喜欢他吗……
7他会同意表白吗？
滋——滋——
手机的震动被书桌放大，惊醒了沉浸在回忆中的我。
应该不是他吧……
我放下礼盒，抱有小许期待拿起手机。
原来是馨雅……
不免有点失望。
点击消息进入QQ。
『小汐儿，应该还没睡吧？』
「嗯。」
『那就好，现在能问一些关于司空同学的问题吗？/色』
「嗯。」
我再次趴在书桌上，心中思绪如麻绳般错综复杂。
馨雅明天就要向他告白。像馨雅这样性格开朗，活泼可爱的女生，很容易就能抓住男生们的心。他就算对女生不感兴趣，也很可能抵挡不住攻势吧。
虽然他基本两清了，但还是不想看到他和别的女生亲密，更何况，那个女生还是我的朋友。
不过，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是我自己同意了馨雅的告白申请。
『司空同学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斜眼笑』
喜欢的东西……
和他交往了一年多，现在才发现连他喜欢什么都无法立即回答。
「喜欢自由算吗……」
『？？？？』
『那个，小汐儿，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有没有给司空同学送过礼物？』
仔细想想，我好像从没给他送过礼物。
初次约会那天，我本来也想买件纪念品送给他的，可他发觉我有这方面的意思后，对我说了让我面红耳赤，心中小鹿乱撞的话：我不需要其它礼物，有你在对我而言就是最好的礼物。
我现在越来越不明白他当时为什么要对我说那句话，表白？讨我开心？还是不想要我的礼物？
「似乎没有……」
『/喷血/喷血』
『小汐儿，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擦汗』
「他说了不要……」
『/问号脸/问号脸』
『男生是口是心非的动物，司空同学他说了不要，那小汐儿你就更应该送啊……』
『司空同学应该给小汐儿你送过很多礼物吧？』
馨雅一说，我立刻想到好几样。中指上的戒指，身上的兔儿帽睡衣装，枕边的粉兔玩偶……
他确实送给我的礼物大大小小加起来，远超十件。
「好像是的……」
『那不就对了吗？有个词叫礼尚往来，小汐儿你总不能只收礼物不送礼物吧？』
「可我不知道该买什么送给他……」
就算知道买什么送给他，现在的我也没机会送出去了吧。
『送礼物是表达心意，只要是你送的礼物，无论是什么相信司空同学都会开心吧。』
心意吗……
『咳咳……那个，我们好像角色反了/擦汗』
「抱歉。」
『没事没事，小汐儿不必道歉，话题是我提起的。』
『那个，既然不清楚司空同学喜欢什么，那兴趣爱好知道吗？』
兴趣爱好吗……
体育？电子游戏？听歌？约会？
经过思索，大致只有这几样能让他冰冷的面容浮现笑意。
「听歌，电子游戏这些算吗？」
『算啊，当然算啊！还有吗还有吗？/鼓掌』
还有吗……
突然——
对了，他好像说过他喜欢……
————————————
一男生和一女生手牵手在芬芳馥郁的花海约会。
当他们走到多数为六片雪白色花瓣，花瓣末处呈鹅黄色的花海时，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
“这一片都是水仙花？”男生问道。
“对呀，那块牌子上应该有写的。”
两人牵着手走到花种介绍牌前。
水仙花：别名金盏银台，花如其名，绿裙、青带，亭亭玉立于清波之上。素洁的花朵超尘脱俗，高雅清香，格外动人，宛若凌波仙子踏水而来。在元程棨的《三柳轩杂识》中，谓水仙为花中之“雅客”。
“和水仙花真像啊……”
男生细微的喃喃声，还是被女生所发觉。
“嗯？泷澄你说了什么吗？”
“我说我喜欢水仙，仅此而已。”
“这样啊……emmmm……我好像更喜欢那个样子和鸟比较像的花，名字好像是叫鹤望兰吧……”
女生指着水仙右侧的花说道。
“想像鸟一样自由？”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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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仙花！
「刚刚突然想起来，他说过他喜欢水仙花！」
我心中稍微有些高兴，我起码对他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馨雅沉默了几分钟，再次发来消息。
『那个，姑且问下，小汐儿你知道司空同学喜欢水仙的原因吗？/疑问』
原因……
他没说过喜欢水仙的原因，而我当时也没主动去问。
「不知道，他没说喜欢的原因……」
『好吧，大概猜到了，因为小汐儿实在太纯洁了，简直比白纸还白。/流汗』
我纯洁吗……男女之间的那些事我还是知道的吧？
「我不纯洁吧？那些事我都懂的。」
『/笑哭/笑哭/笑哭』
『那些事是指哪些事啊？/阴险/阴险』
「男生和女生……成年会做的事……」
『小汐儿想不想和司空同学做那些事啊？』
和……和他……亲嘴……然后……然后……
我……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啊！
用手捂住发烫的脸颊。
我果然不纯洁。
「馨雅，再开这种玩笑我就不理你了！」
『抱歉抱歉，我错了，小汐儿别生气。/可怜』
“筱汐，都快十二点了，怎么还没睡觉？妈妈不是告诉过你，你还在长身体，要早点睡吗？”
母亲在门外敲门，并催促我睡觉。
“正准备睡觉！”
“下次再搞得这么晚，以后就不准关房间门！”
母亲发出最后通牒，脚步声逐渐远离。
「我妈妈催我睡觉了，晚安！」
发完消息将手机静音放到书桌上。
母亲向来是说到做到，我并不想让隐私空间进入父母眼中。
我爬上床，向床头右侧伸手，按下吸顶灯开关，钻入空调被。
黑夜十分静谧，我躺在床上，注视漆黑一片的天花板。
他，会和馨雅交往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