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英格兰的东南部,横跨泰晤士河下游两岸的地方,坐落着一座由玻璃与钢铁铸造的城市。这里,是骄傲的大不列颠跳动的心脏,或者说是全世界的中心也不为过。

这里,正是伦敦,帝都的明星。

在詹姆斯瓦特博士改良蒸汽机后,英国凭借着这份新兴动力迅速崛起,让伦敦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不夜城。火车,汽船,甚至是蒸汽动力的巨型机器人,由机械马拉的马车,在这早已不再新鲜。大批大批的探险者因为对黄金和名誉的渴望涌入这座城市,或是扬名立万,或是消失在伦敦吃人的黑色烟雾里。

每天有数以万计的工人在白天像工蜂一样涌入工厂和大楼,到了傍晚又像潮水一样涌入街道。工业文明的繁荣并未解决成分复杂的人口问题,反而抢了很多人原本的工作。无所事事的人们从事抢劫,黑市,毒品等肮脏的生意,伦敦发达的科技反而成了他们有力的工具和庇护所。

一棵通天大树拔地而起,却有无数蠹虫在其中蠢蠢欲动。

这就是我现在正居住着的城市。

“嘿,布鲁。上车之后就没怎么说话,不舒服吗?”安娜很关切地询问我。

“不……我只是……还没来过西区。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我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我们正驾驶着一辆烧着煤油的汽车,慢悠悠地驾驶在威斯敏斯特繁华的街道上。蒸汽发动机问世后,街上到处都是这玩意,把路堵得水泄不通。只有苏格兰场的警官们还骑着马,不过也换成铁皮脑袋的了。真正的马已经成为少数贵族的宠物了。

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结伴而行,在走道上嬉笑着聊着天。马路两侧的商店唯恐自己的标语不够大,都贴上打折的横幅,有些还拉起了奇形怪状的气球。

“毕竟你一直在域外工作。给我讲讲吧,域外。”

伦敦分为伦敦城和32个市区,伦敦城外的12个市区称为内伦敦,其它20个市区称为外伦敦。伦敦城、内伦敦、外伦敦构成大伦敦市。大伦敦市又可分为伦敦城、西伦敦、东伦敦、南区和港口。伦敦城是金融资本和贸易中心,西伦敦是英国王宫、首相官邸、议会和政府各部所在地,东伦敦是工业区和工人住宅区,南区是工商业和住宅混合区。

东伦敦,人们口中的域外,是一片极其危险之所。狭窄的街道和密集的工厂让搜查这里变得极为困难,苏格兰场根本没精力解决这么多悬而未决的案子。无辜的人们只能找有武装的黑道寻求帮助,或是自己拉帮结派寻求出路。东伦敦最后终于沦落到被黑帮瓜分的地步。各大家族各自霸占着所属自己的区域,同时又对其他家族虎视眈眈,互相牵制,反而形成一种微妙的秩序。

“日子不那么好过,是吧?”安娜从后视镜看着我的眼睛。

隶属于任何一个帮派的徽章会成为你在那的通行证,确保你在一个区域不会有什么麻烦。相对的,如果你不属于任何一帮,或者带着一方的徽章到了另一个帮里,那么大概率你要遭殃了。警察,政府人员离奇失踪的情况比比皆是。

“我们平时尽量不招惹他们,算是井水不犯河水。”我长叹一口气。

安娜笑了。

“还没听说普通人敢惹你们这些怪人呢。”

汽车继续向前行驶,所见车辆就越来越少了,道路也越来越宽敞。横穿过过威尔敏斯特的商业区和戏院区,就是教堂区。刚才那些嘈杂声都被静谧所取代。偶尔传来的钟声涤荡着人心,广场上的鸽子因为车辆驶过,扑棱着飞向明媚的天空。

“西区和东区,简直就是天堂和地狱的区别。”

“毕竟女王陛下在这里,谁也不敢造次。”安娜耸了耸肩。“快到了。”

一座哥特式建筑出现在视野中。高耸的教堂顶镶嵌这五彩的玻璃,在阳光下投射着斑斓的色彩。巍峨挺拔,高大古朴的柱墩把整个教堂直愣愣地撑起来,被尖顶的石墙围住,给人天堂般的庄重感。

西敏寺。西区最大的教堂之一,我此行的目的地到了。

“谢谢你,修女。麻烦你从车站把我接过来。”我下车向安娜致谢。

“不用客气,丘吉尔先生在教堂里面等你,我看恐怕不是小事。”安娜苦笑了一下。

是啊,要不然把我一个东区的人千里迢迢叫过来干嘛呢。

我叫布鲁尼尔,出生在东区一个贫穷得不能在贫穷的家里。父亲是个工厂工人,母亲则无业在家,偶尔帮人做些家务的杂活。挤在二十几平米的小公寓内,每天的食物除了土豆,就是发霉的面包。家里无论怎么打扫,也掩盖不住从外面飘来的煤烟味和排泄物的味道。

我没上过学,家里也没钱供我上学。每天吃完了饭,帮母亲收拾完屋子,我便整日在大街上游荡,拣点煤块和废铁补贴家用。工厂区的垃圾堆里是我的寻宝所,许多残次品因为不合指标被扔出来,但是稍加维修仍能使用。与这些废品垃圾作伴让我产生同病相怜之感,我慢慢开始着手研究维修技术。一开始,只是写字笔,收纳盒这些简单的东西;到后来,怀表,机械鸟这类精巧的物品亦能载我手上焕然一新。我的青少年时光都在帮人修东西中度过,家里的日子也好过一些了。父亲还送给我一副眼镜——那是专业机工用的头戴显微镜,我当装饰一样一直挂在脖子上,好似一项功勋。

我以为我这一生就会这么平平淡淡过完。

要是这样就好了。

维多利亚历36年8月17日。我至今仍记得那一天。

我照例像往常一样,散步去工厂区的垃圾堆里翻找,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修了换钱。但这次我什么都没有拿回家。

因为我在里面找到了一个颜色如黑珍珠一般,外形方正的机关锁。机关锁作为英国特产已经远销海外,并不稀奇,但如此漂亮和精巧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轻轻扭动机关上的旋钮。

它开始解体,重构。化成一盘散沙,又迅速地结合在一起。那机关的舞蹈好似每个结构都有生命,芯体发出奇异的蓝光。我惊叫一声,把它扔在地上。

它变成一朵花的形状,静静地躺在那。

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捡起来,它再没有什么反应。我飞快地把它收进我的包里,生怕有人看见。

这件事我没有和任何人说,哪怕是父母。我心中有一种偷窃的快感,喜悦和紧张刺激着我的交感神经,几天的时间里我都没有睡好,在半夜就拿出这把黑黑的锁反复把玩。只是从第一次变化后,它就再也没有变过。

一个星期过后的深夜里,噩梦发生了。

我不再把那把锁放在心上,随手扔在房间里桌子的一边。半夜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隐约听到有人的砸门声。门好像直接被砸开了,是靴子踩在地上咚咚的闷响。房间不大,人的叫嚷声听的很清楚。母亲的叫声撕心裂肺。

“这是抢劫!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然后趴在地上!他妈的快点!”

我脑袋里嗡的一声。

相邻的帮派区域往往成为两家都管不着的灰色地带。好巧不巧,我家就住在那里。范德林帮和贝恩赛德帮手下的地痞流氓,互相在这片区域里找乐。

原来我家是野狗都瞧不上一眼的瘦排骨,可是现在不同了。

我从门的锁眼中看出去:月色把狭小走廊照的透亮。母亲跪在地上,神情悲怆的呜咽。两个歹徒蒙着面,看不清楚来自哪个帮派。一个拿着枪对着母亲,另一个在橱柜里翻来覆去地搜找值钱的东西。父母卧室的门关着,没有看到父亲的身影。

“其他人呢!都给我出来!”指着母亲的歹徒高声叫道。我吓得身子一缩,生怕和他对视。

“这屋里是谁?快说!”

门外传来母亲的颤抖的声音。

“左边这间是我的,右边这间是我……是我丈夫的……”

我们家只有两间屋子和一条走廊。我住左边这间,父母合住在右边。

我又鼓起勇气往朝门外看。

“让你男人出来!他妈的,你没听见是不是?你继续搜,我去看看!”歹徒的枪从母亲的头颅上移开了,一脚踢开父亲的房门。

父亲高大的身影从门框后闪出来,手里举着一口大大的铁锅。

一个苦力汉砸人的力气是很难想象的。

“啊!!!!!!我的鼻子!!!!!!”歹徒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去死!”

砰。

“不!!!!!!!!!!!!吉恩!!!”母亲哭喊着扑在父亲的尸体上?

“你在干嘛!说了要低调的!”另一个歹徒也不搜了,举着枪走过来。“东西还没找到!”

“去他的东西。嗷嗷嗷……老子的鼻子……”他的鼻子整个歪了,殷殷地往外流着鲜血。用袖子蹭了一下,整张脸立马血肉模糊。“臭婆娘,你家那个儿子呢?跟你住是不是?”

“我跟你拼了!”母亲猛地站起来,要去抢那歪鼻子手上的枪。

“老子还怕再杀一个!”

砰。

“你疯了?为了个破装饰品杀两个人?”

“老子咽不下这口气!草!拿完东西赶紧走!肯定在那婆娘屋里,还有那个小孩。”

“那小孩你要怎么办?”

“杀了。我杀过的人还少吗?怕你就滚蛋!”歪鼻子从那边的屋子走出来,一把推开另一个歹徒,朝着我的方向走过来。

我那时候是怎么想的?愤怒?恐惧?悲伤?我完全不记得了。总觉得,自己在看一场电影,而电影的导演就是我。这一切都是不现实的,我想怎么让它演就怎么演。等电影结束,我就可以醒过来,回到爸爸妈妈身边。

门被打开了,没有锁。我从来不锁门。

砰。砰。

两声枪响。

结束了。我想。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我睁开眼睛,并没有看到电影谢幕时散场的场景。而是四具尸体。

父亲和母亲横死在自己屋里,流了一地的血。那个搜东西的歹徒靠着门框滑坐在地上,胸口被鲜红色浸湿。而那歪鼻子维持着开门的姿势,就这么像面条一样跪在地上,脑浆洒在我面前。

我的手中是一把手枪。它的造型优雅而神秘,并且,在月光下有着像黑珍珠一般的颜色。

英国有一日不知为何出现了能杀人的冰箱的新闻。它会如同铁处女一样,把人一口吞进肚里,再消化得只剩下血液流出。

此新闻一出,世界各地都纷纷曝出自己所遇到的奇闻轶事:风力把人吹飞的风扇,喝不完的水杯,总发出奇怪声响的收音机……等等。

英国政府迅速对这些奇异事物展开调查。有些只是传说和流言,但令人惊讶的是,的确有不少真实存在,包括那个冰箱。政府把这些东西搜集起来,专门起了个名字,叫做“赋权物”,意为上天赋予了这些事物额外的功能。

赋权物本身是难以被大部分人使用的,但也有例外。有一些赋权物到了特定的人手里,便像驯化的小狗一样听话,没人知道原因为何。赋权物赐予了这些人超越常人的非凡的力量,这些人,被叫做“赋权者”。

“赋权物”和“赋权者”的官方消息一出,很快变的人心惶惶,而事实也证明老百姓的担心是对的。凭借着自己特殊的能力,一帮恃强凌弱的赋权者很快为英国造成了不小的混乱,更不用说帝都伦敦。从伦敦西区到东区,各种案件比比皆是,本就警力不宽裕的苏格兰场更是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到富人更多的西区。东区的情况比以往更加恶劣。

一支队伍在这种情况下秘密组建了。

赋权侦察科,区别于普通的伦敦警力,这是一支名义上由私人组成实际上听命于政府的势力。在此,每位特工都是赋权者。赋权侦察科既负责对新出现的赋权物进行收容,又要用一切手段捕捉并关押犯罪的赋权者。同时,对可能成为新特工的成员,他们也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很不幸地被收容,然后花了两年的时间,成为一个训练有素的特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