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历1413年 凰国 良虹市
混凝土森林中，小雨淅沥沥地落在小小的脑袋上。
陌狸穿上了自己认为最好看的衣服，来到了“那种地方”。
虽然凰国的法律严令禁止任何形式的艳色交易，但总有那么一些漏网之鱼龟缩在老城区复杂的街巷里……
“那个……我想……”
“小孩子出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随便找了一家灯红酒绿的店，一脸横肉的保安直接把陌狸轰了出去。
“姆……哼，我哪里是小孩子了……再去别的地方找找吧。”
她转身继续搜寻。
刚走两步就和一身酒气的大叔撞了个满怀，
“伊啊！对不起对不起……”
而对方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扭着醉醺醺的步伐走了。
街道上到处是手挽着手的男女——陌狸大致可以猜到他们的身份。
整个巷子内几乎没有人低头发现这个小豆丁一般的女孩，这让陌狸颇为不满。
这个不服输的小家伙抬起头，用尽力气大声喊出，
“有人要租我吗！！！！！！！！！”
这一招立竿见影，几乎所有的行人都短暂地将目光聚集在她身上——不过很快这样的目光就消散了。
依旧没有人在意她，陌狸环顾四周，哪怕悄悄偷窥她的人都没有——她低下头，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她开始考虑离开这个地方了——也许她真的不适合来这里。
就在这时，有人在一旁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租，一个小时你想要多少，小朋友。”
一个中年男性弯下腰与陌狸视线交织，他看起来非常的和善。
“我……我不要钱……”
“不要钱？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也不至于不收钱吧。”
“唔……”
这话实在是刺痛陌狸的自尊心了，对对方来说，自己只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吗。
“先跟我来吧。”
男人起身，挥手示意陌狸跟上。
——一路走到了破旧的烂尾楼内
脚步每踏在烂尾楼的水泥阶梯上，陌狸忐忑不安的心就愈发地紧张。
“到了。”
男人指了指面前的防盗门。
陌狸吞了一口唾沫，她无法想象门后会有什么在等着她，甚至一度打起退堂鼓。
“我……”
小手不知所措地空挥，身体无意向后倾——她想离开了。
“害羞什么，进来吧——”
“诶诶诶！”
……
……
一间空荡的房间，甚至连张床都没有，只有一把椅子和一台电脑桌。
“你先坐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拉着陌狸坐到椅子上，这张舒适的办公椅高度设置得对陌狸来说，过分高了——小短腿够不着地面而不安地摇摆着，她把两手端放在膝盖上，显得十分紧张。
男人笑了，拍了拍她的头，转身去了厨房——这么小的公寓居然还能有一间厨房一间卫生间。
陌狸坐在椅子一动不敢动，脑中幻想着各种让她脸红的情景——“难道说在这里吗？在椅子上？唔……”——这样的，不着边际的想象。
厨房里传来倒水的声音，她不由地探出脑袋，然而什么也看不见，厨房被完全挡住了。
难道在水里……
这样想着，男人已经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走了过来。
“有点烫，慢慢喝。”
这样递过来。
陌狸接过这杯不知道什么成分的水，忐忑地抿了一口。
男人明显看出了陌狸紧张的情绪，关切地问道，
“怎么了，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没，那个……白开水……没有味道……”
男人楞了一下，不由得笑出了声，
“哈哈哈，白开水能有什么味道，现在的净水系统已经相当完善了，不会有重金属的味道了。”
男人摸了摸陌狸的小脑袋，把她连着办公椅，轻轻地推开电脑桌前，自己搬了张椅子，做到电脑桌面前——打开笔记本。
随着键盘一阵阵哒哒哒的敲打声——男人开始办公了。
而陌狸坐在一旁，忐忑地四周打量——看起来整洁又冷清的房间，她开始好奇，男人晚上要睡在哪里，这里可是连张床都没有啊？
男人看出了她的疑惑，
“晚上我就睡在睡袋里——就在那边角落。”
陌狸原本打算开口询问这样做的理由，但想到自己家拆迁时曾经将一张双人床卖出了上万的高价，联想到这相当狭小的公寓，她闭上了嘴。
笔记本的风扇呼呼地吹，男人一直在敲打着键盘，不时转头看看陌狸，顺便揉揉她的小脑袋。
他是把自己当成宠物了吗？
虽然到目前为止，男人几乎没对她做任何事，甚至她自己也什么都没做，但她看出来了——男人很开心，脸上渐渐露出了微笑。
房间里两人的呼吸声一前一后，陌狸时不时挺起腰探头看看男人工作进展如何——即便她并不能看懂那一行行天书一样的字符，更不理解为什么男人要不知疲倦地输入它们。
一直这样持续了很久，陌狸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从一开始连椅子也不敢下，到因为无聊跳下办公椅开始在房间内“跳房子”蹦跶，再到开始哼唱曾经听过的电视节目的主题曲。
在陌狸无聊到快在椅子上睡着时，男人合上笔记本，伸了个懒腰，从身上掏出一沓钞票，放在了陌狸手上。
“好了，把钱收好，我送你回家。”
已经迷迷糊糊的陌狸抬起头，看着手里的钱，瞪大眼睛反复数了好几遍，不可思议地看向男人。
“为什么？”
“你应得的啊。”
“可……可我什么也没做啊……”
“嗯？你不知道吗？你不是陪伴？”
“陪……伴？”
“哎呀……我没想到你居然不是……”
男人摇了摇头，捋了下思路，向陌狸解释道，
“陪伴，就是最近这几年才火起来的一种服务——雇主付钱，陪伴与雇主共处一段时间，什么也不用做。”
陌狸此时的表情莫过于一个目瞪口呆，片刻后羞耻感扑面而来，她为自己之前的各种幻想感到羞愧难当。
“我，我……我还以为……”
男人并没有领会陌狸脸红的原因，不过还是弯下腰捏了捏她的小脸蛋。
“总之谢谢你了，有你在旁边，我总算感觉自己还是个人了——你真的是很可爱的女孩子，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
“唔……”
“回家吧，我送你。”
“不不，不用了！”
陌狸把钱啪地送进男人怀里，纸质的钱币瞬间撒了一地；随后转身快步冲出房间——但没走几步，她急忙回头向男人喊道：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然后马不停蹄地飞奔下楼，风一样地跑出了居民楼。
风在耳边拂过，各种情绪像打翻在锅中的调料，随着升高的体温膨胀，翻腾，升华——是羞耻，愧疚，心虚，是激动，兴奋，喜悦，是惊诧，怀疑，信任……她的心脏在砰砰跳动，它在尽力输送血液，在维持这局身体的运转——她能感受到，自己还活着——即便这种感觉只有这一瞬间如此强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