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里维埃拉度假的时光如流水般,很快就接近尾声,江月明和香月千寻踏上返回塞纳的列车。

有些不同寻常的是,这段时间的火车除了头等车厢外,普通车厢乃至火车厢基本上都被鸢尾花共和国政府军给征用了。

在头等车厢,透过车窗望着一列列装备齐全的士兵有序进入车厢的江月明不由好奇地问:“他们是要干什么啊,怎么整那么大阵仗?”

“大概都是被调取东部镇压叛军吧。”香月千寻放下报纸,若有所思道。

“叛军?”江月明听他这么一说,不由更好奇了。

香月千寻嗯了一声,然后解释道:“其实,鸢尾花国也就前几年才实行共和制,但因为这国家君主制根基深厚,加之新政府没有很好地处理种种社会矛盾,进而引起了种种保守势力的敌视,于是不久前,他们以王国时期的将军阿德里安·贝当建立的右翼集团,“国民运动”为中心,在矢车菊帝国等外部势力的支持下发动了叛乱。”

“矢车菊帝国?”江月明听后不由眨了眨眼,他听说过,几年前方才五十来岁的矢车菊王国国王意外暴毙,而原先为国履立战功却仍遭轻视的旁系王储——莱塔妮娅·腓特烈·路德维希公主在其领导的支持者甚多的民族社会党的支持下强势登场并继承王位,她上任不久便实行铁腕统治,对内对整个国家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奇迹般地解决(或转移了)自上一次失败的战争以来所积累的种种社会矛盾,对外纵横捭阖,逐步废除了种种限制国家发展尤其是军事实力发展的种种限制条约,使国力迅速恢复,赢得国内上下的一致好评,在此过程中,她逐渐将分散的国家权力收归自己一人之手,自封“铁血女皇”莱塔妮娅大帝,并恢复了矢车菊帝国的称号。

随着国力的蒸蒸日上,莱塔妮娅逐渐将贪婪的目光投向了国外,她在老牌强国的纵容乃至支持下一举吞并、瓜分并控制了欧罗地区的诸多小国和其域外殖民地,尤其是追求和平与民主的进步力量逐渐增长,从而与旧势力产生矛盾的国家最易成为她的目标。

“没错,他们总是以保护‘受到迫害’的保守势力的人权与自由,实现共同繁荣为借口,介入他国冲突或扶植反动势力,以达到吞并或控制的目的。”香月千寻点点头补充道,“如今看来,鸢尾花国怕是遭到了同样的黑手。”

“真是有够阴险的!”江月明叹道。

“矢车菊帝国固然不好,可玫瑰王国、维斯普西联邦等诸列强也着实令人寒心,他们对鸢尾花共和国发生的叛乱若隔岸观火,更有小道消息称他们也在暗中支持叛军。”香月千寻接着说。

“唉......”江月明不由叹了口气,随即又问,“你们东和帝国呢?”

“我的国家啊......”香月千寻听后怔了一下,随后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的国家不久前才和矢车菊帝国订立盟约,他们的态度可想而知。”

“好吧......”江月明无奈地点了点头。

——

火车行驶在鸢尾花共和国中部的广阔地带,这片地区本来是该国最大的葡萄酒产区,分布着大量的葡萄庄园,但因为战火逼近,此地农家逃得十户九空,田地一片荒芜。

透过窗外望去,依稀可见远处的防空炮火,时不时有几架画有铁十字的斯图卡轰炸机掠过天际,其机载蜂鸣器所发出可怖尖啸声令乘客们心惊不已。

当列车驶过一处狭窄地段时,意外发生了。

随着轰的一声巨响,江月明等人隔壁的车厢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强烈的冲击波奔涌而来,将周围的玻璃都震得粉碎,车厢里瞬间变得一片狼藉,

爆炸发生时,江月明和香月千寻下意识地卧倒在车座上,随着耳边嗡鸣声的减弱,取而代之的是普通乘客惊惶的尖叫声、痛苦的呻吟声和绝望的哭号声,以及士兵火并的声音和军官急促的发号施令声。

“怎么了?”两人回过神来,环顾四周,只见密集的炮火已经把整部列车炸成了好几节,有的车厢整体洞穿,损坏的钢铁结构上还屡屡挂着破碎的,余温尚存的内脏,地上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体,甚至还有已经被炸烂了半个身子,却尚还留有一丝气息的人夹杂其间,痛苦地呻吟着,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尽管随行的政府军队奋起反抗,但因为叛军是早有准备地从两侧丘陵发动突然袭击,占尽优势,因此很快就把政府军打得节节败退。

随着政府军力量的式微,叛军开始对列车发起了大规模冲锋,他们不仅攻击政府军士兵,就连随行的无辜民众都不放过。

叛军甚至将火焰喷射器对着仍然满载乘客的车厢肆无忌惮地释放燃素,将其化为人肉烤箱,当个别满身着火,被烧得几近焦黑的可怜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从车窗翻出,却只能摔在地上无助地扭动并发出仿佛来自地狱的惨叫时,这群魔鬼丧心病狂地大笑起来,似乎全然没想到这些人是无辜的同胞!

部分政府军残余士兵遵从心的意愿,带着包括江月明和香月千寻在内的部分乘客往敌军薄弱的方向突围,一路逃到了离铁路线不远的乡间小道上。

“前面有个村,我们或许可以去那躲躲!”香月千寻指着不远处的一片村落提议道。

大家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决定按他说的试试,毕竟当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但这时,人们忽然听到了一阵刺耳的尖啸声。

“这是......”江月明感到这声音很是熟悉,遂抬头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几架斯图卡轰炸机正以极低的高度、极快的速度向他们交错俯冲而来。

“卧倒——”江月明极力嘶吼道,但航空炸弹的爆炸声、航空机枪的轰鸣声很快就将他的声音淹没。

地面上瞬间升腾起好几朵黑灰交杂的云雾,几架轰炸机像是刚下完蛋的母鸡般兴奋地在空中盘旋几圈,令刺耳的蜂鸣响彻云霄,这才心满意足地扬长而去。

在朦胧的迷雾中,满脸灰黑,衣衫褴褛的香月千寻匍匐着,剧烈咳嗽着,在一个接一个布满碳化尸骸的弹坑里寻找挚友的踪影。

“月明——月明......”香月千寻用嘶哑的嗓音一遍高一遍地呼喊挚友的名字,但

他真的很害怕,害怕因为自己的耳鸣而错过对方的呼救,害怕自己因视野模糊而错过奄奄一息,身体尚在挣扎蠕动的对方。

但这都不是最坏的可能,最坏的可能是,那个虎头虎脑、聪明伶俐,小王子一般的少年,就这么“烟消云散”,连个影儿都没留下......

幸运的是,当他爬至又一个弹坑边缘,即将耐心崩溃时,一只孱弱的手蓦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却又无力滑了下去。

“是你吗,月明?”香月千寻仿佛抓住了希望一般用双手仅仅握住了那只虚弱的手臂,进而使劲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然而当他看清眼前的景象,却不由心头一阵发紧。

只见此时的江月明真可说是体无完肤,他浑身像是浸在暗红的血水里一般,黑红交错,令人目眩,在他腹部的创口上,有一滩青紫色的蠕状物,那是他流出体外的肠子......

“千......寻......”江月明也勉强认出了挚友,但他此时已神志不清且无气力,只能颤抖着嘴唇吐出这简短的一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