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维斯普西海军陆战队调至阿罗哈群岛,火鲁努努的骚乱才被完全镇压。

因为此次动乱,阿罗哈的裁军会议并没有取得什么有意义的成果,《限制军备条约》也被搁置。

在住宿于希尔斯酒店的各国政要被确诊为中蛊后,克里斯提供自己的血液给医学专家配置特效药,由此他们的病情才得到控制。

会议结束几日后,卡蒂共和国工业部技术顾问的杰森的丧礼在火鲁努努就地举行,根据他生前的遗愿,其遗体火化后由麦卡蒂代表团携带,借由维斯普西海军的驱逐舰自珍珠湾行驶至阿罗哈群岛以东海域,撒入大洋之中。

晚上,克里斯神色落寞地沿着沙滩漫步,婆娑的椰影在朦胧夜色中就如张牙舞爪的怪物般令人不安,繁星洒在漆黑的夜空中,像是上苍的眼泪,四周万籁俱寂,静得仿佛能让人听见海浪涌进水下洞穴的声音。

克里斯走了一阵,忽然发现一点火星划过自己的头顶,他抬头一看,只见泰瑞正坐在高高的礁石之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它的身旁还放着瓶喝了大半的酒。

克里斯看了看脚下数不清的烟蒂,接着抬头对泰瑞问道:“你抽了多少支烟?”

“要你管,我又不像你们人一样抽多了会死!”泰瑞不耐烦道,但当看清来人后,它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但说真的,抽完今晚我以后都不抽了,真的,我说道做到。”

“所以,就今晚,不要管我好吗?我的情绪处理器简直要超负荷了......”

“我也一样......”克里斯点点头道,不再做声。

二人就这么沉默着,月夜下一时只剩细碎的潮声。

在泰瑞抽完携带的最后一根烟后,它终于又打开了话匣子:“话说,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回华阳。”克里斯思忖了一会,决定似地答道。

“别吧,麦卡蒂的天才刚亮,你就又要重新遁回黑暗中去?”泰瑞疑惑道。

“既然我自黑夜中来,那就必然要回到黑夜中去,不过,我将连同火种一同带回。”克里斯露出了一抹苦笑,“而且,我还要为杰森报仇呢。”

“那我和你一起去吧!”泰瑞听后点点头,短暂的沉默后,它忽然提议道。

“你确定?”克里斯有些惊讶。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杰森好歹也是创造我的主人,我必须为他报仇。”泰瑞坚定地点点头,“而且我也不知接下来往何处去,那就不妨跟你闯一趟好了。”

“好吧。”克里斯听他这么说,笑着点了点头。

——

客轮逐渐靠近华阳民国东部大都会——淞沪的口岸,这是当年华阳帝国在列强的武力逼迫下最早开放的口岸,也是当今华阳少数几个经济最繁荣的现代化都市之一,名副其实的东方不夜城。

但它就和华阳的其他地方一样,繁华的背面,是无尽的黑暗,它在包容一切的同时也在杀死一切,每一天,都有无数人为自己的欲望而来,又在自己的欲望里挣扎着死去。

林白之站在船沿,遥望着阴云笼罩下矗立在淞沪滩上的万国建筑群,不由思绪万千。

他想起了自己乘船离开火鲁努努前里昂等人送别的场景。

“我知道你终将归去,因为你正是为此而来。”里昂托着克里斯的手,眼中虽有不舍,神色却依旧坦然地笑道。

“嗯,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在麦卡蒂的这段时光,并将遵循您的教导,从人民中来,到人民中去,为自己的祖国和更美好的世界而奋斗!”克里斯郑重地说。

“愿你找到自己的路,就如你的名字一般,为此世带来纯洁,白之。”洛兰在一旁衷心祝愿道,学识渊博的她还特意改变了对克里斯的称呼。

“谢谢。”林白之由衷地点了点头。

当汽笛鸣响,客轮起航时,里昂等人组织的乐队特意为他奏起了源于维斯普西,流行于当下华阳的歌曲——《送别》:

长亭外 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

天之涯 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 惟有别离多

......

思绪流转,林白之忽觉客轮已经岸前。

望着天边更加阴沉的乌云,感受着暴风雨前的呼啸狂风,他又赫然想起了第一次深入麦卡蒂南方丛林时,巫医托尔特给他讲述的预言:

“你是那么的强大而善意,但你的命格,却又是那么的动荡而孤独......”

“你,终将伴随岁月,淬入史书!”

“在此之前,你可能会先遭遇一场冲突,那是黑与白的纠葛......”

人终究难逃宿命——林白之想着,苦笑着摇摇头。

——

洪公会淞沪分会馆

这座豪华寓所的大厅已经改装成了赌场,身着黑衣的帮派成员们在此间纵情声色,有赌红眼的,有抽大烟的,有挑逗身着旗袍的歌女的,很难想象一个曾经大力支持革命的秘密结社会堕落到今天这般乌烟瘴气。

在楼上的致公堂,身着黑色长袍的林黑之正孤零零地坐在正中的交椅上,枕着手臂,双目微阖,静静听着旁边桌上的唱片机传出的夹杂着沙沙杂音的戏曲声。

忽然,会馆的大门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只见浓浓硝烟中,一台像是由诸多金属杂乱拼凑而成的“战车”缓缓驶了进来。

帮派成员们因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乱了阵脚,一时间大厅里惊呼声大作,但还是有一些富有战斗经验的成员迅速躲到了翻倒的桌椅后开枪还击,负隅顽抗。

“弱不禁风!”那台“战车”发出了不屑的哼声,随即从机体中伸出了疑似马克沁机枪的水冷式枪管,照着掩体后的目标便毫不留情地扫射起来。

会馆内的桌椅多为木质,哪受得了这种机枪子弹的冲击,很快,子弹穿过的掩体后边便升腾起一朵接一朵血雾,伴随而来的还有阵阵痛苦的叫声。

即使下边闹出那么大阵仗,林黑之还是稳稳端坐在致公堂中,优哉游哉地听着唱片机里的戏曲。

渐渐的,楼下的动静平息了,林黑之听到一阵由远而近的脚步声,这才挣开他那双麻木的,仿佛比最深的夜还要漆黑的眼睛。

站在他眼前的,正是许久未见,脸上却看不出一点欣喜的林白之。

“你终于来了,小白,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林黑之苦笑着细细端详林白之片刻,仿佛想看看现在的他和昔日有些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