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了?一周?一天?还是几个小时?

星风已经完全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他只是一直呆呆地坐在混沌中,等待着时间的流逝,如同迷途的旅行者。他失去了活着的意义,失去了未来的方向,失去了唯一的温存。

已经感觉不到难过了,是麻木了吗?还是心已经停止了跳动?感觉不到心中的希望,和一具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

这就是星风现在的状态,一具活着的尸体。

他呆滞的目光望着黑暗的穹顶,穹顶之上,除了黑暗,依旧是无尽的黑暗。

妹妹……死了?

死了?为什么?

哥哥还没带你去内城,还没有等你长大,还没有给你一个……幸福的人生……

那我……为什么活着?

是啊,如果星怜是星风活着的全部意义,那星风现在为什么活着。

反正什么也没了,不如就这样死去吧。

或许,这样就能见到星怜了吧?星风想。

星风听过一断话,大概的意思是,亲人死后不要太悲伤,不应该痛苦的活下去,而是在适当的悲哀之后重拾信心,然后好好生活,因为远在天国的他们也不希望看到失魂落魄的自己。

星风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觉得很有道理,因为逝去的人怎么也回不来了,不如努力的活下去。

但现在,星风觉得那句话就是在扯淡。

他不知道怎么去接受星怜的死。就像再厉害的工程师,面对重建完全毁坏的世界,也会觉得无比困难,或许……根本无法做到

失去了就失去了,怎么也回不来,就像泼出去的水,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悲伤或许会消散,但悲伤的经历不会,它一直跟着你,直到永远。

星风无法忘却星怜的死,他把星怜当做他的一切,他的希望,他活着的意义,他将自己的活着的全部都寄托在星怜的身上。

但是一切都破碎了。

忽然,一道利剑般的白光刺破黑暗落下,洋洋洒洒的照在星风脸上。一瞬的光芒让星风清醒了几分,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在现实世界,昏迷了这么长时间的星风终于醒来了。

“哟,醒了?”声音从星风的前方传来,是极其清朗的男声。

“一周了,你可真能睡呀。”衍把长刀别在腰后,坐在星风身旁。星风依旧躺着,赤红色的眼神空洞。或许是能力过度使用的后遗症,他的双眼已经变不回原来那样的琥珀色。红色的眼睛也失去了当时那样的血腥杀伐之气。整个人像是一个失去灵魂的躯壳,他一动不动地躺着,甚至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想知道这是哪吗?”

“这里是北侯城。当异能队赶到的时候,北侯城的外城区几乎是湮灭了,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衍笑了笑,向四周的废墟望去,眼中是无奈的笑,也是讽嘲的笑,像是笑自己的无能。

“这里就是你还找我接悬赏的那条街。”衍说着把自己从前的自己那身破斗篷丢到星风的胸前。

“你的伤实际上在我送你到内城医院的第二天就痊愈了,从那之后我就把你带出来,因为我知道,如果把你放在医院,你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醒来,因为你是求死的人。失去了对生的欲望。”

衍看了看星风继续说道:

“你真的想这样下去吗?”

星风无言。

“我有错,当时我没能及时赶到,但你难道希望她的死白费吗?”星风依旧无言。

“她想用生命换的不是一具空壳,她想要的是她爱的哥哥!”

“星风!”衍揪起星风的衣领,但星风仍然像刚刚那样,无力的垂着脑袋,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睛里终于多出了些颜色。

“你不配做她的哥哥!”衍吼道。

这句话像是拨动了星风的心弦,他涣散的眼神渐渐聚焦,从嘴里吐出几个不清晰的字符,他说“我……不配……”

衍听到他的回答像是被触动了逆鳞的龙,单手将星风高高举起,然后全力掷出,星风跑弹那样撞在废墟上。

星风感觉腹部一阵热流涌出,低头一看,小腹已经被废墟里的钢筋洞穿,他像是没有痛感那样慢慢站起,穿过自己身体的钢筋也随着自己的前进而退出自己身体。他也不管肚子上狂流的血液,摇摇晃晃地向着衍走去。

“算了,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好了。”衍左手虚握,右手做出一个拔刀的姿势,一把完全由雷电构成的刀真的从他虚握的左手拔出,刀尖指向星风的脖子。

快走到离衍还有50米的距离时,是星风腹部的血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喷溅,好像即将流干了,一丝丝的滴着,星风的脸色变得苍白,赤红的瞳孔变回蓝色,大概是因为他又快死了吧。

他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么多灾多难,但是没有一次是能痛快死去的。要不就趁着这次机会死了算了,活着可真累呀,星风想。

“星怜……对不起,哥哥要食言了。”星风呆呆的说道,他无法回应星怜那个“好好活下去”的誓言,他终究什么也做不到。

星风猛的合上眼睛,眼前只剩一片无尽的黑暗。

忽然,黑暗中出现一双柔软的手,从背后轻轻环抱着星风,最后整个人也贴了上去。

那种细腻和安心让星风放松下来,仿佛就像星怜在他背后轻轻抱住他了一样。

“哥哥。”那个声音娇声道。

声音如银铃般清脆,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悠悠扬扬,充满着吸引人魔力。

“星怜……”星风转过头,抱着自己的女孩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一头黑色的披肩发,娇俏的笑着。

“星怜!”星风回过头,紧紧的抱着她。

其实星风是知道的,真正的星怜已经死了,眼前的人大概只是他幻想出来的人罢了。

但他已经不想去理会这些。

真实?幻想?

只要星怜能出现在他眼前,他就不会去在意真实和虚幻,因为在他眼里,那就是真的。

只要努力的欺骗自己,大概就会相信了吧。

相信那个根本就不存在的“星怜”。

“星怜……你不要走,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星风感受着少女仿佛真实的体温,想要无止境的沉睡在这个飘渺虚幻的梦中。

“笨哥哥,”星怜把星风的头抱在胸前,抚摸着他的后脑“不是答应了要永远在一起吗?人家怎么可能离开你。”

“我——超爱星风哥哥的哦。”

“是啊,永远……永远在一起。”星风看着星怜那双明亮的眼睛,仿佛倒映着星辰大海。

“那哥哥答应星怜”

“把那些欺负星怜的魔族都赶出去”

“杀光他们!”

“嗯,杀光他们!”星风再次睁开双眼。

一瞬间,失落与绝望化作不甘,信念与意志在心底冲撞着,把将自己禁锢与包裹的那个茧突破。

那个瞬间,他似乎释然了,像一团火焰在焚烧。而焚烧着的,是新的意志,活下去的意志。

领域在一次呼吸间释放到最大,流出的血液倒流那样回到自己身体里,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在那个名为“支配”的领域内,他所能支配的不单是别人,还有自己。

衍远远看着星风眼中的火焰,不由得微微一笑,尽管他不懂得星风到底进行了怎样的心理斗争,但他还是很高兴,他的目的达到了。

“既然‘活’过来了,那就早点和我去赤日报到吧。”

衍甩了甩右手,雷刀散去,他将腰间那把鎏金的横刀拔出,无瑕的刀身上镌刻着“雷蛇”二字。

看着星风支配着狂风奔来,衍随手挥刀,无形的剑气斩在无形的领域上,领域瞬间崩溃,衍身形闪动,眨眼间已经出现在星风面前,在星风说出“怎么”二字时,膝盖重重地砸在他的肚子上,星风还没来得及说出“可能”二字,雷蛇的刀背又重击在星风的后颈上,星风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衍把刀收好,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上,动作的行云流水看得出他是个老烟鬼“臭小子,你认为不可能的事还多着呢。”他熟练的扛起星风,在夜幕中穿梭。

许多年后,人们将星风记入档案,并告知星风可以自由选取档案名,因为这份档案记录的是他的辉煌,理应由他来命名。

原本微笑的星风沉默了一会儿,眼底浮现出层层叠叠的记忆,又过了一会他缓缓说道“在以前的我眼里,世界永远都是灰色的,每个人都是一支铅笔,所作所为勾勒出一片片灰色,构成了这个反复无常的世界。

我最初同样也是一支铅笔,只是,这支铅笔后来学会了浓淡,学会了留白,学会了勾勒……无论是谁都不过是行走在这灰色世界中的铅笔罢了,那么,便叫铅行吧。”

北侯城,远郊。

一名男子一瘸一拐的走在路边,他双脚的膝关节处被洞穿了,但只是用纱布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按理说,正常人受了这样的伤,应该连站都没法站起来,但男人却在路上行走着,只是姿势有些奇怪。

他每走一步脚上都会传来钻心的痛,但他以超人的毅力忍耐着,额头上布满汗珠。

“少爷……”他低低道,凌乱的头发像是一个鸡窝,但他完全不去理会。只是一步一步的朝着不知道目的地的前方行进。

“我一定会为您报仇的!”他紧握的拳头上金色的电流涌动。

“无论多少年,蓝电都会为您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