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外城哨站的运输车上。

一眼望去车里全是身穿战斗服的同班男性。因为紧张又或是忌惮门口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大家只是安静的坐在座椅上。

不过也有耐不住寂寞的人,比如说我身边这位。他用手肘戳了戳我,然后将手机伸了过来。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几个字。

「有点无聊啊~这位同学来聊天吧?」

本想委婉拒绝对方,结果看到的却是一副宛如孩子般期待的眼神。

像是听到了「倘若你心中尚存一丝良心便不该辜负这份期待」之类的声音,我最终没能做成冷漠无情的大人。

「那么只聊一会,在找到充电途径前我还不想让手机电量耗尽。」

码完字后我将手机递了过去,对方看完便立刻做出一个没问题的手势。

「我叫阿瑟姆,让我们今后友好相处吧!」

「创。」

我拿回手机继续输入:

「为什么找我而不是旁边那位?」

「喂喂,别开玩笑了,那可是费特……」

我探了探身子,发现费特正在闭目养神,这个人哪怕闭着眼也是一张凶恶脸。

「阿瑟姆和费特的关系不好?」

「这不是关系好坏的问题,有些事我不说你也懂吧?」

「哦哦。」

「倒是你,我对你似乎没什么印象,是最近新转来的吗?」

这位亲爱的阿瑟姆同学,对于相处了四个月之久的人说出这种话真的没问题吗?我承认自己很低调,存在感也很低,但被当作真的不存在还是有点……

「你不觉得车里很热吗?」

我选择了绕开这个尴尬的话题。

「是啊,这样的鬼天气还要和十几个男人挤在同一车厢里,简直糟透了!」

「同感。」

「话说豆芽菜也和女生们一起乘上运输机了吧?说什么会和我们同甘共苦,该不会现在正翘着腿吹着空调,然后惬意的品尝着热咖啡吧……不,一定是这样没错!枉我一直把她当作是班里唯一可以信任的女性,那个叛徒!」

忽然有点同情被人误会成是善良女教师的红枫。

「说不定会借这次机会狠狠报复男生哦?总之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吧。」

「Shit!让她来好了,谁怕谁!」

……

这之后我们也聊的很尽兴,虽然阿瑟姆在女生那边名声很差,但我觉得他还算是个不错的人。

*

大约半小时的颠簸后运输车缓缓停了下来,看样子我们的目的地到了。

「好了,拿好你们的行李下去待命,动作快!」

士兵将车门打开便利落的跳了下去,其他人也都跟着陆续下了车。

最后一个下车、准确说是被抬下去的人至今仍然面色惨白,其他人也都多少有些受挫,地上已是一片哀声。

之前那段路确实够呛,也真是委屈了这些公子哥。

总之先离开这个人群聚集的地方再说。

所谓「待命」,其实也有着「可以休息」的深层含义在里面,与之类似的词还有「警戒」「备战」,后两者自然没有「可以休息」的含义,但如果只是「待命」便大可不必客气,抓住能休息的机会拼命休息也是「战备思想」中学到的内容之一,现在正是熟练运用所学的时候。

为了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可以过得轻松些最好把现在能做的都做了,比如说熟悉周围环境并确定今后各方面的大致倾向,个人认为这是野外生存至关重要的第一步。

走了一段距离显示器上空气的安全级别一直维持在「safe」状态。

将头盔解锁并稍微向上抬起,我向肺内小嘬一口。

果然只是空气,无色无味没有任何问题。

为了满足自己膨胀的好奇心我准备在这附近简单逛逛,上次出城已经是14年前了,那时根本没有余力好好欣赏这个广阔的世界……

这之后我大致转了一圈,该怎么说呢,虽然这里也有一些植物但整体只能用荒凉形容。可惜暂时不能走太远,不然应该还能发现些什么。

那么,差不多也该回去和大家汇合了。

*

男生搭乘的两辆运输车在抵达基地前的这片荒地时刚好接近黄昏,那段时间还算安逸,但入夜后没多久荒野上便刮起了狂风,在车灯的强光照射下勉强还能看清不远处黑色岩石上附着的地衣和藤蔓植物,岩石后面树木的剪影仿佛彷徨的亡灵在风中摇摇欲坠,再远一点灯光便打不过去了,那里只剩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只有风声和沙石撞击物体的稀稀拉拉声。

「前辈们,这里不会每晚都刮大风吧?」

「放心吧,只是你们运气差了点,这种天气并不常有。」

不愧是班上最吃得开的人,在我离开这段时间响和他的朋友已经和士兵们彻底混熟了。

奇怪,为什么没看到另一位吃得开的人?克劳德呢?

「嘿、创,看你一直东张西望,在找什么?」

阿瑟姆顶着风爬到了这边岩石后,不过风声太大我没听清他说的话。

「……你怎么过来了?」

「怕你一个人寂寞所以特地赶过来陪你呢~怎么样,是不是有些被我感动了?」

感到寂寞的人是你吧,阿瑟姆同学。

「话说你之前去哪了,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你。」

「啊,我在这附近稍微绕了一圈。」

「混蛋,散步为什么不叫上我!」

阿瑟姆不满的勒住了我的脖子。

「可是,我和你的关系并没有那么要好吧?」

这话虽然伤人但我还是直接讲了出来,如果想要建立良好的关系有些事就该趁早挑明。

「你倒是提醒了我,那么重新认识一下。我叫阿瑟姆·鲁姆,虽然之前对你完全没印象,不过感觉你是个挺有意思的家伙,所以今后可以和我成为朋友吗?」

他向我伸出一只手,但我并没有同他握手,直觉告诉我和这个人成为朋友一定会摊上很多麻烦。

「今后的事谁也无法预料。」

「哈哈哈,没关系!那就让我单方面将你当成朋友好了!」

说着阿瑟姆抓起我的手握了握,真是个锲而不舍又自我的男人。

算了,暂时就随他高兴吧。

风沙依旧呼啸着,我们沉静了一段时间后阿瑟姆再次开口了。

「该死,明明基地就在那里却只让我们在外面露宿,而且这鬼天气连帐篷都不能搭,你不觉得学校那边这样做很过分吗!」

「也许吧。」

「话说班上那群母猩猩怎么还没到,为什么就只有她们能坐飞机……」

阿瑟姆不停发着牢骚。

「虽然这些都与我无关,不过作为单方面的朋友我还是好心提醒你一下,如果不想继续被女生们讨厌最好学会谨言慎行。」

「什么啊,创你怕她们?」

激将法对我无效哦,亲爱的阿瑟姆。

「喊她们母猩猩已经算客气了,你觉得咱们班有几个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lady?至少目前我还没发现。」

「该说你是眼光高还是没眼光呢,稍微认真观察一下再发言也是种很好的绅士礼节哦?」

听完我的一席话阿瑟姆没有进行反驳而是托着下巴认真思考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吗,以前从没人和我说过这些。唉~其实我也知道这样做不好,但、就是没办法控制住自己啊,毕竟被女生讨厌的感觉实在是……让人欲罢不能!」他一边说着还配上了肉麻的肢体语言,「我这人大概已经没救了吧?」

「的确如此。」老实说我已经无力吐槽了,不过,「但是也有「滴水成江」这样的可能性,重要的是你的觉悟。」

「啊~话说,这个真的有必要改吗?」

「如果你想一辈子单身我也不会说三道四。」

「唔~!」阿瑟姆发出一声怪叫,「我、我知道了。以后无论如何还请老师,不、还请大哥多多教导,拜托了!」

「我拒绝。」

「别这么无情嘛,我现在能依靠的就只有大哥你了~」

「喂、快松手……」将阿瑟姆用力推开我慌忙解释起来,「我想你一定是误会了什么,不是自夸,我的情商在班里可是垫底的,很多东西也只是纸上谈兵随便一说,如果你觉得找这样的人帮忙就能脱单那真是大错特错,至于证据,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连我自己都还是个单身……所以说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不,这件事只有大哥你能帮我!」

……

就这样,因一时兴起而编造的鬼话最终让我背上了「阿瑟姆的人生导师」这一沉重的负担,看来我本人对于「谨言慎行」的学习也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

夜里,23点左右。

「我说大哥,咱们这次的课程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

靠在岩石上即将睡着的我被阿瑟姆的声音吵醒了。

「睡觉。」

「这种环境下实在是没可能睡着啦,不如我们也学那边……」

* * *

此刻在创和阿瑟姆对面,士兵和学生们正点着灯抱成一团,像是在举办什么恐怖故事会。

「你们这些初来乍到的小鬼可能还没听说,我们齐欧泊丽特西区的战场上其实是存在着幽灵的……」

「前辈,这种故事未免也太老套了吧?」

「嗨,你这小鬼……!又不是我们瞎编乱造的故事,是真的有巡逻士兵在大雾弥漫的天气里听到过诡异的歌声,而且还不止一次!」

「既然遇到过不止一次,总该有聪明人会将那个声音录下来吧?」

「额……这个嘛……」

「前辈,没有证据的鬼故事可一点都不吓人~」

「该死,现在的小鬼都这么现实吗!?喂,你们也别光顾着笑啊,快帮忙救场……」

* * *

对面还挺热闹,不过我现在半点兴致都没有。

「睡觉,或者自己去那边找他们。」

我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为什么大哥你能这么淡定,我们现在可是时刻处在异种威胁中耶……」(注:异种是异化生物的简称,作为日常用语使用)

「阿瑟姆,你是笨蛋吗?」

「啊?什、什么……!」

「哈。」(叹气)

感觉心好累。

我希望这阵狂风能将他吹到别处去,哪里都好。

「来的时候有看到南丁格尔的防护屏障吗?」

「哦!当然有看到,就在那边对吧?」

虽然现在完全看不到,不过他指的方向没错。

「据我估算,我们现在离南丁格尔不过10公里,而真正的前哨站距离南丁格尔有30公里之远,前哨站后面还有防卫站,中坚站,然后才是我们所在的这片区域。城外的每一个区域都有自己抵御异种的功能和战力,再加上我们每天都能看到的防护屏障,这些加在一起才构筑起了我们稳定而又和平的南丁格尔。虽然不能百分之百担保,但目前这里基本是安全的,就算真有异种入侵到这里,那边的几位前辈也会提前通知我们的。」

「也就是说……这次的课程并非是真的把我们带到前线作战?」

「理所当然的吧。学校就算再怎样不讲理也不至于将刚生下来的猎犬丢去和成年野生棕熊肉搏,这无疑是给对方投食。」

关于并非被带到真正的前线这点,我也是在下车后才得知的。

学校上层真是好手段……不过也可能是红枫向学校提议的,那个豆芽菜真的很喜欢记仇。

想到这里我不禁为之前戏弄她的行为捏了一把冷汗。

「那么阿瑟姆,除非天塌下来,不要再来打扰我了。晚安。」

「额,好吧,既然这样我也睡觉好了。」

待在荒野的第一夜,于狂风之中我们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