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睁开眼的瞬间,已不在水中,头痛欲裂,坐在床上,而怀里抱着一个婴儿。

「是啊,以后,你就叫做山谬尔了。」身旁金发男人说着,声音很有磁性,沉稳地令人昏昏欲睡。

「真是个好名字吶。」荧的嘴巴自己动了起来,发出了不是自己的声音。双手轻轻地晃动着婴儿。「山谬尔,山谬尔。这就是你的名字喔!」

荧一眨眼,映入眼帘的是在蒙德随处可见的庄园建筑,有个孩子离开了扶着的树干,晃着小脚,歪呀歪地朝着自己走过来。

荧感觉到自己伸出了双臂,将孩子抱起。

「好乖好乖!哇!山谬尔已经会走路了呢!好棒喔,山谬尔!」荧感觉自己的心脏用力地跳着,害怕孩子受伤的担心与不安已经烟消云散,现在只想用力亲吻孩子的脸庞。

孩子的笑容,是那么的迷人。

「没想到你真的通过了冒险家协会的测验啊。」荧还记得,这是金发男人的声音。

荧一转头面向男人,便进到了屋内,她能感受到,这是令人安心的家。但她却怒火中烧,心中正有着无法宣泄出的膨胀感,手中紧紧握着自己的剑,所有人的思绪都发烫着。

「妈!我已经受到冒险者协会的认可了!我不想一辈子被囚禁在这座牢笼里!我想要看见世界的全貌!」已经成为少年的孩子跪在地上,流了满脸的泪,低落的水珠一落到地上,便迅速地蒸发了。

「牢笼!你是这样称呼养育你长大的蒙德的吗!」荧奋力举起了剑,此刻便要斩下。

「布丽姬.拉瓦讷!」荧感受到一股从未感受过的震撼,那是一种惊愕,荧似乎明白,她从未听过这个男人愤怒的咆啸。「够了吧!妳究竟想做什么!」

荧放开了手中的剑,剑跌落的声响像是休战的号角,周围的气温也逐渐正常。她看着自己发抖的双手,她清楚知道自己刚刚一度挥下手中的利刃,但她不晓得自己究竟想做什么。

「山谬尔,我、那个、对不起,我…」荧用力地哭着,掩住了双眼,她什么也看不到。

「山谬尔,你去吧。蒙德歌颂的『自由』庇佑着你,你有权利选择自己想努力的未来。」男人拍了山谬尔的肩膀,将一个行囊交到他的手中。「身为骑士的我们会一直守护着蒙德,我们会保护这个家,只要你累了,我们永远都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荧听见衣服摩擦的声音,她抬起头,想要看看自己的孩子,但还未与孩子对上眼,他已转身夺门而出,来不及与孩子道别的她最后看到的,只有孩子那烧破的裤子,以及血肉模糊的膝盖。

「布丽姬!妳在发什么呆啊!」男人的咆啸声从前方传来。

「山谬尔,对不起。当初应该要笑着送你离开的。」荧的手中再次握着自己的剑,周围起了火,还有人的哀嚎与兵器相接的声音,荧知道,这是不容小觑的战场。

荧的左手拿着一张三人的照片,里面有自己、金发男人,还有山谬尔,这是由枫丹的留影机所拍摄的回忆,不过荧还是第一次看见黑白的照片。

「我爱你,山谬尔。」荧放开了手中的照片,照片离开手的瞬间,便被火焰烧成灰烬。「我一定会守住这里、守住我们的家,让你知道,回家的路仍在这里。」

这是与寻找哥哥一样的心情,这份洁白的思念,十分的甘美,又苦涩。

荧充满决意地抬起了头,眼前,是岩王帝君的逆位神像。

──

「荧!你终于醒了!吓死我啦!刚刚你潜下去之后好久都没有上来,后来你浮上来了,却像睡着了一样,我拖呀拖的把你拖上岸,还好你还有呼吸。」派蒙急躁地踏了踏脚。「那家伙又一直待在这里,害我没办法去蒙德找大家帮忙!我好怕他会对你做什么坏事呀!」

荧有些喘不过气,回忆中的那一战带来的压迫感还在心中,那尊逆位神像比在璃月看见的逆位神像带有更强烈的恶意。

「荧?」

荧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稍微冷静下来:「派蒙,谢谢。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嘿嘿,没关系啦!不过,你紧抓着的那个神之眼好像不是山谬尔的?」

「似乎是他母亲的。」

「欸?妳是怎么知道的呀?」

荧把碰触到神之眼之后的所见所闻分享给了派蒙。

「所以妳在梦境中成为了疯酒鬼的妈妈?好神奇呀!可是…如果山谬尔的妈妈真的像妳说的一样已经不在了,那这颗神之眼怎么会还是亮的呢?」

「嗯,而且,应该是山谬尔父亲的那个人,也不是路爷。」荧没有一丝惊讶,马上就接受了派蒙总是替别人取难听绰号的事实。

「对耶!路爷的头发是黑色的,山谬尔这个名字也不是璃月人的名字,呜…怎么现在才想到呢。」

荧静静地用元素视野观察水面,想找到山谬尔的神之眼。

「荧,妳不会又要下去了吧?」

荧左思右想,最后决定把浪船修理工具箱的工具全都倒出来,留下一个像夹子的工具,就能将神之眼放到工具箱里,避免在水底直接接触到神之眼。

「嗯,我去去就回。」

荧吸足氧气,利落地跳进水中,下潜的过程中想着待会要问山谬尔什么问题,刚刚的剧烈疼痛还残留在脑中,她觉得自己的状况不是太好,赶紧踢水,想早点回到岸边,约莫两分钟,她终于将一颗雷元素的神之眼打捞上岸。

装在工具箱内的神之眼透着紫色的光芒,这应该正是山谬尔的神之眼。

「我们快还给他吧!他人刚醒呢,一直喊着头痛头痛的,肯定是酒喝太多啦!」派蒙指着一棵树下,靠坐在树木旁的山谬尔正哼哼唧唧地抱怨着。

「山谬尔。」

听见荧叫他的名字,山谬尔抬起头来,看见荧手中的工具箱里装着神之眼,他连滚带爬地冲向荧。

「喂!这是我的吧?这是我的吧!」情绪不稳的山谬尔瞪大双眼,荧能清楚看见他的双眼充满血丝,非常吓人。

山谬尔将手伸向工具箱,当他的手一碰到雷元素的神之眼时,他像被电到一般挺直了身体,接着瘫软地倒在地上。

「喂,疯酒鬼,你怎么啦!你还好吗!」

──

当山谬尔结束他伟大的冒险回到蒙德,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他的内心交杂着喜悦与紧张,虽然有多次能够回来的机会,但他以「还没准备好」这样的理由说服了自己,逃避自己无法面对母亲的心。

他经历了许多冒险,去过提瓦特的每个角落,而这次回来,是因为自己的孩子诞生了。

粗壮的手臂里躺着一个睁着大眼的女孩,对持枪多年的自己来说,很轻,但他知道,今后还会越来越重。另一只手牵着他的妻子,愿意陪他面对过去伤痕的妻子,是旅途中重要的伙伴,也是此生最珍贵的挚友,更是会在未来白头偕老的爱人。

深吸一口气,山谬尔迈步走过蒙德城的护城河。

「蒙德欢迎您,陌生而可敬的旅行者,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啊、不、那个…我是蒙德人。」

「失礼了,不过由于我从未在蒙德城内看过您,不知您是否有什么能够证明身分的信物?」

「有、有的!请、请稍等我一下!」山谬尔将孩子递给妻子,慌乱地翻找着自己带出来的行囊,由于他的行为实在很可疑,在他找的过程中,有更多的骑士来到大门。

「山谬尔,冷静点。你的怀表不是应该在你的衣服口袋吗?」山谬尔的妻子对骑士们微笑致意。「不好意思,我丈夫比较常跟怪物交流,跟人就不太习惯了,不过这个样子也很可爱呢,对吧?」

「啊哈哈…」骑士们面面相觑,得到妻子提点的山谬尔在骑士面前打开了怀表,其中一面,有着代表拉瓦讷家族的徽章。

「这看起来的确像是家徽…不过我从未看过这个家徽。」

「我看过,我曾在旧版的指导手册中看过。」一名骑士走向前,向山谬尔行了礼。「您好,请问您尊姓大名?」

「我、我叫山谬尔。」

「看来您就是骑士布丽姬.拉瓦讷以及骑士史宾瑟.拉瓦讷的儿子对吧?」

「对!是的,是的!」

「那请随我移驾至西风骑士团的本部一趟,大团长有事要通知您。」

那位骑士先与他的同僚讲了一下悄悄话,同僚便匆匆忙忙地离去。

「那这边请。」

虽然只是一小段路,但山谬尔已经感受到令人不安的气氛。

骑士敲了敲门,对着门内说:「大团长!拉瓦讷家的独子回来了。」

骑士推开门,大团长坐在长桌的后方,但山谬尔一点也不在乎这位当代传奇,他甚至没记清大团长的样貌,因为长桌上躺着一炳剑及一枚无光的神之眼,剑身有着因为火焰与敲击产生的美丽纹路,那是曾高举在母亲手中,乘载了母亲意志的长剑。

「很抱歉,我们没能找回你父亲的遗物,希望你能见谅。」

山谬尔用双手捧起长剑,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它。

「当时,我们接到来自璃月的请求,希望我们能够协助他们解决关于深渊教团所引发的问题,当时有许多人不在蒙德,所以你的双亲义不容辞的前往救援,结果,无论是千岩军,还是我们,都没有一人平安归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大团长要求其他西风骑士回避,办公室内只剩他们四人。

「虽然无从得知对方的情况,但我们拥有一个线索,就是『逆位神像』。你的双亲是为了夺回被深渊污染的璃月七天神像而战的。」

「在哪里?」山谬尔紧握住母亲的剑。

「他们已经改变据点了,现在我们还在重新调查。」

山谬尔将桌上的神之眼也拿起,奔出门外。

「山谬尔!」山谬尔的妻子想叫住他,却没办法让他停下脚步。

他的心中没有复仇这种晦暗的念头,但他想让双亲燃烧过的生命得到回报,就在那个瞬间,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枚闪耀着紫光的神之眼。

后来,他写了封信到轻策庄,那是他妻子的老家,告诉他的家人在达成目标前他不会离开璃月港,不过执行任务时若有路过,还是会至少跟家里的人打个招呼,或是吃个饭,他甚至想过,在他完成愿望的未来,能够从妻子的父亲那边学会木工技术,就这样安老。

妻子很清楚,没有人能够拦住已经下定决心的山谬尔,所以她选择支持丈夫,之后两人时常通信,妻子的信里有着满满的担心,希望他要小心,因为他面对的是极其危险的污秽。

但她没有想到,厄运竟会降临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