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好球还是坏球?我抬头望着樱乃击飞的白色羽毛。由于我实在拿捏不准球距所以试着挥拍——

结果既没有制造出球拍接触羽毛球发出的响声的快感,也没有羽球落地的“啪嗒”声,是个直击球网的非正常抛物线运动的球。羽毛球落在网上,然后软软地坠落在我这边,在隔壁海川和星琛击球声的衬托下显得苍白无力。

而刚刚毫不保留使出力气击空气的我,则显得有些滑稽。遗憾,又是一个来自樱乃的触网球。

樱乃放下球拍,华丽地转了一个圈,伴随着在半空中划过的双手起落,周围闪耀出一阵不协调的光芒,让看过来的人不禁驻足凝望。话说回来,樱乃现在还在跳舞吧?

假设人有读取他人内心的能力,也就是通俗小说里的读心术,如果我能读取樱乃的内心,是不是就可以弄清楚她对舞蹈的感情呢?

“如果有来生,我肯定会选择当个舞蹈生啦~”

这样一句话浮出我的脑海。这是几年前的樱乃?事实上我已经搞不清楚了。毕竟,对比起毫不畏惧的樱乃,在放弃梦想这方面我简直就是一个专家。

内心期望之事,期望之物,全部都无法掌握在手中,然而却想做个大梦想家。这种事情根本办不到吧。即使把考试的答案提前一天摆在我面前让我记下来,第二天的考试我也可能无法应对,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对于我而言,自己并不具备在有限时间内实现时间充分利用并以此为契机转化为收获的能力,再说简单点,我就是无法直面我的梦想吧?

必须放弃的事情,堆得比小山还高,不,是曾经堆得比小山还高。有多高呢?也许足以填海造陆让世界上再多一个大湾区了。

所以那个时候,放弃美术这种事情,对于我来说谈不上什么艰难的决定,反而是注定发生在我身上的结果。纵使现在看到了仍在坚持梦想的樱乃,给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对于放弃美术这件事,我应该也没有多后悔。当然,对于父母而言,我抛弃艺考的念头或许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买下来的画板,画笔之类的钱至少算不上白花,偶尔我还是会拿起画板和画笔,但更多的时候可能只是感时伤怀,依旧罢了,感觉一过他它们便又成为箱底的常客,除此之外,我的生活便是一如既往的学校家里两点一线。

很奇怪的是,直到现在站在有梦想之人的面前,无论是自卑感还是不甘心的感觉,都像是进了坟墓一样,毫无复活的征兆。我也早就摆脱了每周日早上顶着惺忪的睡眼操起单车去画室的生活,因而空闲时间很多,不,是太多。于是我就开始整天地看动漫,打游戏,虽然比不上与画打交道那会二,但是这样也有这样的乐趣。

我当然知道还有其他的打发无聊时间的方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没办法跨出这扇门,于是这道门便在我不知不觉中关上了,我的娱乐也渐渐地缩小在ACGN这个圈子里。在这以后,我再也没有跟画室的老师交流过,即使会点赞老师发的每一个朋友圈,但是也不会像以前一样细细品味画里面的深意了。

也算不上刻意回避,可是却提不起精神。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就像打入油锅里面的蛋黄和蛋清。

从那阵子开始,名为“放弃”的做法便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了我的前进的方向。换句话说,就是消极吧?

然而……就在我想以同样的方式对待樱乃的远去时,不知为何今年夏天却突然有一个这样的契机出现了,与之相伴的还有一个张口闭口毫无思考的大小姐同桌。

也许,真的像那句话说的一样,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会为你留下一扇窗。可是,比起上帝我更相信我的眼睛、耳朵、鼻子、嘴巴。可能,像画画一样,只是偶尔的兴致罢了~~~~~~

“哈啊~我这招厉害吧!”

“嗯嗯,很是厉害呢,吓到我了啦!”

“唔~~喏~~你认真一点啦!”

“欸?难道是想我贬低你嘛?”我轻轻地甩了甩球拍,好让它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不是说这个啦!”

“喔?难道是在质疑我和你的相处方式?”

“嘴很欠呢!”我感受到小腿又一次传来疼痛的感觉。比起动画作品里面的青梅竹马,你还真是算不上合格呢!至少在身体触感上和他们没法比较。

“可是你的网球也不过是运气吧!”

“真是的!”樱乃瞪起那黑得发亮的双眼。“无处逃避”,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趁我还没有想出回答的话之前,樱乃又接上了“算了,反正说了你也不明白的,这种球但凡认真的都能接到嘛!”

好吧,真是有一大堆道理呢。

“那,暂且就当作是这样吧。”

“我发现上来了初中你的理解能力还停留在幼儿园~”樱乃没好气地看着我。

“那也影响不了我的成绩嘛.”

虽然我很讨厌动不动就把学习能力搬出来当作聊天话题的人,我自己也不愿成为这其中的一份子,可是毕竟比起一时半会的个人印象,还是舍不得租一次羽毛球场所花的人民币,要知道租了场地不论打不打都是在消耗金钱。

“越来越让人讨厌了呢,真仔~~~”

“是吗?那我会让你连续输球的。”

我如此宣布,并很快地站好位置准备发球。我缓慢移动着视线,眺望着周围球场的环境。这举动别无它意,只是希望在环顾中让时间过得稍微快一点而已。

然而,为什么我会在这种时候轻易想起过去,又轻易想起“放弃”这个关键词呢?

“真仔~!”樱乃挥了挥球拍把我的视线吸引过去。

“嗯?”

“莫非你在看旁边嘛?”

“啊哈!”听到樱乃说出出乎意料的话语,我故作夸张地展现出我的惊讶。

“嗯?”旁边两位正专心打球的海川和星琛,也都因为我的反应而把目光投向我这边。海川似乎正要接一个来自星琛的高远球。

“嗯哼,没这回事。”

拜托大小姐不要多嘴凑到我们的谈话当中。嗯……想象中,某某海川一定会说出“真仔在盯着女生看呢”这样的发言。

“快发球吧!”

樱乃随即打断了我的想象,站到了正对我的斜右前方。她一只腿在前一只腿在后,做好了要接受我的发球的准备。认真的姿态与刚刚自由起舞的樱乃此时重叠在我的眼前,似乎……还挺不赖的嘛!

可是明显这句话说的略显仓促吧~

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把球拍平举到我的胸前。

羽毛球在球拍的击打下划过一条弧度稍小的曲线,轻轻地擦过球网,正要沿着抛物线继续向樱乃那边荡去。就像是算准了时机,樱乃举起球拍时,羽毛球却颤颤巍巍地直坠下去,落点精准的控制在了罚球线后一点点——不到两厘米的地方。

“嘿嘿!”我得意地比了个V的手势,向樱乃宣告我的得分。

虽然算不上很厉害的招数,但是在普通的羽毛球局中抢分,甚至在稍微大型一点的比赛中拿分,这招都是非常管用的——我自认为。这是我看《轻羽飞扬》时身体随着动漫里的人物动作而毫无意识地学来的。

要说那阵子的消沉有没有带来什么收获,我想,现在这个看似毫无意识的发球动作,算得上是“收获”吧!虽然在平时没有很大作用就是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算不算!趁人不注意偷袭真让人生气啊~”樱乃挥舞着手臂,由于手臂的摆动让球拍看起来即将要毫无征兆地飞出来。

嘛,还真是善于找理由啦。

我再一次摆好架势,以身体动作回应樱乃的不满。

当我正要窃喜于她又要再一次被我用同样的招数击败时——

“对了,真仔!”樱乃脸上除了微笑还是微笑,硬要说蕴含着其他表情在内的话,那应该也只能用微笑来形容。

“嗯?什么事?”我松开了紧绷着的身体。

“刚刚把我捏痛了……”樱乃那鼓起的嘴像是被戳破了一般泄了气,下唇依靠着这个动作的惯性轻轻地搭在了上唇上。

啊咧?捏痛了……疑问还未解决樱乃就被旁边星琛和海川的眼神吞没。正当我准备把目光放在樱乃身上来寻找解决疑惑的关键要素时,刚刚毫不在意地伸出手的动作顿时在我脑海里重现了一遍。。。

明明现在已经没有注视着星琛和海川那边但是却有一种突如其来的灼热感。

我承认我刚才确实是亲不自禁地把手搭在了樱乃的脸上,似乎现在再找一个理由推脱是一件实现几率几乎为零的事情,可要对这句话做出什么回应,思考才是最难的吧。

“那个,抱歉~~啦!”一阵沉默之后我只吐出这么一句。

当我以为事情就要以这种尴尬的局面作为the end,同时自己会变成惨遭白眼的好色男生的时候,突然熄灭的球场灯光为事情画上了句号。姑且不提后来回去时和樱乃之间的气氛,和樱乃的球场约会能够以这样的战绩结束,其实也还算时挺令人满意的~~

“真真~~~”此刻我已经回到家,不,准确的说是回到了房间。可是在我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之前这里还有一个很大的麻烦——我的脚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满口“真真”的生物捉住了。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她就是我的母亲,不是因为觉得丢人这一类的原因不愿承认,而是这样的母亲太不符合年龄设定了~~!!!明明是大人了那就好好接受自己会变老的实施啦。

“真真不理我了!呜呜呜,作为母亲好伤心啊~~~”

“嗯~如果觉得伤心的话那就好好站起来让我进去吧。”

“真真仔约会回来就对母亲大人毫无同情了呢~看来真真仔也到了那个让家长把持不住的年纪了啊~”

“亲爱的母亲大人,请真确认识你自己的质量……”

“真真仔居然要窥探女人最不可告人的秘密!”

嘛,你不是每一次得知自己的体重后都会第一时间毫不忌讳像是炫耀一样大声报出来吗……

“真真仔下次约会带上我!”

你看你看,这位母亲仿佛是在海里见到猎物的章鱼,刚刚还缠着我的脚不放现在就把纠缠的部分转移到了我的腰部。由此可见人类几亿年的进化速度还是被低估了,我家这位就已经从人类进化到了人类与海洋生物的结合体了。

算了算了,这种话题敷衍一下就好了。

“好好,明白明白,下次会把你带到学校家长会去约会的。”

如果说约会就是一男一女表示关系亲近的活动的话,那家长会上家长和学生坐在一块,是再好不过的约会机会了。而且这个约会的对象可是非你不可啊。

“嗯~终于承认是去约会了呢!”这位母亲瞬间从半趴着的姿态切换为双手叉腰端站着,顺带还露出来一个母亲特有的微笑。虽然不知道哪一种微笑才是母亲特有的,然而她现在的神情就是我以前从未见识过的,是我在学美术时也没有接触过的别人没有的笑容。

“如果说你对约会的理解就是打球的话。”

“当年我和你爸就是这样的喔!~”一个飞吻朝我袭来。

“啧~真是的啊~”

居然能够用这么轻松的话语对着自己的孩子说出当年是怎么和自己的另一半约会的,讲出这种跟小孩子没什么两样的发言,这就是大小孩永远是大小孩的缘故。所以说知道了想知道的东西就赶紧放开我!

“真真仔真是长大了呢!”

“是~是。”

“看来以后让你出去前要好好考虑了呢。”

“好~好,随便你。”

“那今晚你做饭吧!”

“真麻烦啊。”

“看来考虑把真仔放出家门也是一件麻烦事呢~”

“知道啦知道啦,我去做啦!”看来大小孩的话就不应该随意地默认!

“真真还真是个乖孩子呢!”

“是,是~比某个懒得做饭的大小孩乖得多呢!”我对她彻底投降了。

大小孩指手画脚地对我说着她想吃的菜。可是无论怎么想她都是在找理由偷懒不做饭吧?可是作为孩子也不能推脱,毕竟对于家务这种事情我是做好了随时都要从大小孩手中接盘的准备,谁叫她是个令人担忧的母亲呢?

即使再怎么深入思考,我也找不到比“她就是个大小孩呢”更充分的理由来让自己认同她的行为了。

不过啊,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做饭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呢。尤其是家里一直以来坚持做饭那位,不论是父母还是祖父母,与之相比轻易放弃就等于是在宣告轻易让自己饿肚子。毕竟是自己的家人,不会忍心让他们饿着肚子,所以坚持这个行为才显得重要啊,但又因为坚持做饭这种事情太过于日常,生活中可常常会被忽略。

啊~~偶尔体验一下母亲的感觉也确实不错呢。

“那就让我轻松地走进厨房啦。”

我一边放下刚刚还在手上的球拍袋,等待腰间那个软体生物自然松手。

“呀!真真仔好棒呀~!”

不正经的母亲在一边探来探去,像不断变换着表情,更准确地说实在左右横条,不断地朝着油锅——被我手上的锅铲摩擦得乒乓作响的铁锅望过来。虽然厨房的空间足以容纳超过两个人,但在她的不断挪动下还是面临着土地稀缺的问题。

“麻烦不要挡着我。”

“嗯嗯~~真不错,非常期待真真仔的作~品~!”

这不是完全把我的话当作空气嘛!

必须要明白的是,做饭这个东西是需要一定的才能的,并不是自夸,我认为我在料理方面还是颇具天赋的,也许是遗传了这位大小孩的缘故。做饭啊,明明就可以当作一种职业,然而和职业比起来家中做饭的那个人更需要难以动摇的毅力,这样想的话在坚持这一方面我还真的不如这个小孩,大小孩也是小孩。

看来想独立还是需要不断修炼。

然而,把放弃作为解决难题的优先考虑级也的确让我在成长的过程中少去了几分犹豫和痛苦。在另一种角度看,也不是为一种处事方式?至于是好是坏,我自己也无从而知。

“真真仔~”

“嗯?”

“过来嘛~!”大小孩拍拍右手边的座位,那是为我的父亲空出来的座位,上次有人坐在那上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emm”话说回来吃着饭有什么事情至于靠得那么近来说呢?更何况这个语气就是很令人怀疑。但愿最多只是凑到我的耳边说话,要是在吃饭的时候还有什么肢体接触那可真让人胃疼。

我本来想拉开一些距离,但不知不觉中透露出来的眼神被大小孩发现了,所以座椅不仅没能顺利地被拉远,反而我一坐下就有一张脸凑了上来。

“说什么呢?”

我往嘴里塞了一口饭,一方面是为了让自己冷静一下,另一方面是做好迎接毫无人性的问题的准备。要问为什么要冷静?毕竟我这个年纪的男生靠女性太近或多或少会平静不下来,更何况这位母亲请你注意一点,在自己的儿子面前不要这么轻易就把肩带露出来。

“如果真的想和她有一个幸福的未来,那就尽量和她分开吧。”

“哈!?…………啊……”空气突然就变得稀薄,呼吸这一个动作也被无意识地拆成了两半,一吸,一呼,两声被耳朵感知得一清二楚。

“嗯?真真仔?”

“不是,那个……”刹那间的紧张让我想不出要以什么话来应对这个要求。身体在刚刚的坐姿并没有端正的前提下僵硬下来,腰部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

“啊,慢慢说吧~我可没有责怪你喔。”心脏跳动的速度简直是急着投胎。

“嗯,那个……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见机行事,顺势而为啦!”不要这样回答,即使是母亲这样模糊的回答也很让我难堪。

因为我无法短时间内让大脑运转起来,只好努力让自己放慢呼吸,等待体温回归正常,注意不去过多思考,等待时机来分析问题。

果然人类是适应能力超强的一种生物,可是仅仅在一瞬间所有的情感就从我的意识里消失了。不管是感动还是悲伤,生气还是轻蔑,人类的情感在习惯环境之后就能马上缩小,知道完全不见。冷静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最终结果,只是时间的问题。

“刚才吃饭前你就想说这个了吗?”

冷静下来的分析能力就和刚才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了。

“嗯,因为我早就知道你的想法了。”

“……那如果说我没有想过这些呢?”从她的问法来看,对我的想法的把握度也许已经有一半以上了,这样一来就不能轻易回答她了。

“是吗?那果然你只是看中了樱乃的外表呢!”

“这……”唉,其实你也没说错,也许换一张面孔我的青春就会有另一种结果,可是,一般人的情况都是这样吧?要深究的话,我是绝对不只是停留在外表的程度,至少我对樱乃的了解已经达到能明白她的眼神里的小动静的意思的水平。

“说难听点,要是樱乃是个破相的女生你就不会一直到现在都对人家念念不忘了。”

“我选择承认。”在这种时候还是一口咬定“不是”这种答案的话往往只会让结果更糟。还有,关于是不是想和樱乃有个未来这件事,请你不要这么明确地摆在我面前。一方面是我的年纪还用不着去担心这个,另一方面我是绝对不可能拿感情来开玩笑的,不论是亲友还是恋人的感情,更何况,樱乃是我无论如何都想有个好结果的人。

“那就是说,身边也有其他让你在意的女生吧!”大小孩把手中的筷子扬了扬,好担心上面那块油光剔透的鸡肉会“啪唧”一声掉落在地。

“没有啦,开学才那么短时间,班上的人都还没认全~”我真会说谎!

“比方说,你的同位?”我心中一跳。喂!幸好,她没有把其他多余的人物扯进来。她一开始的目的是什么真让人越来越搞不清楚了。

“还是说,认定了以后就是樱乃了?”

“欸?什么意思?”

“我有事情想拜托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