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不再活着……
假如我不曾存在过……
这一切一如往常的话。
我做的这一切有意义吗?
我想放弃了。
如果这是作为人类生活的义务的话,我想那么这样我便已经丧失了作为人活着的资格……
不断的痛苦着,不断前行着,我见不到一点能允许我活下去的希望,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呢?
我不想迷茫啊,真的不想就这么裹足不前。
你孤独吗?
……当然,可我无能为力。
孤独的话,找一个人陪你不就好了么?
人总是会聚会散的,一旦有人离开,我总是会感觉自己好像一个只会依附的小丑,失去他人我便变得不像我自己,这像是我吗?
你只要不停地去找别人说话不就可以了吗?这样你永远不会感到孤独。
没有意义,我不想这样,我明明是一个人,一个人,我是有我独立的性格的,那是我的自我……
好好想想,你的自我呢?
倒不如说,我有自我吗?
我有过自我吗?
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啊!
我怎么可能知道呢!?
一道闪电迅速冲入医院的大厅。
“等一等!知道一位名字是林的人在哪吗?”
她拉住偶然路过的护士阿姨的胳膊,脸色苍白着一个劲地询问关于他的消息。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的脑袋昏昏沉沉。
“好,好像那名病人是在……四楼6号室……”
被吓着的护士说完时却见那个娇小的身影冲上了楼梯,一瞬间却不见那个女孩子的踪影。
发生了什么?
要是能早来一点的话……
思绪乱成一团。
她猛然抬起头,是四楼的标识,气喘吁吁着缓缓走向6号室,绕过那个拐角便到了。
来到澜江市,来到基地后向基层人员打听他的去向却听到一个噩耗:他发病倒下了。
最后跌跌撞撞地来到了这里。
真是个不幸的人。
即使人们认为人人的运气生而平等,看见他这样的状况仍然会脑海中突然一亮:啊,这世界上还真的存在不成样子的倒霉蛋。
然后,她听到有两人在他的病室门前交谈,她停下了脚步。
“情况很严重,我想这样下去恐怕他的精神状态已经临近不允许继续执行你们的试验任务的极限了,我虽然只是名医生,但我比你们这些当兵的更明白生命的珍贵,尽快收手罢,这样下去就回不了头了。”其中一个声音是厚重的男声,听口气应该是医生。
“我们这边的事情你无权干涉,项目已经开始运转,不是说暂停就可以暂停的,后果没有谁可以承担得起,让他多休息几天吧,然后回来继续工作。”这个声音她则认识,是视频中澜江市的临时管理人,也是不管如何她必须面对的对象。
“……你们……他……嗨!”男方的语气一时语塞,最后竟化为一道浓重的叹息。
“总部的决定是无法改变的,谁都无法阻挡Ant(蚁群)的意志。”
萝克微微愣神,领头人的身影已经转过拐角,而自己正在和对方略为尴尬的对视着。
一时间她说不出话来。
“你就是那位记录中和他过去有过接触的兵蚁么?”领头人的声音没有变化,好像没有刚才那场对话般,依然看起来镇定自若。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她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竟然有些茫然,从一开始她就没朝着阴谋论的方向想过,他是如此的不幸的一个人,有预谋被卷入了这场争斗,成为一个浑然不知的牺牲品。
她突然发觉自己的喉咙发梗。
“这不是你该问的,兵蚁。”领头人的语气还是没有变化。
“你到底……”
“我以澜江市管理人的名义命令你,兵蚁-萝克.托娅,”女士的声音片刻便变得很高亢,“不准追问,不准调查与之有关的事件,这是上级已批准的项目,私自插手的后果你自己很清楚。”
说罢,领头人双手抱胸漠然从她的身边走过,片刻后消失在了楼梯口的转角,留下她神情复杂的望着女士消失的方向。
对了,林。
他现在怎么样了?
她移动灌了铅的双腿,视野里渐渐出现另一张令自己熟悉的脸。
“你是那位……”
萝克望着光头医生惊讶的停下脚步,难怪那么眼熟……原来是……但是……为什么?
光头医生,不,准确的说是那时候的糕点师傅,那位饱经沧桑的中年大叔,他望了眼呆立在不远处的金色长发的娇小的女孩,以刚好两者都听得到的声音说:
“是那个时候的小姑娘么?”
说着的同时,大叔毫不犹豫地把手中的白色打印纸交在她的手中,萝克的视线也黯淡了许多。
诊断结果:
外向孤独症(Outgoing autism)
凭据——
(根据八年的各种方式医生的个人跟踪的观察,以下特征可以诊断得出个体“林”存在心理疾病。)
1.从小懂得不少道理。
2.容易在一件事上钻牛角尖。
3.有时很神经有时很镇静对待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性格,能很快平复或压制自己的情绪安慰很多人,自己无人安慰,渴望接受安慰。
4.有时候笑的很开朗有时候很沉默,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伤心但不会被发现,自身情绪很容易受别人的一句话一个动作影响控制。
5.渴望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朋友。
6.会执着到底却又自尊心极强,被人误认为外表自负。
医生对应建议:心理疾病,需要对应症状慢慢解除,长时间养成的病需要长时间地治。
“萝克.托娅是吧?”
“……”
中年大叔的声音将她从纸质文件的报告单中唤醒。
她愣愣的看着对方。
她这时才发现记忆中大叔的眼神从未有这么严肃过。
“你有办法么?”大叔问道。
她没有反应。
“……”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无论是在病室内,还是病室外。
空气变得很沉重,让人喘不过气来,像住满了水银的水箱,像压在头上的乌云,像独自站在炎热的沙漠上,一眼望去尽是漫漫黄沙。
“唉。”
光头大叔叹了口气,从萝克一行人的身边走过,领头人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离开了,属他名下的莎拉不知去向,芍药也还在赶来的路上,现在只有她一个人站在门口那里沉默着。
等待什么?她该等待什么?
医院的走廊里寂静无声,行人穿着蓝白相间的大褂扶墙慢慢行走,不时目光相互接触,又不约而同的埋下头互相无视。
她轻轻的推门而入,他就坐在病床上,目光一直注视着窗外泄入的流光,神情木然。
萝克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了。
好奇怪,初遇的时候是她最先开始这段孽缘的,现在却不能像当初一样那般自由自在地聊天了吗?
等待许久的久别重逢,最终有个尽头,可是当下的沉默,还有结果吗?
“……你是?”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忘了么?
情绪波动很大,有些事情忘了正常,只要让他回想起来一切也无所谓,她并不担心自己会被遗忘,即使这样会惹自己生气。
可是,该怎么和他打招呼?
她突然发现自己还没想好在这样的情况下该如何开口。
“我走错房间了。”
颤抖的手慌慌张张抓向身后的门把手,她略显狼狈的转过身。
怎么了?想逃吗?
可是为什么要逃呢?
“……是你。”林在镜片后的目光微微地闪烁着星辰的光辉。
她的脚步微微停顿。
他最终还是把自己认出来了。
调整心情,萝克转身用她那灰色的瞳孔与他静静对视。
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变了吗?
我没变。
你变了没?
我还没变。
你呢?
两人的眼神接触戛然而止。
“那什么……你怎么来了?”
他还是那副措辞,依然是那样笨拙的样子,不善表达情感与想法,木然的没有反应。
她突然想到那时他的回答。
归宿什么的,真的存在吗?
你找得到吗?
她的嘴巴微张,该说明白的还是该说明白,哪怕时机太过突然。
“我……看到你出现在蚁群网路上……然后我过来了。”
“……”
林浑浊的眼神很直接地笼罩着自己,就好像在说:原来,你也是她们的一员吗?
生活在谎言里,身边的人不值得信任,这样的感受自己体会不到。
像现在这样拼命地去安慰对方好像是最后能够可以有的选择了。
她讨厌无聊,也讨厌像现在这样,如此思绪闪过脑海的她拼命地把自己的头左右摇晃:
“……不是这样的。”
胸口有一片灼痛的火焰在燃烧,她怀抱着这样的痛苦直视着他那双浑浊的深棕色的眼睛。
“那么,你来做什么?”他的语气渐渐的冷淡下去。
萝克望着对方,一如小时候直视着他那样,微微沉默。
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开口吧,对他说点什么。
“林。”
“……”
对方的面色没有变化。
领头人的扬长而去,中年大叔的默默叹气,都被挡在这扇门外了,但是她仍能记起。
大人们还是那样,大人们总是自以为是,大人们死要面子。
自己该怎么选择,不关大人们的事。
萝克迎着冷漠又带点踌躇的视线走近了坐在病床上的他,现在她可以回答当初的问题了。
“找不到的话,做一个归宿吧。”她如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