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拉蕾娜没有像承诺的那样天黑之前把哈娜妮送回来,倒是后来工学院收到了一封没有发件人的信,说是益州军的空骑督尉要请假一段时间,不过没给出明确的期限。

兔子精请假这件事,对于芙蕾雅来说只是宿舍公寓突然空旷了些,然后就是军事理论课由只会照本宣科的老师来代理,稍微变得有些无聊了点。

剑术课那边当然也换了个老师,但这对于那位一定要等兔子精来赐教的『青州第一的剑客』来说,则是大大的惊喜。他只上了一节体育选修课就灰溜溜逃回了琅琊郡,据传是过来帮忙接手剑术课的新老师下手没轻重。那是一位赵姓中年男子,其貌不扬,但仅过了两招,就把那位仙气飘飘、自命不凡的修士用体术给教回了凡人。

后来的两周,芙蕾雅和叶达尼娅也经常来狐妖姐妹的这边拜访。

看到养女结交了新朋友,文具店的那位老师傅的态度也缓和了些,不过担心出洋相影响到自己的两位养女,在有人来访的时候基本都避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几天,女爵听了哈娜妮她还是都佰时候参与的那场平定血罗刹的战役前后经过,但详细的部分也就到她独自行动之前参与渗透侦察的部分。更往后关于兔子精亲自下去斩妖除魔的桥段,她们也只得了个谁都知道的结果。

当时,哈娜妮解决掉了操纵着那团烂肉的亡灵法师,不过那片污染区也被轰炸了一道,兔子精本人也被登记为『任务中失踪』了将近一年。

在还未平定东南的时候,改革派军队里那些声望较高的指战员最多也只会被记为失踪,为的就是让封建残余势力仍旧抱以畏惧心。

以哈娜妮在塞外的功绩,在当时还没投降的南边也是战神一般的存在,足以震慑宵小的存在了,所以整个侦察连甚至都没有获悉他们兔子精都佰的具体下落,而她的连队也默认了原连长这种行动中失踪的状态,这场战斗之后又投入了破坏灵脉、狙杀介入了内战的高阶修仙者等诸多战役。

“哈娜妮她……那位夫人呢?”叶达尼娅听完了故事,第一反应就是问那个自动人偶的去向。

她最排斥这种科技产物,特别还是远古科技。不过了解到了曾经无比强大的鼠人的主神『疫病之主/Im Namen der Epidemie』居然是被那个远古种族的造物所诛杀的,虽然也想着这里边应该有兔子精哈娜妮那么一个『渎神者』的发挥了什么不可名状的作用,但魔女始终是放不下好奇心的。

“羽姬姐姐后来也消失了,”胥子撇着耳朵,像是在哭着一样,但不见有泪滴,“本来,她的寿命就只剩下半年多一点……在那之后,她应该是回到了羽龙人那边了。”

“如果是人偶的话……应该还能再做出一模一样的吧?”

叶达尼娅想当然地说着,用细竹签插了块水果,惬意的样子跟把这边当成了自己家一样,但看到两个狐妖的表情,就明白自己大概是说错了话,于是就那么悬着手臂,还假笑了一下,“也对啊,用远古科技做出来的自律人偶,和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也没多少区别,都是无法复制的吧?”

“能复制……但也仅仅是复制,原来本体的死亡大概是注定的事……”

胥子抬手示意,让叶达尼娅不要太过在意她俩,等魔女咽下苹果以后才接着说道:“我在退役之前,专门去问过我们团长,有没有可能像是修仙人做的那种移魂夺舍一样,用一个空的、记忆体更大的人偶躯体来承载夫人她……但后来,听过了羽龙人的解释,我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的幼稚。”

“我能体会,因为以前我也那么幼稚过……”魔女急忙端坐,同时摆出了副严肃认真的表情,“我以前还想过能不能用魔法复活逝去的亲人,还好没有付诸实践,不然就犯下无可挽回的罪了。”

“是因为你们没有那种让灵魂换位的魔法么?”

芙蕾雅刚一问完,就被旁边的专业魔女给戳了戳,“大小姐,你还信那些童话书里说的那种设定么?”

“唔……就算不说那些亡灵法术……”芙蕾雅一脸茫然地看向她的女仆,“你毕业的那个诺登堡不是都有大导师通过魔术人偶来把自己转世,继续传授远古魔法知识的么?”

看这两个大陆西岸过来的客人要讨论,两个狐妖也就不插话,以要去再查看一下养父母的情况为由暂时回避。

“Bei dem … geht es nicht so sehr um Reinkarnation und Wiederbelebung, sondern darum, dass die großen Lehrer, die verstorben sind, sich selbst in ein Buch mit Werkzeugen verwandeln.(那个……与其说是转世复苏,不如说是那些去世的大导师把自己变为了一本工具书,)”叶达尼娅抱着膀子,一脸无奈地看着她这位对魔术略知一二还抱有很大误解的女爵,“Oh, meine Schöne, heutzutage würde niemand auf die Idee kommen, sein Leben zu verlängern, indem er seine Seele überträgt, es sei denn … er wäre nur Anfänger, der sich ein wenig damit auskennt!(噢我亲爱殿下啊!这年头,除非是那种对魔法一窍不通只听了点传说的三脚猫,没人会想着通过转移自己灵魂的方式来延长寿命的!)”

“Was? Aber zählen die Personen auf … nicht als weiterlebend?(欸?但……那些难道不算是继续活着的么?)”女爵感到颇为诧异,甚至都忘记了提醒叶达尼娅要时刻陪她练习东国的官话,直接就被带回了在西边时说的母语。

“Für andere mögen sie immer noch ihre Rolle spielen und als lebendig angesehen werden … aber für ihn ‚selbst‘ sind sie nur Nachbildungen, die anstelle ihrer selbst leben.(对于别人来说,可能他们还发挥着自己的作用,所以还算是活着的吧……但是对于他『本人』来说,代替活下来的只不过就是个复制体。)”

“Aber trägt nicht die Seele … die Spuren?(但是,灵魂……不就是承载着记忆的么?)”

“Die Dinge, die das Gedächtnis bewahren können, sind ganz so viel: Bücher, Erinnerungskristalle, sogar Gedichte, die gefeiert werden. Im wahrsten Sinne des Wortes erlauben sie es bestimmten Menschen, am Leben zu bleiben, nachdem sie die Welt verlassen haben, aber es ist nicht diese ‚Person‘, die am Leben ist, wenn es nur das eigene Leben ist … So m idealistisch ich sein muss, kann ich mich nicht mit einem Ersatz belügen.(可以承载记忆的东西很多:书本、记忆水晶,甚至是被传颂的诗歌。文艺一点的说法,那些确实让某些人能在离开人世以后依旧活着,但是活着的并不是那个『人』,如果是就那个人自己的活着……虽然我必须很唯心,但也不能用一个替代品来骗自己。)”

女爵开始思考,但从额头的汗珠看来,叶达尼娅的这些形容只是让这个问题变得更加复杂化了。

“Nun … am Ende helfen die nur, als eine Kopie … Ich habe schon mal einen alten Verrückten in Nordenberg gesehen. Er benutzte einen Erschaffungszauber, um eine wohl identische, aber viel jüngere Kopie seiner selbst zu erschaffen, und versuchte dann sich zu verjüngen, indem er sein Bewusstsein in dieses jugendliche ‚Selber‘ transferierte.(嘛……说到底,那些只是帮忙保存了一个拷贝而已……我之前在诺登堡那边有见识过一个老疯子。他用了创造系法术给自己搞了个肉体可以说完全一样、但年轻得多的复制体,然后妄图把自己的意识转移进入这具少年的『自己』,来实现返老还童。)”

“Was dann? Hatte er Erfolg?(然后呢?他成功了么?)”

“Nachdem er glaubte, die Übertragung seines Bewusstseins abgeschlossen zu haben, stellte er fest, dass er immer noch seinen ursprünglichen Körper benutzte. Erst dann erinnerte er sich daran, in den hinteren Seiten des magischen Handbuchs zu blättern, das eigentlich versiegelt sein sollte … und erkannte, dass die so genannte ‚ Ausschneiden-und-Einfügen ‘ von Seele die ‚Löschung‘ seines ursprünglichen ‚Selbst‘ erfordern müssen … und dann das ‚Neue Selbst‘, das in seine verrückte Seele übertragen worden war, seinen ursprünglichen Körper tötete und aus ah … ich war daran beteiligt, dieses ‚alte Ding‘ in Gewahrsam zu nehmen …(等他自己以为转移完了意识过后,却发觉自己还在使用原本的躯体。这时候他然后才想起来要翻那本被应该封印魔导书的后面几页,也才知道所谓的剪切粘贴灵魂是需要『删除』原本的『本我』的……然后那个移入了他疯狂灵魂的『新我』就把他本体给杀死了……收押这个老东西的事我还参与了的……)”

叶达尼娅扶着额头想回忆她之前在诺登堡准备毕业答辩之前解决的一个法师议会安排下来的这个大案子,但刚才听完了兔子精的传奇经历,各种事情都搅合得她有些脑仁发麻。

就在魔女和女爵都一脸苦恼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没事,你们继续,这边我来!”

为了防止弄出太大的动静,从房间里出来的曦子踮着脚尖,但也在急忙中差点撞倒了花瓶。还好她的双胞胎妹妹十分可靠,紧跟在她姐姐后头才避免了楼下邻居的投诉。

“请问您是要找……”

曦子趴在猫眼前,然后就呆在了那儿,不过她的尾巴倒是摇摆个不停,虽然没有见到她前辈时候那般兴奋。

“狸馨?”放好花瓶后,胥子在门口又嗅了嗅就顺手就把门锁打开,“你一个人?”

“嗨呀,好久不见……你俩咋还这么矮呢?”狸馨拎着一盒月饼来串门,抬眼就看见了十分拘谨的芙蕾雅和咬着糕点的叶达尼娅,“呃,老先生又捡孩子回来了么?”

“她们是哈娜妮的舍友啦……”躲开了猫妖猛虎扑食的胥子在一旁面无表情地说道。

“哦呀……难道是……”说话卡壳,狸馨为了缓解尴尬,又赶紧把还愣在门口的曦子搂到怀里一个劲地蹭,“啊这,洋人的名字好难记……抱歉啊二位~”

“你知道我俩么?”芙蕾雅指了指自己,稍微有些面露难色,她并不希望自己是那种特别出名的角,毕竟老家还有一堆人想着用她的人头来换几根金条。

“这个嘛~”狸馨傻笑了起来。

被猫妖搂着的曦子一脸不悦地推开了两枚能够把她脸埋起来的肉球,“部队现在也兴也放中秋假了么?”

“没啊,还是老样子,” 狸馨嬉笑着答道,“一年就十天的探亲假啦~”

“呼……”曦子好不容易从猫妖的怀里挣脱,猛地喘了好几口气,“狸馨姐,你探亲假不回老家,跑我们这儿来干嘛?”

“你们也是我的亲人呀,就不能来看看?”

说着,狸馨又要扑上来,但曦子已经抱着边上的易碎品躲到了她妹妹后边。

“狸馨,别打扰到老人家的休息了呀!”

楼道后边的声音一下子让屋子里原先的四人都大为吃惊。

“哈娜妮?”

“忙完回来啦!”走过楼梯拐角,哈娜妮一脸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呀……东家的这趟任务有些复杂,结果就耽搁得有点久……我那军事理论课的代课老师讲到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