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小妹。”

在熟悉的叫唤声中醒来,鸥小妹眨着眼,见着这一室的不熟悉,打着哈欠的她,这才想起昨晚…

想起她现在不在自己家,而是待在杜小蔓家。

“要上班了吧?”坐在桌前,正替脸按摩、拍上化妆水的杜小蔓望她一眼,“浴室我先用好了,换你,早餐的话…,我家附近有早餐店,等等我们一起去买,你可以在早餐店等魏总来接你?”

“好。” 应了声,疲惫未尽,揉着困顿的双眼,鸥小妹坐起身来,踩上软拖,踏进浴室的她,扭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脸一洗净,她白皙的脸庞上挂满了水珠,鸥小妹用毛巾将脸上的水珠擦干了,只是抬眸,她发现镜中的自己神色不大好看。

她并不是心情不好,而是身体不太舒服。

眼下,鸥小妹的头很晕,整个人也有点心浮气躁。

“小蔓,今天几号?”鸥小妹探头,问着浴室外头的杜小蔓。

“今天啊…,五号吧。”擦着乳液的杜小蔓按开手机,“嗯,对,今天是发薪日,这种日子可不能忘。”

“怎么了?”杜小蔓抬眸,问鸥小妹。

五号了吗?鸥小妹眯起眼,脑海算了算约略的数字,最后,理解似的点点头,拿起搁在洗脸台上的牙刷。

“我觉得身体不太舒服,应该是那个快要来了,算时间的话,应该就是这一两天。”浴室里的鸥小妹这般说。

“那个?”桌子前的杜小蔓愣了下,跟着才反应过来,鸥小妹口中的那个,便是女人例行的月事,“啊…,小妹,我家有暖暖包跟桂圆红枣茶的冲泡包,你要不要带去公司,我记得你那个来肚子都会很痛。”

“止痛药…,你有吗?”擦干脸的鸥小妹踏出浴室,她尴尬一笑,“还是吃药最有用,我今天一整天都待在外头跑,吃药最快,我现在已经觉得有点不舒服了。”

“止痛药喔…”杜小蔓喃喃,拉开了抽屉翻找,不一会便找到了个药盒,她顺手搁在鸥小妹的包包里,“放你包包了,但吃药不好,只是让你感觉不到疼,你自己还是要注意身体状况喔?”

“知道了。”鸥小妹笑笑,倒了杜小蔓桌上的化妆水擦脸,恰巧听见她的手机响了声。

“哎,魏总不会已经到了吧?你跟她约几点?”上着底妆,杜小蔓锁眉一问。

“时间?”鸥小妹喃喃,看了眼桌上的时钟,“没有特别约,但她到了应该会打给我?”

“是喔。”杜小蔓按着粉扑,应了声,“你还是看看吧。”

“嗯。”听着杜小蔓说,走到床头柜旁的鸥小妹拾起手机,看了眼,抿唇。 魏来果真传了短信来。

但…

看着那信息,鸥小妹低眉,明明是封短短的信息,但她看了,心里却有点不踏实。

至于这样的感觉从何而来、为何而来,鸥小妹自己也说不清楚。

应该是因为月经要来,整个人身体不适、加上昨天太累,导致思绪不太清楚吧?鸥小妹思忖。

“怎么了…,魏总,真的到了?”见鸥小妹脸色不善,杜小蔓搁下尚未完成的化妆大业走近,“小妹,你看起来不大好耶,还是…,魏总还在不高兴?”

拿着手机的鸥小妹抬眸,她摇摇头,“没有,她跟我说她早上临时有事,不能来接我,要我先去上班。”

“只是这样啊?”杜小蔓淡淡一笑,轻拍她肩,“做到魏总的位置不容易,她应该是个大忙人?我们老板就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跟你排剧本那几天,是我跟他工作以来,最常看他固定时间出现在一个地方了呢。”

“你们老板…”鸥小妹喃喃,想起李谨、想起雨、想起昨夜的告白。

她一度迟疑要不要跟杜小蔓提起李谨的事。

但…

鸥小妹抿唇,她看着走回位置上的杜小蔓的背影,一度开口想说,话到嘴边,却搁浅了。

何必提呢?她昨晚都拒绝李谨了,界线也划得很清楚,以后她跟李谨该是只有工作上的关系,而鸥小妹清楚,李谨在专业领域这块,的确是个好的工作伙伴,也是值得鸥小妹学习的前辈。

更何况,跟杜小蔓提起这样的事情,难保会影响杜小蔓对李谨这人的看法,也可能多多少少会影响到她工作时的心态…

眼下的状况,似乎是没有必要这么做的。此际,看着杜小蔓、鸥小妹想。

“小妹,你快点呢?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吃早餐了。”杜小蔓抬眸,催促鸥小妹。

“嗯…,好。”鸥小妹点点头,搁下了手机,走到桌旁的她,跟杜小蔓借了粉底液。

“你今天要直接去会场吗?” 杜小蔓应了声,“不,这次的外国来宾很多,大部分的宾客今天就会到,我刚刚已经回了不少信息处理他们接机的事情了,等等还得进公司确认晚宴安排的流程和出席名单。”

“这样啊…”鸥小妹喃喃。

“小妹,你呢?”杜小蔓问着她。

“我等等直接先去会场,李总今早有事,请我先去确认短剧的布景和舞台那些。”鸥小妹淡声回应。

“嗯,我都忙成这样,我老板今天应该也会忙疯了。”杜小蔓笑着说。

上着妆的两人,开始聊起一些其他的日常琐事,两个人谈笑之间,鸥小妹心底刚刚隐隐约约浮现的不安,也就这么慢慢被笑语声给淡化。

像是一切本该如此。

如果扣除几百公尺之外,那台在约定时间,因为等不到预约客人上车而愤愤不平的出租车司机的话…

一切就再正常不过了。

按照工程施作计划表跟设计图,单雪淇跟方朵莉随着几个飞羚行销人员、工地负责人员一起逐步确认现已完成的工作进度。

至于为何这件事会落到单雪淇头上,主因是自从经历上次火灾,导致所有的时程变得非常的赶,而飞羚行销是小公司,人员有限,这几天光是支援来宾的班机、饭店、招待等各种突发状况就已经应付不暇,因此勘验这部分只得央请顶牛这边拨派人手帮忙监督。

冲着跟李谨以前的交情,于是,这件事情就落到了单雪淇头上。

在魏来还没有接任顶牛周刊部总经理一职以前,李谨曾是周刊部的总经理,而过去一直在周刊部任职的单雪淇,跟李谨也有点认识。

这是自然,前上司呢,怎么能不认识?

“目前看起来主会场的部分已经完工,小欧洲城的部分完成约百分之七十五左右。”身为单雪淇的头号亲信,此际,方朵莉指着计划表对单雪淇解释,“经理,刚刚我们确认的部分,主要是主会场的进场动线及各处设施,等等确认完主秀场的舞台,我们就可以进一步确认小欧洲城的部分。”

单雪淇柳眉一扬,口气有些不耐烦,“你当我瞎了?我看得出来,你能不能学聪明一点,我都快绕主会场一圈了,我难道会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吗?”

“对,经理,是我笨,工程这部分我真的不懂…”方朵莉尴尬,这两天对工作人员的态度称不上好的她,被单雪淇这么眼明手快的一削,立刻迎来几个工作人员看好戏的眼神。

方朵莉不悦的瞪了他们一眼,轻咳了两声,掩饰过去。

“经理,那我们就直接去看主舞台…”

“不用了。”单雪淇扬眉,把计划书塞到方朵莉胸口,“…照着施工人员安排的动线确认,根本是在浪费时间,你倒是给我个理由,他们是有什么道理会给你看他们有问题的部分?”

“这…”方朵莉尴尬。

虽然方朵莉早知道单雪淇是个直来直往的个性,可是在其他人都在场时讲得这么明白,以她这种只会上命下从的个性实在是很难收拾。

“如果没有问题自然最好。”

单雪淇说,也没有收敛的意思,她淡淡瞥了工地负责人一眼,“没有问题,是应该的…,但如果有问题,又不在你们预计带我们确认的范围内,那就还好我发现得早?”

单雪淇指了几个飞羚的工作人员,“你们,去确认本来预计确认的范围,其他的部分,我请负责人陪我走走,我见机确认。”

此话一落,单雪淇抱着胸,领着方朵莉和面色苍白的工地负责人,直接往原定路线的反方向走去。

不仅如此,她沿途仔细地确认各种设施,问得那个工地负责人冷汗直流。

方朵莉对单雪淇一向是佩服,看到单雪淇眼下的气势更是心服口服了,她不禁想像自己何年何月才可以跟单雪淇一般,气势张狂还能让人骂不还口。

化妆的方式、衣服的款式、香水的味道、讲话的口吻、姿态、动作…

能学的都学了,到底还差什么?

看着工地负责人被单雪淇念到头都大了,方朵莉心不在焉的想。

她手里响起的手机打断了她的思绪。

“谁打来?”单雪淇睨了一眼,问她。

那是自然,此刻,方朵莉手里的手机不是她的,而是她帮单雪淇拿着的。

方朵莉听话的立刻看了眼,心下松了口气,还好这名字她认得,也不是个难搞的人物。

顶多是个无赖。

“经理,是魏总的助理佟杰。”她立刻说。

“佟杰?”单雪淇挑眉,不甚在意,毕竟就算是魏来找她,让助理打来通常也不会是什么大事,于是她开口,“你接吧。”

方朵莉听话接起,“佟特助吗?我是…”

怎料,她后续的话语还没讲完,电话那头的佟杰就急急忙忙地嚷嚷。

“单经理,我老板在不在你那里?”

“你老板…”方朵莉眯起眼,有些困惑,“你是说魏总?据我所知,魏总今天没有安排要过来会场的行程?”

“废话,我老板没有安排我当然…”显然是心急如焚,佟杰骂到一半才回过神来,“你不是单经理吧,把电话帮我拿给单经理。”

白白挨了一顿骂,骂完了就被人呼来唤去,方朵莉自然不乐,“哎,你随随便便打来这样骂人…”

方朵莉正要说,单雪淇已瞧出了异状,她一把把方朵莉手里的手机抢了过去,

“我是单经理,佟杰,你有什么事?”

“单经理,我老板她…”佟杰正说,但后头的话,单雪淇已经听不到了。

远方传来一阵轰隆巨响,听起来,是某种东西撞上的声音。

那声音戛然而止,跟着,短短的空拍过后,紧接而来的,是一连串的倒塌声。 倒塌声之大,瞬间把佟杰后头的声音给掩埋,不仅如此,声音传来的当下,像一并把会场所有可听见的声音都给吞没一样。

单雪淇握着手机,本能地看向声音传来的远方,但所有的思绪却仿佛因为那思绪给打乱了,一向反应机敏的她,刹那,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声音传来的几秒钟的时间,已被人的感知延伸成难以估计的漫长。

而当那声音停下时,整个会场依然没有半点声音。

短暂的死寂笼罩了整座会场,却不知是这会场本已不剩半点声音,还是这里的人们已听不见半点声音。

等单雪淇回过神来,她听见的是叫喊声,一次又一次的,随着杂乱无章的奔跑声一起,不知道往哪去的,来来往往,透过被他们踩的紊乱的空气,传进她刚回复听里的耳里。

“小欧洲城的临时搭建的短剧表演用的会场倒塌了,快点找人来帮忙。”

“怎么会?里面有没有人在里面?”

“有人啊,刚刚正在勘验,怎么会没有人…”

单雪淇听着这些,脑海里却不自禁浮现一个人的脸。

今天,她本来不会带方朵莉来的,方朵莉虽然是她的亲信,但一直都不是她的助理。

她的助理,今天跟她告了假。

她的助理…

想起她的名字,单雪淇征征然。

“单经理,我今天可以请几个小时的假,去确认短剧表演用的会场?”

“反正都要确认的,你确认哪部分我都没差,记得好好确认,不要给我添乱。”

今天早上,看到信息,正喝着焦糖玛奇朵、咬着可颂,单雪淇这样回。

“好,那谢谢经理。”

“说什么谢谢,以为说谢谢就什么事情都合情合理了吗?已经安排好的工作,早上才临时跟我请假,这笔帐我之后再跟你算。 ”单雪淇挑眉,懒懒地又回了封。

对方传了个表情就没有再回传,也是知道彼此的个性了吧。

本来以为养不熟的助理,好像越养越熟,这阵子,越看越顺眼了呢。那时,关上手机,单雪淇想。

只是,对比眼下,那短暂的温馨画面,掠过此际单雪淇的脑海时,反倒对她突显此刻的现实有多么令人恐惧和崩溃。

陷入回忆里的单雪淇喃喃,不自禁的把那人的名字嚼碎了,化成几个暧昧不明的声音、凌乱的从口中掉出,只是在还能让人听清之前,那几个字便已落到地上,被无情的敲碎。

是鸥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