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下了车的魏来还没来得及喊住鸥小妹,鸥小妹身旁的单雪淇已先开口。 “那个谁,过来帮忙。”

单雪淇冷声指挥,支使了个工作人员抱去鸥小妹怀中大半的纸箱。

“谢谢…”鸥小妹愣愣地让工作人员接手了那些纸箱,对单雪淇的举动一时更有些反应不过来。

“…别人看到你这样会以为我欺负助理。”单雪淇懒洋洋地望了她眼,开口填尽了鸥小妹的困惑,“公司里虽然一堆针对我的传闻,但莫须有的指控,我特别不喜欢。”

说着,单雪淇意犹未尽似的,斜睨着鸥小妹,又补上一句,“找时间我会把你调回萧翊潇那,你这么弱不禁风的,真的很难用。”

鸥小妹听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当单雪淇踩着高跟鞋走远了,鸥小妹还征征然地傻在原地,根本说不出话来。

于是鸥小妹没有注意到,魏来就站在不远处的地方,静静的望着她。

当她不再靠近鸥小妹,看来,单雪淇也不会再伤害鸥小妹了吧?

见着鸥小妹的背影,止步不前,魏来想。

“老板…,你跟鸥助理,到底是…”天边飘着毛毛雨,下了车的佟杰替魏来打了伞。

与她说话的同时,佟杰又望了鸥小妹的方向一眼,“鸥助理好像没有带伞,需要我送一把过去吗?车上还有耶,我之前无聊, 跟团购买了很多把?”

魏来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神,她对佟杰摇摇头,没有多余的表情,刹那,恢复了她惯常的冷静。

“不用了。”魏来皱眉,看鸥小妹抱着手里剩下的纸箱走远了。

没忘记自己听见什么,魏来冰寒的目光扫向佟杰,“公司的预算不是让你去跟团购的?”

“哎…”佟杰抓抓脸,紧张兮兮地往身后的车子一望。

见佟湛还忙着什么没有下车,佟杰一脸好险的吁了口气。

他连忙开口模糊焦点,“老板,这种事情说小声一点啦,我也只是想友情赞助一下,不然团购很难开得成哎,多扫兴?反正你又不花钱,那些预算也用不完啊。”

“还有啊,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跟鸥小妹到底是怎么了啊?”佟杰压低声音,急急地问魏来,“老板,你们是不是吵架了?你不知道吵架怎么和好对不对?我跟你说,这种事情,我最…”

“我们分手了。”魏来淡望他眼,抛下了结论。

一句让佟杰傻眼,傻到再也吐不出一句废话的结论。

“分…手?”五雷轰顶,佟杰的脸直要僵硬成石膏像,他拍拍脸回神正要再说,魏来却已抛下他跟他的伞,走远了。

“不是,老板,在一起几天就分手,这像话吗?你这样比我还夸张哎,你是存心打破我的纪录吗…”

佟杰跑进会场里嚷嚷。

但魏来已进了电梯,还当着他的面把电梯门合上了。

“哎…”气喘吁吁的佟杰垂死挣扎的敲了电梯门几计,自然是徒劳无功。

他缓着气靠上墙,整理着思绪,直觉告诉他魏来的反应很不对劲。

魏来不是个随便的人、鸥小妹看起来也不是,这两个正经人凑在一起,没道理说分手就分手,听起来比公司里那些光怪陆离的八卦消息还要更没有说服力。佟杰想。

可这话却是魏来亲口告诉他的? 魏来又不是跟他一样走爱开玩笑、风趣幽默路线的,这种能使测谎机直接丧失功能的人种,怎么可能晃点他呢?

佟杰搔着头胡思乱想,越想思绪却是越乱,怕是再这样想下去,想到下班了他也想不出个什么有用的结论。

他正打算放弃,几个搬着材料的工人穿过这栋大楼,佟杰抱着胸,懒洋洋地望了他们一眼,跟其中一个工人的眼神对上了,那人还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凶什么啊?”佟杰对着那工人的背影碎嘴。

那工人却是停下脚步,搬着材料就要走过来,显然是想用行动回应佟杰的问题。

直至此刻,佟杰这才看清那工人的一身横肉,不看清还好,一看清,身体里一股凉意直窜,从他的脚趾凉到头顶去了。

“抱、抱歉,我是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嘛…”

怎不知自己只是只名副其实的白斩鸡,出于防卫本能,佟杰一股劲的往后退,对那工人又是道歉又是陪笑,就怕下一秒那工人真要宰了他了。

砰。

“哎!你走路不看路的吗?”

一袋子的星巴克倒在了地上,咖啡流满了地板。

那工人见佟杰闯了祸,悻悻然的走开了。

发现自己撞到了人,佟杰连忙转身,这才发现他身后的那个女子。

“杜小蔓?”帮忙收拾残局,佟杰依着女子的员工识别证喊,“你是飞羚行销的人?”

“嗯。”杜小蔓万般不高兴的瞪了他眼,“一般有礼貌的人,都会叫我杜小姐、或是杜组长。”

“像你这种没礼貌的人太少,导致我很久没听到个陌生人叫我的全名,谢谢你啊。”

见佟杰把倒光的咖啡跟软烂的纸袋丢进垃圾桶里,杜小蔓酸溜溜地说。

“我跟你道歉嘛…”佟杰一脸歉意,无计可施,“你点了几杯?你在这等我,我再去帮你买?我可以再多帮你买几份蛋糕,当做赔罪?”

“不用了。”杜小蔓吁了口气,她这才有心思看了眼佟杰的识别证。

“你是顶牛周刊部的总经理特助?”她拿起他的识别证,不确定的问。

“对啊…”佟杰喃喃。

杜小蔓的香水是他喜欢的淡香,她离他这么近,让他有点不自在。

“那你应该认识…,魏高管?”杜小蔓抬眸,问着佟杰。

佟杰笑开了,还以为杜小蔓寻他开心,“我老板啊?当然认识,别说认识了,我跟她可以说是熟得乱七八糟了。”

“真的?”杜小蔓喜出望外的应了声。

“对?你找我老板?”佟杰问她。

杜小蔓被他一问,这才很快的收敛了情绪,一脸镇定,“嗯,我是这次活动的执行负责人,所以我们之后会很常有机会合作。”

“很高兴…”杜小蔓说着对佟杰伸出手,只是扫了眼地上的咖啡渍,她嘴里的话却是塞住了,勉勉强强换了一句,“…初次见面,佟特助。”

佟杰搔搔头,伸手回握,“对…,不是很好的开始,但很高兴认识你啊,杜组长。”

忽地,有人出声,打断了两人此际的客套。

“许久没见,你也开始穿西装打领带了?”

佟杰抬眸,他在门口见着那个许久未见的人,想起的,是三年前他离开顶牛周刊部门时,语重心长对他说的那句话。

“佟董事长是你的父亲,但这不代表,他就不会害你。”

“如果你非进这间公司不可,那你要跟好一个人,就是之后会接我这位置的魏来…,此外,如果你不想接下这间公司,你不需要正经做事,你要学会的,是装疯卖傻。”

“记住了。”

李谨踏进门时,面对眼前这文质彬彬的男子,佟杰对上他的视线,开心一笑。

“李谨大哥,好久不见。”

佟杰奔上前去,不由分说的熊抱李谨一记。

“好久不见。”

李谨被佟杰的拥抱弄得踉跄,显些站不稳,但他依旧温柔地笑着佟杰的热情,而他的笑容,亦虚弱如过往的年年岁岁。

“这区就是我们预计搭建的小欧洲会场处,依照之前已经发给大家的工程规划,最中间的区域会是小型时装秀的秀场…”

魏来一行人依着李谨跟杜小蔓的导览,走过了大半个会场用地,魏来不是没注意到,李谨看起来,比过去的几年气色又差了一点。

而走在魏来身旁的单雪淇,则不住对魏来使着眼色,像是用眼神问魏来,问她为什么李谨人会在这里。

对,李谨为什么会在这里?

魏来端视着手里那张飞羚行销总经理的名片,魏来觉得那张名片载满了年岁的重量,拿在手里,是太沉重了。

她不该怀疑李谨为什么回来。

他回来,只是因为接下了主办单位的行销工作,而刚好顶牛周刊部也接下了报导工作,广大的商业市场里各家厂商搭在一起合作有什么稀奇?

是她自己多心了。

魏来一心想着这些,却也是强迫自己专心。

这样,她便能假装没注意到走在单雪淇身旁的鸥小妹。

她也因此没注意到,鸥小妹不时投向她的目光。

于是她不知道,鸥小妹望着她清丽的侧脸,心绪是复杂了。

鸥小妹想到的,是刚刚在楼上的临时办公室里,魏来见着她进门时,那一脸的淡然。

仿佛她跟她之间,除了陌生,只剩陌生。

短短几日没见,看见彼此时徒剩疏离。

鸥小妹知道这是她选择的,知道魏来是做着她应该要有的反应。

只是纵使如此,选择跟情绪毕竟是不能直截画上等号的两回事…

此际,鸥小妹深吸口气,为了压抑心里那再不听话的酸涩。

“好了,谢谢小蔓,她是个很得力的助手。”见杜小蔓导览到一个段落,李谨拍拍手,示意大家停下脚步。

他对他身前的佟湛点头示意。

佟湛看了他眼,一双老练的眸没有太多情绪,只是微微颔首。

李谨似乎也不在意,他向众人开口,“这次,我们的主要负责人是杜小蔓杜组长,顶牛采访碰到的任何问题,随时欢迎直接向她联络,小蔓非常专业,她会尽可能的解决大家所有的疑惑。”

“而顶牛你们这边开给我的负责人是单经理,我跟单经理也是多年没见的老朋友了,相信会合作愉快。”李谨说着,他对单雪淇笑笑。

单雪淇愣了下,抿唇,勉强一笑。

但李谨的话还没完,“只不过,考虑到时装周报导的即时性跟正确性,我们飞羚行销身为时装周活动的监控单位,还是希望魏总经理可以时常监控,也算是对我们的一个保障,希望顶牛这边可以给我们这点方便?”

单雪淇听着却是不甚满意,“李谨,你…”

“没事。”魏来拦下她,摇摇头。

“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直接处理。”魏来这般说。

“谢谢魏总的帮忙。”李谨淡淡一笑。

不知道这些人过去纠葛,只隐隐约约察觉到现场的氛围有些不对劲,鸥小妹抬眸,恰巧对上李谨的视线。

那短短的刹那,鸥小妹却是忘不了李谨的眼神。

那眼神有些沧桑,显然超过他外貌年纪的沧桑。

“另外,听说这几天的驻点报导会由单经理指派人手负责?”

此际,李谨又问,“不知道是哪几位,今天有没有过来…”

鸥小妹听着回头,正想找寻她身后几名后来一起过来的周刊同事,她的手腕却是被人拽住了。

“这位是鸥小妹,是我的助理、也是之后时装周报导的主要负责人,她会负责汇整我们这边撰稿的想法,你要谈的话,就先找她谈。”

忽视鸥小妹错愕的模样,拽着她手腕的单雪淇微微一笑,对着站在众人最前头的李谨说。

这话一出,鸥小妹身后的几个同事一片哗然。

“等等…”鸥小妹喃喃,现场这状况又不容她直接拒绝,她只觉手足无措。

只因她怎么不知道,她的资历绝对当不上这种大型活动的负责人,更何况她现在的工作,还是单雪淇的助理,跟撰写报导一点关系都没有。

“单经理,你是不是搞错了…”鸥小妹轻声说。

单雪淇却是掠过成鸥小妹这句话,直截的看向也是一眼困惑的魏来。

“总经理,我记得你说过,小妹是我们周刊部很有潜力的新人?不是吗?”单雪淇问着她,“我想给她一个机会发挥,总经理你一向很客观,应该不会随意推翻自己之前的判断吧?”

魏来抿唇,只因她察觉了单雪淇的意思。

单雪淇指派鸥小妹,无疑是料定她不可能放着鸥小妹不管。

单雪淇应该是知道她们俩已经分手的事情了。

魏来开口,“单经理,鸥小妹可以加入采访团队,但负责人的话,应该是让…”

“我希望这次的报导可以新颖点、有创造力一点,这种事情,通常新人会做得更好。”李谨忽然说,打断了魏来说着的话。

说着,李谨淡定的微微一笑,“我相信单经理的眼光,魏总经理,我们何不给新人一个机会?我们这边也会配合的。”

魏来听着,抬眸,她对上李谨的视线、也见着他斯文有礼的笑容。

魏来皱着眉,确认地望向佟湛一眼,见佟湛也没有反对,魏来一时间,倒也没有继续拒绝的理由。

“嗯。”几度迟疑,魏来终是答应了。

只是答应的同时,魏来却是不免看向鸥小妹一眼。

她很担心鸥小妹。

但她的理智也同时告诉她,即使她再担心鸥小妹,现在,也该学会收敛了。

她不能再次放任自己,毁了鸥小妹拾回的幸福。 她试着提醒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