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整天,鸥小妹都有点心不在焉。

她的思绪像被锁在昨天、锁在昨天下午的卖场停车场里、锁在那个四人交会的刹那。

总经理和夏凝儿…

她们,是在一起了吧?鸥小妹想。

“哎,帮我确认一下单经理的行程,看她明天或后天有没有空档,我们这边的厂商要找她吃饭。”

方朵莉用笔敲着鸥小妹的电脑荧幕,问着她。

“嗯…,好。”陷入思绪的鸥小妹这才回过神来。

她打开电脑,方朵莉却看她不满意,挑眉,“这几天你不在,我们大家都得替你分担工作,你还不专心点吗?你这什么工作态度?”

仗着单雪淇看鸥小妹不顺眼,方朵莉也不怕人听见,大声地骂着鸥小妹。

骂到此处,见鸥小妹沉默不答,方朵莉意犹未尽,冷不防的又补上一句,“还是…,嗯?鸥助理,你觉得来我们这里工作,只要攀得上魏高管,就什么事情也不用做了?”

一旁的几个同事轻笑出声。

鸥小妹忍不住了,抬眸,“我的事情跟魏高管无关。”

“无关?”方朵莉抱着胸,像鸥小妹讲了个多么语焉不详的笑话,“全公司都传你和魏高管在交往,她还为了照顾你请了好几天特休,根本是前所未闻…,鸥助理,你现在说无关,是想保留交友空间、多钓几个?还是想粉饰太平?”

方朵莉不知道,这些流言蜚语对眼下的鸥小妹而言,无疑是在伤口上撒盐。

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提醒鸥小妹,她已经失去魏来了。

鸥小妹深吸口气,只想让自己好过一点。

“干嘛啊?怎么不反驳了?”方朵莉斜睨着她,冷笑,“是我不小心把你的想法全说出来给大家听了?你会害臊?不好意思啊…”

方朵莉正要再说,鸥小妹桌上的内线电话恰巧响起,适时的打断了方朵莉的恣意发挥。

鸥小妹接起,发现电话那头是单雪淇。

“进来。”

鸥小妹站起身来,想想,方朵莉都已经把她讲得如此难听,恐怕等等面对单雪淇,又会是另一个战场。

只是,这个战场,已经不会再有人保护她了。

鸥小妹强逼自己抹去这思绪,她告诉自己该坚强,不能,再让魏来为她有一点担心。

她希望魏来能幸福,而且,要比她更幸福。

“鸥小妹。”见鸥小妹进门,单雪淇把一叠文案搁上了桌,“这边的文案我都看过了,发还给承办人,我批示可以的就能发稿,发稿前记得给校对人员再看一次。”

“等等把明后天的行程发给我,我要先看过。” 单雪淇说着,用起了手机,却没有再多说什么的意思。

没想到单雪淇这么简单就放过她,鸥小妹愣了一下。

察觉鸥小妹杵在原地,单雪淇不耐抬眸,“嗯?我说话你没听到吗?”

鸥小妹连忙点点头,应了声,“好。”

只是当她走近桌旁,正要抱起文件,单雪淇却有意无意地叹了口气。

“没人教过你怎么反驳吗?你连帮自己澄清这种小事都不会?”用着手机的单雪淇忽地说。

鸥小妹抱着文件的手僵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原来,刚刚外面的事情,单雪淇都听到了。

那她叫她进来,是想帮她的吗?

鸥小妹想。

不知鸥小妹的思绪,单雪淇冷望她一眼,轻嗤了声,“看你这样子,我猜,夏凝儿已经跟魏来在一起了吧。”

鸥小妹愕然,正不知如何解释。

单雪淇却扬手,打断了鸥小妹,显然没有要多听鸥小妹废话的意思。

单雪淇淡声开口,“你下午跟我去一趟时装周会场,那里已经开始搭建了…,这次时装周周边报导将由我们周刊部整个吃下来,从前期准备工作开始就会拍摄记录,你跟我去了解一下状况。”

“好。”鸥小妹点点头,抱起了单雪淇桌上的那摞文件,“这些文件我会处理,你的行程部分,等等我确认之后会再转寄给你。”

“那我出去了。”鸥小妹说。

“鸥小妹,你…” 单雪淇看着她,一度有话要说的样子。

“算了,你出去吧。” 最后,单雪淇只留下了这句话。

鸥小妹应声离开了,她带上门。

直觉告诉鸥小妹,告诉她单雪淇对她的态度有些不对劲、有些不同以往,但真要鸥小妹说,她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是她多心了吧。鸥小妹不禁想。

如果可以,佟杰是一点也不想坐在这台车上的。

“佟董事长。”当他替魏来拉开车门,魏来礼貌的称呼车内那人。

而见魏来坐上了后座,逃跑不嫌反应慢的,佟杰便贼头贼脑的想去后头拦辆出租车。

“佟杰。”

佟董事长,也就是顶牛集团的董事长佟湛,他冷冷的声音如芒刺,在佟杰就要拦下出租车的刹那,不由分说的直往佟杰的背上戳。

“老爸…,你要跟魏总经理谈公事,就不用带上我了嘛…”佟杰试图最后挣扎。

“副驾驶座还空着。”佟湛是当没听到,淡声做结。

“噢…”佟杰垂头丧气的应了声,一如这二十多年来的日子,妥协了。

“小少爷好。”

“嗯。”

心灰意冷的他拉开副驾驶座上的车门,意兴阑珊的跟他父亲万年的司机老李点头示意。

“董事长,这次时装周的报导可以一并带起的广告效益,企划部那边已经做出分析资料…”

“而目前与我们洽谈的广告商…” 魏来有条不紊地拿着平板,对佟湛解释着平板上的数据资料。

佟湛年过花甲,是个十分精明的商人,他刚毅有神的五官与他渐白的头发显得毫不相称,而由他一手打造的顶牛集团规模之甚,更不难想象佟湛年轻时的意气风发。

此际,他专心聆听着魏来的说明,沉稳地一如他身上累积的年岁。

只因对佟湛而言,无论已经历经多少商场上的大风大浪,已经累积了多少人脉资本,每一次的浪,都还是可能一次卷走他毕生的心血。

没有一点可能,会让他容许一次的失败。

“你说的很清楚,目前的计划听来可行。”听魏来报告到一个段落,佟湛淡声说,“另外,早上经纪部那边发了邮件给我, 这次时装周的主办单位,已经同意用我们的艺人当代言人作宣传?”

“这件事我正在处理。”魏来关上平板,有条不紊的回应,“明天已经安排了会议,决定这次我们要提出的人选。”

“就杨瀚和夏凝儿吧。”佟湛忽然说。

佟湛很少不听她任何分析报告便直接作决定,于是听到佟湛直接作了决定,魏来愣了下。

“董事长…”魏来拧眉,整理思绪欲言。

只因这次时装周的主题偏向华贵风格,她的直觉告诉她,夏凝儿的清秀甜美的外型并不适合为这次的活动代言。

副驾驶座上的佟杰倒先说话了,“爸,找夏凝儿也太怪了吧?她就是个邻家女孩类型啊,找她还不如找单经理咧?还有,我们有必要近年什么大活动都让夏凝儿接手吗?搞得好像我们公司只有她一个女艺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跟她有什么…”

“佟杰。”

魏来打断了他,就怕他再往下说,真的要说错了话。

佟湛淡望魏来一眼,“我有点失望,就连在你手下,这小子好像都还是没什么长进?”

魏来没有反驳,佟杰知道自己又无意陷害了魏来一计,连忙摸摸鼻子闭上嘴。

魏来真是个好人,只有这种好人才会收留他这个闯祸精到今天。佟杰揉着心口想。

佟杰这么想自然是有原因的,因为佟湛这个人虽然叱咤商场多年,却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偏私。

什么坏事,无论大小,只要是他家里人惹出来的,就通通都要怪到别人头上。

这也是为什么佟杰明明就是顶牛集团明摆着的接班人,却没有一个部门敢收留他的原因。

收留一个不事生产的惹祸精,讨不了好还得被董事长计上几百笔,这种买卖谁要做?太亏了。

“夏凝儿的外型可能不适合,但杨瀚很适合。”在短暂的尴尬里,魏来轻巧的转移了话题,“鉴于他们近年来都是一起搭档代言,我会先安排让他们试装,收到照片时再请您定夺。”

“也好。”知道魏来替他留了面子,佟湛满意了,便不再追究,“听说最近主办单位已经开始搭建会场了?”

魏来打开平板,调出另外一个档案,将里头的图档叫了出来,转给佟湛看。

“对,依主办单位提供给我们的设计图,他们打算除了主舞台之外,再搭建出一个小欧洲城,里面会有小型走秀与表演,让没有收到主秀邀请函的一般民众也能入场,提高门票销售率。”魏来说。

佟湛凝神细看,“这次的主办单位很有规划…,也好,这种时尚艺文活动越是普及,对于我们这种杂志销售业者无疑是个福音,买气会因此升温不少。”

说着,他却是眯起眼,想起了什么,“这次主办单位合作的行销业者是哪间?以前的主办单位作风向来保守,这应该是行销业者的提议?”

魏来点点头,对佟湛这只老狐狸的精明应付的是很习惯了。

只是要提起这间公司,魏来的态度还是不自觉变得谨慎。

“是李谨的飞羚行销。”魏来沉声说。

听到这名字,佟湛淡淡的望了他一眼,老敛深沉的目光有一丝让人畏怯的冰冷。

相对于这两人,一听到李谨这名字,佟杰倒显得心花怒放。

“我就说是谁嘛,李谨大哥这么威,就算离开我们周刊部去哪也都活得很好啦…”

这次不让魏来打圆场,佟湛挑眉一应,“你就这么佩服他?不然你也离开顶牛、投靠他如何?”

“爸…”佟杰尴尬抓脸,一脸紧张的直想对魏来求救。

魏来却摇摇头,要他不要再说话了。

只因这个名字的份量,魏来不是不知道,她当年之所以可以这么快接任顶牛周刊部门总经理的原因,或许还必须感谢李谨。

李谨,在三年前转去以前,还是顶牛周刊部门的总经理。

而除此之外,魏来对于李谨更清楚的,无疑是李谨跟她曾有的情谊。

那过了五年、十年,任凭岁月流转,都不曾淡去的情感。

只是现在…

思绪及此,魏来看向窗外,在这纠结的人事物里,她又想起了鸥小妹。

当然,她这样想鸥小妹,这几天已不是第一次了。

尽管再理智,魏来依然骗不了自己。

眼下的她,只盼鸥小妹过得好,最好,过得幸福、过得再也不需要她。

她不会再跟鸥小妹联系,不会让她的私心阻碍鸥小妹未来的幸福。

如此就好。

但她显然要失望了。

当老李停下车抵达时装周会场时,魏来刚松开安全带,便见着前面那辆出租车也跟着停了下来。

车上下来的人,无疑是鸥小妹和单雪淇。

而鸥小妹手上抱着的那一叠摇摇欲坠的纸箱,显然又是单雪淇派给她的某笔黑心任务。

鸥小妹柔弱的身子抱着那叠纸箱更显纤弱,尤其在会场还充满施工材料的状况下,更显得岌岌可危。

见着这一幕,魏来的理智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她已拉开了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