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不起鸥小妹。

在单雪淇家里把最后那杯红酒饮尽了,酒杯见底,魏来依然忘不去鸥小妹这些日子里那些伤痛不已的神情。

甚至,鸥小妹彻夜未归的那一天,她找到鸥小妹的时候,鸥小妹望着她的那神情…

那神情,是心碎、心寒、心伤已极。

那些神情,鸥小妹都是为了一个人。

为了她的前男友。

那个人却是杨瀚…

魏来把杯子搁下了,玻璃杯碰撞茶几,声音清脆。

她不是个会靠酒精麻痹自己的人,但眼下的她没有办法面对鸥小妹,一点办法也没有。

“杨瀚前几天来找我的时候,我很惊讶。”单雪淇将魏来搁下的酒杯抽走了,添上一杯新的,“我不喜欢杨瀚,所以,我本来只是想听听他要说些什么,没打算答应他任何事。”

思绪是乱,单雪淇把她搁在烟灰缸上的烟拿了起来,吸了一口。

“…只是没想到,他口里的前女友,就是鸥小妹。”她这般说。

单雪淇指尖的烟烧得越来越短,烟头的火星明明暗暗的,燃起的烟圈挟着她的指尖绕。

魏来不语,拧眉。

单雪淇看着魏来痛苦的神情,心,终究是软了。

“我当年劝过你。”单雪淇说。

“…我知道。”魏来应了声,她交叉的手撑着额头,痛苦的闭上眼,像是祈祷。

只是这个祈祷,找不到归处。

“我会跟小妹说清楚这件事…,如果她认为我们不适合继续在一起,我接受。”

望着单雪淇替她新添的红酒,魏来轻轻一叹,“不管她的决定如何,我都会用尽此生弥补她。”

魏来的声音沉甸甸的。

但她也明白,今夜她就算倚靠再多的酒精,也无法真正麻痹她的神经。

这个错,太沉了。

魏来想到时,不是想获得鸥小妹的谅解,而是想到她对鸥小妹的舍不得及心疼。

单雪淇嗤了一声,“弥补?如果弥补真的能解决什么事,当年夏凝儿回头找你的时候,你就不会拒绝她了。”

“…她当时不是也打算弥补你吗?”单雪淇抖了抖烟灰,妩媚的眼里有一丝嘲弄、却也有一丝不忍。

单雪淇顿了顿,开口,“人的心不是物品,你弥补不了什么的。”

“我跟凝儿的情况…”魏来说,看了单雪淇眼,想起什么,换了句话说,“…和小妹的不同。”

“但我需要告诉她这件事。”魏来站起身来,看了眼手表,“她不该被隐瞒。”

太晚了。

比她和鸥小妹约定好的时间晚上许多。

她会担心她的。

魏来拿起手机,见着了里头的未接来电,魏来连忙拨了通电话给鸥小妹,却无人接听。

搁下手机,魏来皱起眉。

“我先回去了。”魏来说着,她拿起搁在沙发上的小牛皮公事包和搁着的外套,“谢谢你告诉我。”

“嗯。”单雪淇冷应了声,看着穿着外套的魏来,想起什么。

于是单雪淇冷眸一望,丢下一句,“如果我是鸥小妹,我会恨你的。”

“你真的能接受她恨你?”她问魏来。

其实,见魏来心心念念着鸥小妹,单雪淇无疑是嫉妒的。

她不明白,为什么魏来可以为了夏凝儿牺牲掉自己的名誉、可以给予鸥小妹一世弥补的承诺,可是对于她单雪淇,却什么也不能。

过去、现在、将来。

魏来所有的选项,始终都没有她。

单雪淇清楚。

她比谁都爱着魏来,却也比谁都恨着魏来。

只是,她好想让魏来明白她的痛苦,却又舍不得让魏来明白她的痛苦。 她

很矛盾。

“如果那会让她好过一点,我接受。”迟疑了会,魏来开口,声音淡然,“我只希望她能好过一点。”

“好过一点…”单雪淇冷哼了声,摇头,“过去爱上的人,把她隐藏在身后、逼得她委屈求全…,而现在爱上的人,则是造成过往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单雪淇悻悻然,“甚至,如果不是这个人,她和前男友或许不会走上分手这条路。”

“魏来。”她望着她,嘲讽一笑,“面对这样的现实,要怎么样才能好过一点呢?”

“你觉得,如果你是她,还会有办法相信爱情吗?”单雪淇稍稍一顿,问她。

魏来听着,面容上的忧伤是藏不住了。

她看着单雪淇,长长的吁了口气。

“有些人即使你赔上一世愧疚,也是未尽。”单雪淇把烟熄了,点上根新的,

“你就慢慢还吧。” 单雪淇艳唇轻勾,一丝笑,暧昧不明。

看见魏来的挫败,她是甘愿了。

虽然,其实她多希望…

多希望魏来这挫败,是为了她单雪淇,而不是为了鸥小妹。

但即使一瞬间也好。

看着这样痛苦的魏来,单雪淇的恨意终是被补偿了些。

魏来沉默着。

她不知道单雪淇的恨意,但她知道单雪淇说得没错。

她要鸥小妹如何再相信爱情?

回去的路上,魏来的心里始终搁不下这个念头。

她想起了八年前。

想起杨瀚跟夏凝儿搭档成荧幕情侣之后,夏凝儿来找她的那天。

那天,夏凝儿带了一杯星巴克给她,墨绿色的LOGO搭在洁白的杯身上,魏来想起的却不是咖啡的味道,她想起的,是她的错误。

洁白的杯身沾了墨绿色的印刷,日后怎么样也洗不掉、怎么样也挥之不去了。

“魏来…,我今天看到杨瀚的女朋友了,擦身而过,她不知道是我,很清秀的一个女孩子。”夏凝儿说,她手机里的抒情歌开得太大声了,不住从她搁在桌上的耳机传了出来,“”她看起来很单纯,我想她会支持杨瀚吧。”

魏来却是打断了她,开口,说出了她这几日考量过后的决定。

“凝儿…,我们分手吧。”

“嗯?为什么?”夏凝儿愣住了。

“我们不该再在一起。”魏来说,她把咖啡推开了,站起身,她看着桌上她的新名片。

“顶牛周刊部记者,魏来”

没有资格再拥有彼此,没有资格再拥有幸福。

当时,做出决定的那天。魏来已经做好离开一切的准备。

“现在的生活,是你要的,你得到了。”魏来说,望着她挚爱的那个女人。 她望着夏凝儿的错愕,也望尽夏凝儿的改变。

一切都不一样了…

魏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们也应该分开了。”

“我不懂…”夏凝儿喃喃,以为听错了什么,“你怎么可能放我一个人…” 夏凝儿回过神来时,她已拉住魏来的手。

“你不爱我了吗?是因为杨瀚、还是因为…”夏凝儿咽了口口水,一度迟疑,轻声开口,“…因为”他”?”

“你该对我愧疚的…魏来,带我认识”他”的人是你。”夏凝儿说着,眼眶泛红,泪水刹那便盈满了眼眶,“为什么…” 魏来舍不得,她伸手想抚去夏凝儿的泪,却犹豫了。

“不是因为他们,我对你的在乎并没有变。”魏来说,她轻轻的拨开夏凝儿的手。

“骗人。”夏凝儿摇摇头,见魏来要走,夏凝儿不由分说的便抱住她,“魏来,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说走就走? ”

在夏凝儿的哭泣里,魏来静默着。

过了会,她轻声开口。

“因为我不懂爱情了。” 魏来说着,声音漠然,“我想,我已经没有爱人的资格了。”

那漠然…,对夏凝儿也是,对她自己亦然。

她已经没有爱人的资格了。

思绪及此,下了车的魏来踩上了社区外头的石砖,走进社区的她,短跟鞋轻轻敲击着地面,规律有节奏的,一如以往。

这些年来,她始终陪在夏凝儿身边,却不曾再提起爱情。

她一度认为,过去的那个决定,已经为她的爱情上了枷锁,她早就失去了爱人的资格。

于是她留着夏凝儿的一切、留着搁满俩人回忆的空房间、留着对人一贯冷漠的戒律,她循规蹈矩、防守严密,却没想到却还是有个人闯了进来。

那个人是鸥小妹。

鸥小妹让她想起爱情,在不知不觉间淡化她的界线,于是这些日子,让魏来一度迷失了。

尤其,在她发现自己爱上鸥小妹的时候。

她以为,鸥小妹的出现,是她还尽了过往的错误,终于,她可以卸下她的枷锁。

但魏来没想到,鸥小妹的出现,其实是告诉她,这一切的错误,她根本没有还尽的那一天。

她是错了。

魏来走到大楼门口时,才发现夏凝儿在楼下等她。

“魏来…,我忘了带钥匙。”夏凝儿唤住她说,“对不起…,我可以去你家待一下吗?这么晚很难找锁匠。”

魏来停下脚步,眼下实在不是一个好时机,这让她一度想拒绝夏凝儿。

但夜色的确深了。

“我知道你有女朋友了,我会睡沙发的。”见魏来考虑,夏凝儿吐舌,补上一句。

“你先跟我上楼。”魏来没有接话,她眼下没有说闲话的心情,“家里有备用的洗漱用品,不够的话,再帮你准备。”

“好。”夏凝儿点点头,开心答应。

魏来见着那笑容,愣了下,她是怀念夏凝儿那个笑容的。

很多年以前,夏凝儿曾经是那么简单的一个人。

到底,是什么让她变了?这些年来,魏来问过自己很多次,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电梯门开了,魏来掏出钥匙,往左旋四圈,打开门。

夏凝儿跟在她身后,笑吟吟的东张西望。

走进屋子时,魏来闻到空气里的奶油香气。

是蛋糕吗?还是饼干?

鸥小妹在等她吗?

脱下跟鞋,魏来的心揪紧了,只是,她也同时看到门口那双男用球鞋。

她抬眸,对上鸥小妹的视线,跟着,发现鸥小妹不是一个人。

她抱着一个男人,抬眸,对上魏来的视线,才松开手。

魏来没多花力气便认出了那个男人。

那人是杨瀚,是鸥小妹的前男友…,是她拆散了他们。

魏来拧眉,心在下沉。

见着她和夏凝儿,杨瀚尴尬的站起身来,望着魏来。

“魏总,谢谢,我女朋友之前托你照顾了。” 魏来搁下公事包,刹那间没有半分真实感。

直到她看着鸥小妹站起身来,对她虚弱一笑。

以及,开口对她说的那句话。

“总经理…,抱歉…” 鸥小妹说,出于愧疚似的,她的视线有意无意的避开了魏来,“我想,我该在一起的人还是他…”

“谢谢你…,这些日子以来,陪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