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只有一层楼的距离，魏来推开门时却已一身冷汗。
“怎么受伤了？”
回到住处的她，见着鸥小妹一脸歉意的坐在餐桌旁等她。
心是被担忧占满了，魏来蹲下身子，仔细地检查鸥小妹的伤口。
“在我们家附近发生的？”魏来问着，声音是她少有的紧张。
“嗯。”见她如此，鸥小妹轻抚着她的背，“没事了，还好碰到朋友，她带我去包扎。”
魏来的目光却是移不开那伤口，她按着额头，只觉自责。
她想起了昨晚。
若不是昨晚她彻夜未归，鸥小妹怎么会碰上这种事？
魏来吁了口气，一时间无法排除这份想象。
纵使她素来理智，这种心急如焚的时候，理智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她想起昨晚未归的原因。
夏凝儿…
想起，昨晚她送单雪淇回家以后，夏凝儿的那通电话。
止不住的思绪让魏来一度陷入沉默。
“都说没事了，你太担心了。”看出魏来的自责，鸥小妹温柔地握住她的手，却是想起了什么。
她迟疑了下，开口，“…总经理，你，是不是在躲我？”
“啊？”魏来不解。
她抬眸，清冷的目光迎上鸥小妹的，见着了鸥小妹眼里的不安。
魏来心里明白，鸥小妹是想起了昨晚的那个吻，想起了她们两人接吻时，她不自禁流下的泪。
她淡淡一笑，摇摇头。
“这几天待在家。”魏来轻捧起鸥小妹的脸，把鸥小妹的依赖望进了眼里，“我请特休。”
“不…”鸥小妹立刻拒绝，“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习惯了鸥小妹的固执，魏来眯起眼，清冷的眼里有一丝溺爱，“…我先请半天？过半天再看情况，如果你真的可以，后半天我就不请假。”
“我们在交往，请半天假照顾你，是我该做的。”魏来补上一句，“这样，你总能答应？”
魏来这么说，鸥小妹既好气又好笑，一时间也不得不投降。
“那就半天，只能半天。”
“半天后，应该是我看情况决定。”
“你…”鸥小妹叹息，再没有话，拿魏来没有办法。
鸥小妹总觉得，这些日子下来，魏来似乎越来越知道要怎么样对付她。
魏来能在年纪轻轻就当上顶牛周刊部门的总经理，个中原因，鸥小妹终于是领教到了。
见鸥小妹再不抗议，魏来扶起了她。
“餐桌椅硬，去沙发上休息吧。”魏来说，温柔的把鸥小妹的手往她肩上搭。
两人挨的近，鸥小妹闻见了魏来身上的气息，那气息带着股甜香，却不是魏来平日里用惯的清淡香味。
“你昨天晚上…”鸥小妹捂住嘴，她知道不该干涉魏来太多的。
“我昨晚先去喝了点酒，跟单经理一起。”魏来老实交代，说谎搪塞并不是她的特色，“后来，因为我有个朋友身体不太舒服，我带她去看了医生，就在她家住了一晚。”
“跟单经理…”鸥小妹喃喃，她知道自己吃醋了，却管不住自己。
魏来扶她在沙发上坐好了，见鸥小妹神色不定，魏来失笑。
“小妹，我跟单经理真的只是…”
“总经理，你不用跟我解释，不需要的。”鸥小妹摇摇头，阻止了她后头说着的话，“…你陪着我，已经很好了，也已经足够了，不管你以前的交往对象是谁，我都不会过问。”
鸥小妹认真地说。
但这醋坛子已经翻了，一屋的醋味。
她身旁的魏来没有失去嗅觉，要她不发现，显然是不可能的。
魏来叹息，她替鸥小妹倒了杯水。
坐上沙发的她，温柔地，把鸥小妹搂进了怀里，“小妹…，那如果我告诉别人，我跟你在交往呢？”
“…小妹，我可以说吗？”轻轻地，魏来问着她。
鸥小妹抬眸，她的心被揪紧了。
她看着魏来，看着魏来冷惯了的眼里的那丝温柔，鸥小妹的胸口一塞。
她想起了杨瀚，想起了那些躲躲藏藏的日子，也想起了，她刚刚在车上夏凝儿无意间告诉她的事。
这些年来，她的感情，总是在藏…
第一次，有人，要她不要再藏了。
望着魏来的她，抿唇。
“为什么这么问…？”鸥小妹轻声问，掩饰着自己的情绪。
魏来的手抚上鸥小妹的脸颊，鸥小妹的脸颊暖了，少了屋里冷气沾染上的冰冷。
“小妹，我不想让你多想。既然你不问我的过去，那我便把现在留给你。”
“我不在乎别人知道我的性向，但我在乎他们看你的眼光。”魏来低声说，嗓音里有一丝宠，专属一人的宠，“…小妹，你在乎吗？”
“我不在乎。”鸥小妹喃喃，她几乎是本能地脱口而出。
但说着，鸥小妹后头的话缓下了，“总经理…，但我不希望你说。”
“…为什么？”
“因为现在的我，还没有资格，让你对我这么好。”鸥小妹说，声音低低的，目光落不进魏来眼里，“…我还配不上你。”
魏来拧紧了眉，这是她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再也忍不住想明白鸥小妹究竟受了什么样的伤。
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把眼前这个让她挂心不已的女子，伤得这么深。
她的指腹温柔地滑过鸥小妹泛红的眼眶，低眉，轻轻的吻进鸥小妹的眉心里。 鸥小妹闭起眼，一滴泪滑下。
魏来愕然，她的吻短暂离开了，鸥小妹的小手却揽上了她的颈，摇摇头。
“你不要走，不要躲我，我没事的。”她说。
魏来吁了口气，她的唇瓣再度落下。
在鸥小妹的双眸间轻点、在鸥小妹的鼻尖上盘旋、在鸥小妹的唇瓣上徘徊。 依依不舍。
当魏来的吻停下了，鸥小妹缓缓地张开眼。
她伸手，指腹搁浅在魏来的唇瓣里，思绪不止。
“怎么了？”魏来问着她，只盼能做些什么，解开鸥小妹心里的结。
“总经理…，你知道吗？以前，我的前男友，从来不希望别人知道我的存在。”鸥小妹轻声说，泪水不听话了，跟她的心一样，“因为爱他，所以我接受，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接受了，不代表不会痛苦、接受了，不代表不会在乎。”
鸥小妹开口，语里的哽咽，像根刺，直直的往魏来心口上扎。
“接受，只是接受，但本来在乎的、本来在意的，是不会因此改变的。”
她低眉，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说接受，只是欺骗自己也欺骗他…，最后，在不断的忍耐里，消磨我和他之间的感情。”
魏来看着她，这是她俩在一起之后，鸥小妹第一次讲出过往那段感情带给她的感受。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句话。
但魏来了解鸥小妹的性子。
她不愿细想，说出这些话的鸥小妹，受过多少委屈、受过多少伤…
就像鸥小妹自己说的一样，她是如何带着那些自欺欺人，说服自己，去忽视自己会在意、会心痛的事情？
欺骗自己的人，就像是吃了麻药、遮起眼睛，一刀一刀往自己身上割。
但麻药会退，视力会恢复。
于是，人意识到的时候，往往已经遍体鳞伤、无可挽回。
“总经理。”鸥小妹唤住她，深吸口气。
她看着魏来，于是她眼里的歉疚、眼里的舍不得，都没有逃过魏来的眼睛。
“如果我爱上你，是因为你做到了他没有做到的事情，是因为那些缺憾、那些弥补…”鸥小妹说着，说出她这些日子以来，最耿耿于怀的挂虑。
“我好怕，如果我是因为那些寂寞、那些空虚、那些自己无法填补的伤口而爱上你…”
“我不想伤害你…” 魏来听着，一时不语。
她静静的看着鸥小妹，有那么一瞬间，鸥小妹以为她不会说话了，鸥小妹以为，魏来再也不愿跟她说话了。
但鸥小妹想错了，因为过度的担心而想错了。
魏来对她，一直都不是出于一份在乎公平与否的感情。
“你会想到这些，就表示你在乎我。”魏来轻声说，她的嗓音脱去了素日里的冷硬，温柔地往鸥小妹的耳上绕，“你在乎我，才舍不得伤害我，这样的你，便不会真的伤害我。”
“小妹，我们都在乎对方，这样就够了。”魏来说，她低眉，亲吻鸥小妹的发，“不要问什么是爱情，我们或许永远不能明白爱情。”
“但我们能懂，懂我们在意彼此的那颗心。”
“只要这份心意不变，对你、对我，无论什么结局，就都是最好的了。” 在鸥小妹的忧虑里，魏来这般说。
经过今天早上的事情，后头的一整个白日，夏凝儿都有些心不在焉。
今天是她休假的日子，这一整天里，她的手机响过几通冯席修的电话、也响过几通杨瀚的，但她都没有接。
魏来走后，她整理起屋子，视线却几度在那门把上停留。
只因，魏来离去时的神情，她忘不了。
只因，魏来那样的神情，夏凝儿第一次，看到它出现在另一个女子身上…
她想起魏来的姐姐魏媛几周前拨给她的那通电话。
“我妹妹身边有别人了，请你不要再打扰她。”
还有宋为凯，他为什么也知道…
因为那通电话、也因为宋为凯透漏的消息，夏凝儿终于愿意面对这些年来她不愿意面对的现实。
魏来曾经再爱她，最后，也会爱上别人的。
只是夏凝儿没有料到，那人，竟会是杨瀚的前女友。
是命运对她的嘲弄吗？一切既像是闹剧，又像是报应。
但夏凝儿没有认真找过这问题的答案。
她只知道，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屈服于现实。
她正想，门铃却响起了。
门外的人，夏凝儿从门眼看了眼，并不意外。
她刚好也有事要问他。
“你为什么突如其来就说你要休息？席修还跟我说，你不打算继续跟杨瀚当荧幕情侣了？”
一踏进门，少了往日的客气，宋为凯自顾自地坐上了她的沙发。
夏凝儿冷眼看着他，他不客气，那她也没有礼尚往来的必要。
“你对鸥小妹做了什么？我记得我当时答应你带小妹过去，是因为想让他跟杨瀚复合。”她挑明了直接问他。
宋为凯挑眉，轻薄的唇藏着的笑意让人心寒。 “你要让杨瀚跟鸥小妹复合？”
宋为凯拍了拍沙发，打量着四周，“这就奇怪了，他们两个复不复合，到底，干你什么事？”
“这不关你的事。”夏凝儿轻嗤了声。
“当然关我的事，你以为你一句不忍心鸥小妹受委屈，我就会相信你吗？夏凝儿，一个人不要当了婊子还想要立牌坊，这样很恶心。”宋为凯冷哼了声，懒洋洋地滑起手机，“…说到底，你还是因为魏来吧。”
夏凝儿淡淡地望了他眼，像把这人的无赖给看尽了。
“宋为凯，这是我的自己的事。”
“好吧。”宋为凯叹了口气，耸耸肩，笑笑，“枉费我带了个好消息给你…，你还不知道吗？他在找你，要我带个话给你，说，他不会同意你跟杨瀚拆伙。”
夏凝儿愣了下，拧眉，她在宋为凯的笑容里见着了自己的无可奈何。
“我会自己跟他联络，不用你操心。”
“那就好，你要知道，这件事情如果弄大了，不是我操操心、你道道歉就可以解决的。”宋为凯笑笑，他站起身来，不顾夏凝儿的嫌恶，轻轻的在夏凝儿脸上落下一吻，“…凝儿，我刚刚突然想到一件事。”
“…魏来身边既然有了别人，那单雪淇应该就没有理由继续拒绝我了吧？嗯？你觉得呢？”宋为凯说的云淡风轻。
但听到这话，夏凝儿却终于有了反应。
“…她不是你碰得起的人。”她颤声说。
“事到如今，你还关心她啊？人家可是恨你入骨呢。”宋为凯低笑了声，“也是，比起我们所有人，大概只有她，会让你感到愧疚吧。”
“…毕竟，你当年，可就是她一手带到魏来身边的啊。”
此际，宋为凯笑着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