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鸥小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魏来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了。

“我没事…”鸥小妹喃喃,“你不需要这样…”

只是鸥小妹说归说,体力却再也不愿意配合她的倔强,体力不支的她纵使再想强撑、再想掩饰,她的脸色已然苍白如纸。

魏来心头一紧。

“不要逞强,你需要休息。”魏来说着,不顾鸥小妹的阻挠,扶着她躺下了。

这么一躺下,鲜明的疲惫感一拥而上,鸥小妹无法再支持了,她勉强抬眸,再看了魏来一眼,终是合上眼,睡下了。

魏来拧眉,轻轻叹息。

她脱下西装外套,替鸥小妹盖上。

鸥小妹这几天的行径,魏来无疑都看在眼里。

早上天刚亮就出门,晚上她接她回来的时候,已是凌晨时分。

每天都睡不到几个小时,为了赶上单雪淇不合理的要求,怕是在影印室里连多休息一下都不敢,这样没日没夜的逼自己…

魏来心一紧,她不明白,难道鸥小妹没有想过,就算她这次完成了这不公平的任务,那下一次、下下次呢…

为什么不想别的办法?再不,为什么不找她求助?

鸥小妹怎么就这么傻、这么倔?想着,魏来不禁抚上鸥小妹的脸庞。

“总经理…,不是我爱说话啦…”佟杰见状,捏着一脸尴尬,挑眉插话,“你确定你要让鸥特助在你办公室里睡觉吗?”

蹲在沙发旁的魏来冷应了声,“…嗯?”

“也不是不行啦…”佟杰抓抓脸,是不自在。

想来佟杰虽然之前都在各部门漂流,在哪里都待不久,但魏来是个例外。

转眼间,他当了魏来的特助已经当了两年,出于他对魏来的认识,他早察觉她老板对鸥小妹的心情应该是不简单了。

佟杰是个聪明人,他心下有底。

她老板果然喜欢女人,真特别、真有趣。他赌对了。

高兴归高兴,身为特助,佟杰没忘了他的身份。

他开口,试图唤回魏来的一些理智,“…身为你的特助,我不能不提醒你,你的办公室这么人来人往的,谁跟你报告就会随时进来,我是怕…”

他咽了下口水,“有哪个主管会放个女孩子在办公室里大睡特睡,如果被看到的话,除了对你的个人形象不太好以外,还有啊…”

佟杰这般啰里啰嗦,倒惹得魏来不耐烦了,打断他,“你是担心他们会传我跟鸥特助有什么?”

魏来一开口便正中红心,佟杰高兴的嚷嚷,“宾果。”

他说的兴奋,拳击掌了下。

魏来回眸,她站起身来,冷冷一应,“今天上午没什么重要会议,你帮我请上午的假。”

她抱着胸,淡定地看向佟杰,“这样的话,有谁进了办公室,就是你的责任。”

佟杰听了一咋,俊秀的脸是要被无奈给堆满了,“老板啊…,你干嘛这样为难我,你一年到头都没在请假的,你忽然请假谁相信啊?”

“而且外头的人又没瞎,大家都知道你人在办公室啊?”佟杰苦恼地说。

魏来却是掠过了他,把他的那些嚷嚷给忽视了。

走回办公桌的她开了电脑、拿起文件处理,所有的步骤都一如以往,把那些紧张兮兮都留给了手足无措的佟杰。

“你不要那么有异性没人性好不好?”佟杰见状,无助嚷嚷。

置身在文件海中的魏来抬眸,瞥了眼鸥小妹,跟着,冷冷地扫了佟杰一眼。 佟杰尴尬,这才发现说错了话,“对,不是异性,是同性…,那又怎样,倒霉的都是我啊。”

他咕哝着,继续絮絮叨叨。

可惜他的这些挣扎,只换得视线回到文件上的魏来一句… “你怎么还在这?”她挑眉。

佟杰见状,知道再挣扎也是无用。

他抹抹脸,终是认栽,“好啦…,我知道了,我去外面把风就是了。”

他拉开办公室的门,临走却是想起了什么,“只能请到两点喔…,你下午因为时装周有个重要的会议,你应该没忘吧。”站在门口的他忙不迭的补上一句。

“嗯。” 见大局已定,佟杰无奈,决定不再自讨没趣,他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佟杰走了,办公室里就安静了,魏来专心地看着她的文件,回着她的电子邮件,一切都一如以往。

而门外的佟杰显然是使尽了浑身解数,于是魏来的内线电话不曾响起,敲门声也没找到机会叩上门板。

白日里,魏来办公室难得这般宁静。

鸥小妹在这样的安稳里好好的睡上了几个小时,等她再次醒来,睡意朦胧的她环顾四周,发现偌大的办公室里空荡荡的,不见佟杰,也不见魏来,只剩下她一人。

她揉着眼,对眼前的现实有些不适应。

坐起身的她低眉,见着滑落在腿上的短外套,想起了魏来。

鸥小妹的心一暖,只是这温暖短暂,转眼,又被沮丧给取代。

鸥小妹多少猜到,魏来之所以会出现在单雪淇的办公室,是来帮她的。

但为什么要帮她?鸥小妹想,拳心握紧了,她气自己终是没有处理好这一切。

而且,她无意之间,似乎导致单雪淇对魏来的不谅解又加深一层…

她似乎怎么做都不对…

鸥小妹抬眸,就着魏来书柜旁的玻璃门,她看见里头那一脸疲惫的自己。

鸥小妹愣愣地望着,终是明白魏来刚刚为什么会那么担心她了。

想起魏来的温柔,鸥小妹抿唇。

无疑地,那样的魏来再度让她感到迷惑。

鸥小妹不明白,魏来对她到底是怎么样的感情,而她自己呢,她对魏来,又是怎么样的感情…

她的心里还有杨瀚,这样的她,就算真的对魏来有感情,那,对魏来而言,公平吗…

鸥小妹的思绪正落,门却推开了。

推门进来的是佟杰。

他对鸥小妹笑笑,一脸的喜孜孜,“醒啦?醒了就好,我老板嘴上不说,但是担心你担心的要死。”

“你醒来就好好跟我老板一起吃午餐吧,我买了附近最好吃的腊肠披萨哎。”佟杰兴奋嚷嚷。

他把手里的披萨盒在鸥小妹面前搁下了,一脸雀跃。

被佟杰的模样逗得虚弱一笑,鸥小妹接过佟杰递给她的披萨。 她才咬了口,魏来便踏进门来,在她身旁坐下了。

“睡一觉,好一些了?”魏来轻声问着她。

魏来冷惯了的声音虽然一如以往,里头的关心却是欲盖弥彰。

“当然好啦,我在门口挡了多久,什么陈经理、何经理、李组长的,通通都在我面前碰了个软钉子,尤其是那个陈经理,他还觉得我是故意找他麻烦,不让他见你…”逮着了机会,佟杰趁势发挥。

他一嘴的嘟嘟嚷嚷,邀功起来就像没有个尽头。

虽然他说在兴头上,但魏来显然没有听他发挥的兴致。

她沉声开口,冷冷打断他,“嗯?这么多抱怨。”

“不如…,你出去吃?”她冷声,直接判他出场。

佟杰愣了下,忙不迭抗议。

“哎,为什么,老板,你这样子太不够义气了,我会忘恩负义,到处跟别人说,说你跟鸥特助之间…”佟杰忿忿。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魏来冷眼一扫…

那目光冷峻,看得佟杰心下一凛,嘴活脱脱就像被上了封条。

情势如此,佟杰只得摸摸鼻子,拿起了两片披萨,认命起身。

只是走归走,他还不忘在内心做出结论。

确实,他老板魏来,就是个有同性没人性的薄情寡义王八蛋。

对,王八蛋。

他狠咬口披萨,碎念,“我出去,我出去就是嘛…,外面的空气比较新鲜自由,胡说八道也没关系,这样才不会影响披萨的味道…”

他边咬边念,走出门时还说个没完,生怕没给魏来听到似的。

佟杰一走,魏来吁了口气。

“你其实不用这样…”鸥小妹开口,她搁下手里那片没吃尽的披萨,整理着思绪,“今天的事情也是,其实你不需要来帮我…”

魏来沉默了会,思忖着什么,“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人帮你…,但我不希望你的倔强,会伤害到你自己。”她过了会说。

“我并不是因为不喜欢人帮忙…”鸥小妹抬眸。

对上魏来的视线,也见着魏来眼里的忧虑,那刹那,鸥小妹的心慌了,后头的话,不知道为什么说不清了。

她深吸口气,低声说,“你应该照顾好单经理…,你明明还很在意她,为什么要刻意惹她生气?”

“我跟单经理没有在交往,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魏来说,难掩诧异。

她听得出鸥小妹的不开心…

魏来迟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这不是第一次了…,她向来的沉稳,似乎从鸥小妹住进来那天起,就像被人给打乱了节奏。

理不清其中的原因,魏来皱眉。

“我去,只是因为我担心你。”最后,魏来沉声解释,她说的真诚。

鸥小妹望着她,心却是空荡荡的,她知道魏来对她好,她也知道她越来越依赖魏来,只是她却是不明白,魏来为什么要如此? 魏来难道不知道,她这么恣意妄为的对她好,会让她在她心中腾开越来越多的位置,只会让她越来越离不开她…

鸥小妹拧眉,心一紧。

因为魏来明明不爱她啊… 魏来明明爱的就是她的前女友…,是单雪淇,是那个视她为眼中钉的女人。

何况,就算魏来真的爱上她好了,现在的她,又有什么能力跟资格回应魏来的感情?鸥小妹想不下去了。

“我不用你担心我…,你这么做,单经理只会越来越讨厌我。”鸥小妹淡声作结,不愿再看魏来一眼。

“小妹…”不明白鸥小妹的情绪,魏来慌了,她伸手,轻抚鸥小妹的脸颊。“…你在生气?”

鸥小妹低眉,知道自己不理智,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会这么不开心。

就连以前跟杨瀚交往的时候,她都不曾这么的蛮不讲理…

她开口,却是无助,“我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尤其,你应该好好对待的人,不该是我。”

“小妹,你在说什么…”魏来拧眉,那刹那,她几乎要抑不住把鸥小妹抱在怀里的冲动。

她几乎就要忘了,鸥小妹有一个交往多年的地下男友,为了这个男人,鸥小妹不惜在她哥哥面前和她假扮成情侣。

魏来几乎就要忘了。

她,终究爱上鸥小妹了吗?

见魏来不答,鸥小妹站起身来。

她不想继续待在这里。

不想…,她不想面对眼下自己这凌乱的思绪、凌乱的人生,不想面对她心里因魏来沉默而掀起的慌乱不安。

心紧的是要窒息,鸥小妹把魏来的外套抛在沙发上。

外套里的手机滚了出来。

鸥小妹本想走,但见着那手机,心一软,还是捡了起来。

那是魏来的手机。

鸥小妹捡起来时,屏幕因为触碰,短短地,亮了下。

于是鸥小妹见着了那亮在屏幕上的未读短信,是单雪淇发来的。

“魏来,你明明知道我多想保护你,你为什么就偏偏要爱上像鸥小妹那种女人,为什么要在我面前重蹈覆辙,你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

鸥小妹看着那短信,征征然。

她看错了…,什么吗?

“小妹?”见她拿着手机不动,魏来困惑上前。

见着了鸥小妹手里的短信,魏来愣住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并不爱你。”魏来低眉,抽走了手机,在刹那之间恢复了清醒,“单经理也误会了。”

她不能让一切失序。

鸥小妹还爱着她的男友,魏来知道,她知道她不能对鸥小妹说破她心中的感情。

即使那感情,在不知不觉间…,失控地,与日俱增。

“我知道你不会爱上我。”鸥小妹低声说。

她刚刚的任性脱口而出的刹那敛下,她没有再看向魏来。

她该清醒了。

鸥小妹深吸口气。

她和魏来之间,因为魏来对单雪淇的感情;又或者,因为她自己对杨瀚还有着的放不下…

两颗不清不楚的心,是没有拥抱彼此的可能。

鸥小妹提醒自己,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蔓延。

魏来素来是那么理智的一个人…,她低眉,魏来刚刚说的那几个字,那几个关于不爱她的字眼,却不住在她耳际绕。

魏来是不是…,是吧,她一定已经多多少少看出她的贪心,看出她对她多出的那份感情,所以,才会把话说得那么绝,那么不留余地。

是她自己糊涂,她早该知道…,早该管住自己失序的心、管住自己的荒唐。

鸥小妹想着,手不自觉地掐紧了。

她不住、不住,提醒着自己,强逼自己面对现实。

尽管如此,她是分不清了…,分不清她对魏来的感情,究竟是爱,还是依赖。

那样的她,没有资格开口,要求魏来为她撤下两人之间最后的界线。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总经理。” 思绪纷纷,鸥小妹开口,声音轻轻,“…如果有一天,我假装我爱你…,或者我假装我不爱你,你,会发现吗?”

她抬眸,“如果你发现了,你,会怎么做?”语声淡淡,鸥小妹试图掩饰她的慌乱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