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杨瀚诉说对自己的爱意,又看到杨瀚眼里的痛苦…

仿佛也看到了两人多年的感情,有那么一瞬间,鸥小妹的心软了些。

但她仅存的理智提醒她,她不能再退让了。

她如果再退让,等于重蹈覆辙。

她跟他都该看清现实了。

鸥小妹提了口气,“…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小妹…” 杨瀚本不想放弃,但他今天毫无伪装。

走廊上来来往往的公司职员路过时,视线有意无意地,都盯着他们两人看。

杨瀚蹙眉,他压低声音开口。

“小妹,那你答应我…,接我的电话,我们电话里谈,好吗?”他说,声音满是疲惫。

鸥小妹看着杨瀚,神情不定,没有立刻接话。

杨瀚耐不住性子,俊朗的面容满是无助和愤怒,“小妹…,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说分开就分开,连谈谈都不可,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心情?我把你当什么?你又把我当成是什么?”

杨瀚说得伤心,这话终究是动摇了鸥小妹。

她看着杨瀚,杨瀚的痛苦和疲惫似乎都藏在脸上新添的黑眼圈里。

鸥小妹的心真的软了。

她伸手,想抚上杨瀚的脸。

杨瀚握住了她的手,一眼的伤心,不发一语,就这么看着鸥小妹,像是个被抛弃的孩子。

那眼神,让鸥小妹有了罪恶感,“你…” 又是一组员工与他们错身而过,杨瀚看看四周,在他人的眼光里,想起了现实。

他忙不迭地打断了鸥小妹,“小妹,我得走了…,之后,你一定要接我的电话。”

“你记得,我没有答应要分手。”

落下这话,杨瀚放开了鸥小妹的手,推开右侧新闻部的玻璃门,匆匆离去。

玻璃门关上了,也把鸥小妹推回现实、推回她的日常。 没有杨瀚的日常。

她的视线落在杨瀚刚刚站着的位置上,那里,因为杨瀚的离开,露出本该属于那儿的墙壁,苍白而空荡,仿佛什么都不曾存在过。

如同这六七年来她不断、不断经历的心情…

鸥小妹抿紧唇,挣扎和无助,扎扎实实的在她心里蔓延开来。

这感情终究是太苦了,苦到鸥小妹无法承受,苦到她不想再思考这件事了。

鸥小妹深吸口气,向左转,往男人装的周刊部门方向走去。

这一次,她跟杨瀚走上了不同的方向,而那里,有鸥小妹必须独自面对的人。

男人装周刊部门跟女孩Ask周刊部门不同。

这里,没有欲盖弥彰、掩饰现实残酷的轻音乐,空气里,也没有名义上用来安抚人心,实际上只让人觉得呛鼻的香水味。

踏进这部门的那刹那,鸥小妹听着整部门充斥着的电话声和打字声,只能感觉到那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肃杀气息。

“你就是鸥小妹吧?”坐在门口最外侧的那女子名叫方朵莉,她睨了鸥小妹一眼,利索的视线凌厉地扫了鸥小妹一身。

她虚伪的笑笑,百般慵懒替鸥小妹指了经理办公室外头的座位,“你坐那,等等东西放好去跟经理报到。”

“嗯。”鸥小妹应了声。

只是她才要往前走,方朵莉便叫住了她,“哎。”

鸥小妹停下脚步,不确定的回望。

方朵莉冷哼了声,抱着胸,“我们单经理很久没有请特助了,她向来习惯自己来。”

“这让我好奇,你会来这里,是因为你是她特别喜欢的人呢?还是…”她不怀好意的笑笑,“…她特别讨厌的人?”

鸥小妹心一凛,她想起她要面对的是什么。

想起单雪淇的敌意…,她没有回话,直接往她位置的方向走去。

那位置不大,跟鸥小妹在女孩Ask部门的位置看起来大同小异。

搁下箱子的她,不禁看向单雪淇办公室的门。

单雪淇就在里面吧…

鸥小妹深吸口气,只是那刹那,她也想起了魏来。

想起魏来每次碰到与前女友有关的事情时,忽然筑起的冷酷,那段过去仿佛鸥小妹永远攀不过的墙。

那让魏来放不下的人,就是单雪淇吗?

依例得向主管报到,鸥小妹轻敲了下门,等待,却不见门内的单雪淇应声。

鸥小妹疑惑,她正考虑是否该拨通内线电话给单雪淇确认,鸥小妹面前的门锁却转动了。

门开了,门内的单雪淇睨了她眼,女王风范的微笑,笑意轻浅,却是嫣然。

“你来了?” 鸥小妹踏了进去。

“你一定觉得我要你来这是不怀好意。”单雪淇对她说,妩媚的眼瞅着鸥小妹此刻仅有的坚强。 她轻捧起鸥小妹的脸,轻喷口气,喷上了鸥小妹的脸蛋。 “我跟你不一样,我很诚实,我可以直接回答你心里的疑惑…”她笑笑。

她开门见山,“…鸥小妹,我的确是不怀好意。”

“我们就直接一点说吧…,你告诉我,你跟总经理是什么关系?”她睨着鸥小妹。 果然是因为魏来吗… “我跟她?”想起魏来,鸥小妹的心头上搁上一丝暖。

只是细想下去,也让鸥小妹想起了现实。

因那瞬间,鸥小妹忽然意识到,她跟魏来之间,除了房东与房客间的关系之外…

其实,什么也不是。

想清这点,鸥小妹的心好像给人掏空了似的。

但她却没有心思想清,这股空荡不安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不想说是吧…?我可以理解。”单雪淇抱着胸,眯起眼,漂亮的手抚过鸥小妹白皙的脸庞。

她的动作是那般温柔,可她的指腹每抚过鸥小妹的肌肤一寸,鸥小妹的心就寒了一分。

她淡淡一笑,“不管你和她是什么关系,我只有一句话,我不会让像你这样的女孩子靠近她…,你这种人,只会伤她的心而已。”

“我这种人…”鸥小妹喃喃,重复了一次,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对,就是你这种人。”单雪淇嗤了声,“…我的时间很宝贵,跟你们这种处心积虑的乖乖女不一样,我懒得继续跟你猜东猜西了。”

踩着紫罗兰色高跟鞋,单雪淇的脚步停在办公桌旁的几个大箱子旁。

她睨了鸥小妹一眼,指着那箱子,笑笑,“我的新助理,请你把这些拿去分类、扫描、归档。”

鸥小妹征征然,那箱子是叠得要比她身高还高了,里头不知道有多少文件,“这么多…”

单雪淇冷冷一笑,“你知道我之前没有请助理吧…,这几年的文件自然没有人负责电子化跟归档,只能麻烦你这个新任助理了。”

“你不会连这种小事都办不好吧?你巴结、攀附魏来和佟杰的时候,可没有这么柔弱又无能啊?”单雪淇瞅着她看,冷哼了声。

“你!”鸥小妹瞪着她,要强逼自己,才能面对单雪淇眼下的欺人太甚,“…好,我做,我做就是了。”

说着,她踮起脚,试着抱起其中一只箱子。

但那箱子很沉,她使力却仍抱不住,差点就把箱子给砸了。

单雪淇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就像是在观赏一场她期待已久的表演,她一句话也不吭,默默看着鸥小妹的手足无措。 她等待鸥小妹向她求饶。

但单雪淇不知道,她显然低估了鸥小妹的倔强。

鸥小妹看了她眼,也不求助,深吸口气,硬是把那箱子抱了起来。

箱子太沉,她抱着走出门,虽是短短的距离,鸥小妹的手已在颤抖。

她强撑着,便要走出门。

单雪淇叫住了她。

“鸥特助。”单雪淇语音淡淡。 她字字句句都像带刺的针,扎的人耳朵发麻。

“我忘了提醒你了,一年一度的时装周是我们男人装要报导的重点项目,而那时装周就在最近,到时候我们得整理好过往的资料,提一个最好、最精彩的文案出来。”她的嘴角扬起笑。

抱着箱子的鸥小妹勉强开口,“…所以呢?” 她的指节已然泛白。

“嗯,没什么所以啊。”单雪淇冷笑了声,“当然就是要告诉你,你手上那叠资料,在这两天就得处理完了…,不然,你说, 我们怎么来得及整理过往的文案呢。”

“知道了。”鸥小妹勉勉强强的挤出这几个字。

“也对,这点小事,你应该做得到吧。”单雪淇又说,气势逼人,一点也没有收敛的意思,“我就你一个助理,男人装的每个人又都身负重任,我可没有多余的人力可以支援你做这种小事。”

“那就麻烦你,好好做完它们了。”单雪淇微笑作结。

离开单雪淇的办公室已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最后落下的话依然盘旋在鸥小妹耳际。

鸥小妹抿紧了唇。

站在影印机旁的她持续扫描着箱子里的文件,当然,她已经数不出来那是第几份文件了。

鸥小妹抬眸,她看见墙上电子钟显示的时间,心一凛。 已经傍晚了。

“下班啰,明天见。”

“拜拜,明天见啦。”

影印室离大门很近,外头人们互相道别的耳语像流水一样,偷偷钻过那细小的门缝,流进鸥小妹的耳里。

鸥小妹低眉,望了那箱子一眼,但那箱子里的文件好像会自己增生似的,怎么扫描也没有一个尽头。

这才只是第一箱,搁在单雪淇办公室里的,至少还有两三箱。

今晚,该是得加班了。

她正想,手机却亮了起来,打来的人先是让她心一暖,跟着,却也让她犹豫了。

她第一次,如此犹豫该不该接这个人的电话。

但她知道她得接。

“今天不忙吧,等等一起回去?”电话那头的魏来问。

鸥小妹抿唇,是直到此刻听见魏来的声音,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脆弱,她的眼眶微微泛红了。

但就算如此,她无疑不想让魏来担心。

鸥小妹提醒自己,她现在所面对的,不管是不是单雪淇的敌意,依然是她工作内容的一部分。

这种事,到哪里都可能发生。她不能、也不该,对魏来说这件事。

尤其,如果单雪淇是魏来的前女友的话…

鸥小妹一点也不想让魏来想起过往的那些回忆。

她开了口,避重就轻,“我今天要加班…,你先回去。”

“加班?”魏来问,有些诧异,“我今天才刚收到你们最新一期的打样,照理说现在应该是你们部门最不忙的时候…,萧翊潇加派案子给你?”

“嗯…,算是吧。”鸥小妹应了声,只想含糊带过,因为她是个不善说谎的个性,根本想不出什么更好的理由搪塞,“你快回去吧,不用等我,我哥他们还在等你吃饭。”

“…好吧。”听鸥小妹这么说,魏来只得挂上电话。

虽然,电话挂上时,魏来还是觉得哪里不大对劲,但这毕竟是鸥小妹自己的工作,她虽然疑惑,却也不能干涉太多。

想着,她看向桌上那盒手工饼干,秀眉轻拧。

今天早上播音乐的事情,怕是吓着了鸥小妹,魏来本来想跟鸥小妹道歉的,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于是她问起佟杰该如何跟人道歉,佟杰就自作主张的替她买了这饼干,也没问她她想道歉的那人是谁、是男是女。

男人女人都爱吃手工饼干吗?又都能接受这种方式道歉?魏来失笑,早习惯佟杰的乱作一气。 把饼干装进了纸袋里,拎着纸袋,出了办公室的她按了电梯。 电梯顺势而下,眼看就要到周刊部门,魏来不禁又再度想起了鸥小妹。

好巧不巧的,电梯门却也在这时开了,停了下来,恰巧,就停在女孩Ask周刊部。

魏来抬眸,门外的人见着她一脸紧张,想了想,还是踏了进来。

魏来却觉得那人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看过这人。但魏来没有细想,只因她每天本就会见上许多公司员工。

那人似乎也认识她,但怕是惧于她的职位和可怕的声名,根本不敢认出她,于是两个人在电梯里静默着,等着谁得楼层先到, 谁就可以脱离这令人尴尬的宁静。

本该是这样的。

但那人低眉,正想从包包里翻找什么,却是恰巧见着魏来手里的那个纸袋包装。

不见还好,一见,她便难掩兴奋,本能似的惊呼了声。

“Warm&Hearty的饼干吗,妈呀,这超难买,也好吃的。”那人喊着,却又想起了对魏来的畏惧,她抓抓脸,尴尬一笑,“总经理你好识货喔!”

魏来抬眸,见着那人的兴奋,她在模糊的印象里认出了那人。

她其实见过她的,上次她陪鸥小妹一起喝醉的那晚…

鸥小妹的同事吗? 魏来眨眨眼,终是认出了秦子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