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是蒋云翰找她,鸥小妹愣了下,便匆匆的抓了钥匙下楼。

“我出门一下。”鸥小妹这话在大门砰然关上前,先窜了出来。

见门关上,魏来拾起桌上那本正在看的“Dear Pink”杂志,那杂志是女孩Ask这几年最强劲的对手,魏来继续翻了几页,心里却还是对蒋云翰这个名字有些挂心。

奇异的直觉,堂而皇之占据了她的心头,还一点也不愧疚于自己的不请自来。

说到底,该还是因为鸥小妹听到这名字的第一个反应...,她瞬间紧张了的神色,反映出了那人在她心里的份量...,也把魏来的好奇撩拨的更为鲜明。

魏来提了口气,她的视线搁在门旁那几双因鸥小妹匆匆出门而被踢乱的鞋子上,只觉自从鸥小妹来了之后,她的生活便少了她习以为常的那些规律,更多了的,是无奈和无所适从。

但如果鸥小妹真的要离开了…,魏来抿唇,她并非不知道,总要别人离开的人,才是最害怕别人离开的那个人。

此际,外头的风声敲打着阳台的玻璃门,魏来坐起了身子,她瞥见了鸥小妹挂在卧房门旁的那件小外套,想起鸥小妹出门时只穿着短袖短裤。

魏来起了身,走到门旁的她拿起了那件外套,听着敲打着玻璃门的风声,低眉,细看着那件外套,仿佛也细看到自己的放不下。

放不下...

魏来吁了口气,拿起挂在门上的那串钥匙,下了楼。

蒋云翰其实就是杨瀚。

蒋云翰是杨瀚的本名,也是鸥小妹认识他时的名字。

那时,杨瀚是鸥小妹的高中学长,大鸥小妹两岁,是话剧社的社长,成绩虽然普通,但凭他的外貌跟才华,已经足够让全校的女生总围着他转。

只是鸥小妹却不是因为别人赞赏的那些特质认识杨瀚的。

当年,鸥小妹还是个刚升高中的小高一。开学日、九月一日那天,她还来不及踏入校门,却是先听见了她母亲病重住院的消息。

刚上高一的女孩还来不及参加开学典礼,便先学会了去学务处帮自己请假。鸥小妹母亲这病是起因于积劳成疾,一病就病了一个月,那整整一个月的日子,鸥小妹天天忙着在病房里进出,也认识了隔壁病房那个跟她同病相怜的年轻男孩。

那男孩病重的是奶奶,他跟她一样,是家里唯一抽得出空照顾的人,在那短短一个月的日子里,怕鸥小妹追不上到时的功课,高三的男孩帮高一的鸥小妹补习。

只是成绩并非特别好的男孩,替鸥小妹补起课便像个中途出家的半仙,讲得零零落落又乱七八糟,但鸥小妹喜欢男孩尽力解释 这一切的模样,也喜欢他俩说说笑笑时他的灿烂笑容。

一个月后,鸥小妹的母亲出院了,男孩的奶奶也是,两个互相支持彼此的人,在卸下那超乎年纪的重担的同时,才发现他们的友情已转化成爱情。

那时,男孩还叫蒋云翰,而十多年后,男孩变成男人,也从蒋云翰变成了鸥小妹眼前的杨瀚。

一个鸥小妹爱得深,也放不掉的男人。

“…为凯告诉我你现在住这里。”杨瀚见着了鸥小妹,戴着墨镜跟鸭舌帽的他露出了笑容,他循着大楼向上望,似乎想借找着那扇明亮的窗户,也找着鸥小妹现在的生活。

“嗯。”鸥小妹应了声,她终究是思念杨瀚的,她牵起杨瀚的手,领着他在社区找了张长椅坐下了。

杨瀚困惑了,他思忖了下,开口,“你不让我上去?小妹,你还在生气?昨天的事,我很抱歉,但我希望你明白,那是我的工作,而我这么多年这么努力,都是为了我们两个人的将来…”

“我需要的,其实,没有你想象的多。”鸥小妹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见杨瀚了愣住了,鸥小妹想了想,抿唇,还是解释,“我有室友,你不方便上去。”

“你不是一个人住?”杨瀚蹙眉,俊朗的面容袭上了一丝焦躁,“…为凯没告诉我这点,那好,我请为凯帮你找个新房子,跟这里一样,离顶牛近一点的。”

“不用。”鸥小妹开口,止住了杨瀚的安排,“我在这里很好…”

鸥小妹轻声说。她想起了魏来,想起魏来只是同意她在她家住几天而已。

那个刹那,有短短的一瞬间,鸥小妹有一个不实际的希冀,希冀魏来不会想起这个约定、不会要她离开。

无疑的,她喜欢跟魏来住在一起,虽然,魏来习惯用冷酷包装她的柔软,习惯用淡然掩饰她的在意,但那样的魏来,却真实的令鸥小妹感到心安。

杨瀚却是更不能接受了,“是因为你的室友?”

他沉吟了会,谨慎地开口,“你的室友…,是男人?女人?”

鸥小妹望着他,本是温柔的双眸袭上了一丝冷,“你来找我是因为关心我,还是为了要确认你的不安?”

杨瀚拧眉,习惯于鸥小妹的倔强,却也无奈于鸥小妹的倔强。

他逼着自己耐着性子,好声好气的开口,“小妹,你一个人住在外面,我当然会担心跟关心你的交友状况、生活状况。”

杨瀚说得诚恳。

鸥小妹听着他说,这话虽然听起来温暖,鸥小妹心里却空荡荡的,那些暖意,怕是先被这夜色给稀释了、消弭了,于是一丝一毫也透不进鸥小妹的心里。

“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也不是孩子了,我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鸥小妹说,夜风拂来,穿着短袖的她挨上一阵冷,她轻搓手臂。

杨瀚注意到了,他脱下外套,想要搁在鸥小妹的肩上,鸥小妹却站起身来,在有意无意间,避开了他的外套、他的关怀。

“很晚了,明天还要上班...”鸥小妹轻声说,她背过身去要走,“你最近拍片很忙,不用忙着担心我,我会照顾自己。”

杨瀚拉住了她的手。

那逼得鸥小妹停下了脚步,但她虽没有放开杨瀚的手,却也没有说话。

“小妹…”

杨瀚的话滞在空气里,这些年来,碍于杨瀚的工作,两人的交集总是短暂,能三言两语说的清的,或者三言两语说不清的,都搁在两个人的心里,随着感情的年岁,积累的久了,多了,也乱了。

杨瀚深吸口气,理清了思绪,“我想告诉你我爱你,好吗?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我现在还被定位成偶像而不是实力派演员,如果我们的恋情公开了,要付出太多的代价,会让我之前的努力…”

见着鸥小妹的背影,只觉那纤细柔弱的身子扛起了太多的委屈,杨瀚舍不得,很舍不得,但想起当中的拉扯、取舍,却做不了什么。

杨瀚绷紧着神经。他真怕,怕鸥小妹不会回头,不会回话,不会像以前一样,告诉他,她没事的,她不在意,她明白他的梦。

在鸥小妹的沉默里,杨瀚害怕了。

但还好,鸥小妹开口了,“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她说,轻轻地。

杨瀚露出一丝安心的笑容。

只是鸥小妹并没有转过身,于是她见不着杨瀚的笑容,但那不要紧,她知道只要说上那些话,就能让杨瀚放心。

杨瀚放开她的手,叫了出租车,走远了,回去他位在繁华地段的那座豪宅。

那里安全措施严密,处于闹市却地点隐僻,适合杨瀚这个人的身份和地位,只是那偌大的屋子里,鸥小妹却找不到自己的容身之处。

目送他离去的鸥小妹,心头一阵酸,眼眶也染上湿气。

回过头去时,鸥小妹想起了魏来。

她想起了昨天,她不愿再让她见着自己此刻的脆弱。

她得收拾好自己。

于是她拍拍脸,让自己好些了,便往大楼走去,只是鸥小妹怎能料到,她却是在大楼门口,撞着了那本该在屋子里的人。

“…你还好吗?”

那人一见着她,惯于冷然的视线添了一分软,什么细节也没问,就先关心起她那一眼若有似无的泪光。

鸥小妹低眉,她还没回答,却是瞧见了魏来手里的那件外套。

忽地,鸥小妹再也不想隐瞒眼前的这个人。

“…刚刚来找我的人,其实是我的男友。”

秘密是这样的,一旦开口说了,就没有停止不说的理由。

鸥小妹继续说,“因为他的工作性质,我平常不会特别说…,但我不能答应媛姐帮我介绍对象。”鸥小妹轻声说,低眉,终于学会了倾吐。

有那么一刹那,鸥小妹担心,担心魏来会细问下去。

然而,魏来只是凝望着她,抿唇。

魏来不是没有猜想过鸥小妹有交往对象,但听到时,她心中依然一紧。

她对鸥小妹有好感吗?魏来拧眉,她不愿意费心思量这件事,只因她太清楚,她跟鸥小妹只能是朋友,尤其,在她知道鸥小妹有男友之后。

也好。魏来想,这样鸥小妹越线时,她就不会多想。

也在那个当下,魏来终于明白,鸥小妹和她相似的地方是什么。

想着,魏来把外套替鸥小妹披上了,她开口,声音淡淡,“…你住下来吧。”

“…嗯?”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鸥小妹抬眸,泪未尽的眼里有着愕然。

魏来沉吟着,开口,“如果是因为他的工作,那他不在的时候,至少,你还有个人可以照应。”她淡声说,语声有着令她自己都不自在的柔软,她背过身去,为两人按下了电梯。

鸥小妹凝着她的背影,讶异。跟着,她却因想通了什么,唇边泛起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背对着她的魏来见不着鸥小妹的神情,自然,也见不着鸥小妹凝望着她背影的神色复杂。

她似乎越来越依赖她了?电梯门打开时,鸥小妹想。

但,这样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