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轎車在宮殿的城門不遠處停了下來,鋥亮的車身看起來全然不像是剛剛長途跋涉而來的行者。
副座上的男人肅穆地跳下了車,他氣場十分強大,一下子吸引了周圍人群的觀望,即使在名門滿布的首都也難得一見這樣瀟洒的男人。
可他轉眼便低順下了頭顱,面帶恭敬的微笑,將後排的車門勻速地打開了,他只是侍者,真正的主人還未現身。
當他的腳踏出車門的那一瞬起,整座城市的中心便是這立足之地。
酒紅色的西裝配合以黑色內襯為背景的紋格領帶,腳上蹬着的皮鞋在陽光下分外耀眼,男人手腕上朗格表輕輕傳出機械默契配合的聲音。
若是名門的子弟在奢侈品上或許相差無幾,但這個男人的氣質卻是他們難以匹敵的,路過的少女們眼泛桃花,這毫無疑問是無數人夢裡的理想型。
顧稚崔緊張地看向四周,甚至連臉部僵硬的肌肉都快要擰成了一團。他感覺到這片廣場上所有人的焦點都停留在了他的身上,他恨不得腳趾摳出個三室一廳。
好在墨鏡遮住了這小子無助的眼神,讓他搖頭晃腦的模樣看上去猶如天神巡遊人間。他硬挺着背,按照排練好的禮儀等待車中的少女下車。
稚崔和紀雪在兩個小時前抵達了首都,他們在南方的一座交通樞紐城市下了貴族車道,轉而被保護着送進了特快專列上。
直到了上了專列,他才真正明白了此行的目的。
在此之前,他一直在琢磨着不靠譜的老爹究竟在外頭乾著什麼行路,許久未聯繫后的第一次通話就扔下這麼個重磅炸彈。
這個國家的皇帝想要見他。
在專列上的數個小時里稚崔的日程幾乎被安排得滿滿當當,從宮內的禮儀到說話時之儀態,接受皇帝賞賜時需要作出的反應——當賞賜酒水品嘗時應該怎樣做啦、當賞賜食物時應該這樣做啦、當賞賜道具時應該這樣做啦等等,事無巨細填鴨般灌入了稚崔的腦中。
至於他那身超級牛逼的行頭,自然也是專列上的女傭根據他的尺碼量身定做的。
這恐怕是稚崔人生中最高光的時刻了,是那種七老八十了能夠在孫子輩面前重複吹噓上百次的事件。
可是紀雪可並沒有像這小子一樣,被一連串事情沖的頭昏腦漲,稚崔的身份在獵魔人看來十分敏感,曾經是人類現在是作為露易絲血繼承者的他,已經不再是能毫無負擔面見皇帝的人了,她作為吸血鬼的監視人也不知道如何面對這種情況的發生。
尤其是,在這期間沒有一人對她的身份存在疑慮,似乎皇帝陛下想要接見的同樣也包括了她。
要知道,獵魔人從未隸屬過任何一個國家,而作為私人武裝力量的他們也不可能面見一國皇帝。
這是相當反常的事件,可獵魔人那邊卻絲毫沒有傳來這方面的信息。也就是說,保密程度相當之高。
聽見了後方傳來車門輕輕關閉的聲音,稚崔如抓住救命稻草般地趕緊扭過頭去。
紀雪穿着白色禮服,踏着高跟鞋,瀑布般的烏黑長發此刻被編織成相當精緻的形狀,漆黑的眼眸微垂,雙手被白色蕾絲手套覆蓋,如從畫卷中走出,像聖女般透露出神聖的氣息。
這哪是個藏身黑暗的獵魔人......稚崔不由得暗自嘀咕。
但他仍彎起手臂,令紀雪能夠順利挽住。
好一對俊男美女。不少人都一陣目眩。
“顧同學你總看我幹嘛?”紀雪小聲說。
“嘛......那個,你今天很漂亮。”
“謝謝,顧同學也很紳士。”紀雪露出一縷微笑,今天的少女溫婉得像一朵花。
直到進了宮門后,他們倆才送了口氣。這是專列上的女傭所特意交代的事項之一,作為即將進入皇家禁地的貴客,必須要在眾目睽睽前彰顯相應的儀態,否則就是辱沒了皇家的臉面。
“二位請隨我來,陛下正在書房看書。”侍者彬彬有禮地說,“現在請二位跟好我的腳步,我們會經過一段空間通道。”
“陛下的居住地不在這裡嗎?”
稚崔小聲問。
“是的顧先生,陛下只有在早晨開會時在這裡,其餘時候基本都是在那一邊。”侍從說,“順帶一提,不單單是陛下,宮中的皇族基本都在。”
“不愧是皇族,好大的手筆。”紀雪驚呼。
亞空間的開闢需要相當精密複雜的魔術,而越是巨大的空間所涉及到的規則和元素也就越多,譬如銀天學院下的圖書館就是一個典範,即便如此,圖書館也只不過是很多小型亞空間堆砌在了一起,若是能容納下如此眾多人的空間,構建難度只會更加複雜。
靈能術士本身就十分稀少,而這種級別的大師就更加可遇不可求了。
“無需在意,四宮女士,外人不知,陛下本就是一位高深的空間魔術專家。”侍從微笑道。
他們走入了宮殿群的中心,一路上無人阻攔,路過的傭人們都低着頭,專心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在正宮的後方,是一扇相當巨大的門,與圖書館樓道末尾的石門有些類似,只不過這個更加精美,上面雕刻的騰龍每一張鱗片都栩栩如生,顯然每天都有人將門擦拭得乾乾淨淨。
這是通向那個空間的介質,而空間魔術一般都會選擇門的形式。
門被緩慢地推開了,一條金光大道向前鋪開,寬敞得就像無邊一樣,就像阿斯加德的彩虹橋一樣令人炫目,上空瀰漫著時光碎片和無序空間的氣息,在這一點上也同樣與圖書館的情形相似,不過明顯要更加繁複深奧。
“兩千年的積澱......”紀雪低聲嘆道。
作為一個正兒八經的獵魔人,她的見識顯然比稚崔這種半道上路的強上許多,侍從微笑着俯身,目送他們前行。
“說起來,還記得喜劇家那次所說的六大種族的由來么?”紀雪一邊走着一邊說。
“神的六種罪詛咒在了勇者們的身上所化對么?我記得吸血鬼是傲慢大罪人類是色慾大罪。”稚崔說。
“對,那名被色慾所詛咒的勇者,正是華帝國的一位貴族喔。”
“原來如此,有這種厲害角色怪不得國家能夠在那個延續下來。”稚崔咂舌。
“兩千年的積蓄,才有這樣的手筆啊,我或許是第一個來到這裡的獵魔人吧。”紀雪感慨道。
“這你可說錯了,四百年前一個獵魔人來過,他想要行刺文祖皇帝,血濺這龍道。”
紀雪眼神忽然變得冷漠,她向前看去,那是位身穿紫色禮服的女士,亭亭玉立,聲音清脆而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