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稚崔于薄雾之中睁开了双眼。
那是片无边无际的天地,一眼望去全是白色,见不到天与地的分别。
他伸手揉了揉有些不适应强光的睡眼,有些迷茫。
我在哪?——他低语。
“我记得我是在和四宫......在神之遗产......什么来着?”
记忆似乎变得很淡,一切似乎在慢慢消散,脑内努力回忆的内容此刻如同这片天地一样趋近于茫茫的白。
他默默地向前走着,最后,他甚至连自己是谁都快忘记了。
“我叫什么来着......”
他低语。
后来,他连迷茫的情感都消失了,好像从最初就存在在这里了,没有任何疑惑,就是这么简简单单地走着,这似乎变成了他的使命。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困了就躺在地上睡,饿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
然后,他变得不会说话了。只会发出”啊......啊”的叫声。
过了很长很长,或许几十年,也或是几百年,他学会了使用火焰。
也许是因为睡着时感觉到了寒冷,所以手中冒出了蓝色的火焰。
接着,又变成了红色的火焰。
有时他只能召唤出蓝色的火焰,又有时只能召唤红色。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时间,他发觉如果睡觉前将浑身都召唤出火焰,他会睡的相当安心,于是之后的岁月里他都这么做了。
他的面貌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生过改变,依然保持着最初的模样,但他渐渐觉得有点乏味。
他矇昧的灵魂很孤独,于是他在夜晚发出凄厉的嚎叫,最后眼角流出了透明的液体。
有点怪味。
他尝了尝,这是他首次使用味觉。
很神奇的感觉,他很欣喜。
饥饿的感觉一直持续伴随着他,这种液体变成为了他唯一的食物,以此来果腹。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见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一棵树。
这令他害怕,尽管那个物体一动不动,但仍旧让他恐惧万分。
在漫长的岁月中,他始终在确认着那个物体的存在是否有着危险。
后来他放心了,他爬到树上,摘下了上面唯一结下的果实。
有声音告诉他——吃了它。
什么意思?
他没听懂。
又过了很久的时间,他蜷缩在树下,把玩着那颗果实。
红色,带着些许青,这让白色的世界里多了很多不一样的感受。
到了后来,他咬了下去。
起先是用舌头舔舐,在慢慢放下防备之后,嘴里的獠牙突起,果实的汁液伴随破裂四散纷飞。
略微酸涩的甜味充斥了整个大脑,这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神奇的味道。
于是他狼吞虎咽地吃着,饥饿感似乎消退了许多。
这是个好东西。
他明了了这件事实。
然而,再次寻找,树上什么也没有了,他又一次陷入了孤独。
不过,在某一日醒来时,他的眼前多了一片树林。
身旁这颗孤单的树被他的火焰烧成了灰烬,那是他睡觉时的无意之举。
他哭了。
从未有过的悲伤。
于是,他在那截残留的树桩旁守候了很久,一直到饿到忍无可忍时才到那片树林里寻求新的果实。
他也尝试过啃咬树皮或是翠绿色的叶子。
但味道都不如那颗红色的果实。
所以,慢慢的,他吃掉了这片树林所有的果实。
你很不错。
又有声音幽幽地说。
他发出“啊——啊”的叫声回应,这让他十分不舒服。
后来,也不知多久后,他离开了。
他来到了一片宫殿前,金色的瓦片十分亮眼。
他走了进去,四处观察。
“吃了那么多禁果,你终于来了。”
有声音慢慢地说,宏大而清亮,响彻整个宫殿。
“禁......果。”
他隐约瞄到了那只王座上的人,身穿白衣,丝绸般地垂落在地上。可惜,他身上散发出极其刺目的光芒,让“稚崔”睁不开眼。
“吾很满意你,可惜被吾曾经之罪孽污染了。”
一只手伸了出来,将“稚崔”拘了过来。
“唔,是那个传承吾傲慢之罪的年轻人的血统玷污了你。”
他细细打量,手从“稚崔”的嘴巴里伸了进去,在他的体内仔细摸索着。
“不要辜负了吾......你的使命。可惜,我还没有办法给你消除污染。”
他重重的叹息。
“稚崔”睁开了眼,眼前的人没有头,被切开的脖颈上依然在淌血。
他害怕极了,浑身都在不住的颤抖,这个人的手臂全部没入了他的身体,他想用力咬断,然而却使不出丝毫的力气。
“不要动。”
男人威严地说道。
那双手在“稚崔”的体内搅动,让他感觉浑身都被拆开,撕碎。
经过一阵子的摸索后,男人从“稚崔”的身体里掏出来一样散发着清冷的、带着蓝色光芒的球。
“好久不见了。”
男人再次发出沉重的叹息。
球的光芒明灭不定,似是畏惧般,慢慢趋近朴实无华。
“神?”
又有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是个还带些稚嫩的少女的声音。
那是个身穿黑色洋裙的小姑娘,从宫殿外走进,红色如宝石般的双眼带着一些不快。
“哦?你是什么东西。”
男人——神问道。
“我是被你的罪恶污染了的存在。”
“相同的气味,有些怀念啊。”
神陶醉地说。
“放了他。”
“凡人,你如何命令我呢?”
神依然半躺在王座之上,优雅的身段令任何人见到都要无比羡慕。
“在这‘无为有域’,你只是一个囚犯而已。”
闻言,神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大笑声,震得整片宫殿疯狂地颤抖,这片白色的天地都要崩塌。
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可怕的锁链从四面八方的空间里凭空出现,套住了神的手脚与王座。
“吾为神,谁能囚禁?”
他大吼,断掉的脖颈上鲜血疯狂喷射而出。
他要挣扎, 挥舞着的手臂将锁链铮得笔直,发出快要裂开的哀鸣声。
“可悲的凡人!连吾之罪孽都无法抗下的卑微蝼蚁!居然想困死神?”
他欲打破这片宫殿,展示出无与伦比的可怕波动。
天空中汇聚起了无穷无尽的雷云,成千上万的惊雷劈落,直指这金碧辉煌的宫殿。
这片天地要崩溃了,所有的灵能汇聚,唯一的目的就是要封印住宫殿的主人。
庞大的神能席卷,化作各种各样的生物,金色的光辉挤压满了天边,誓死要抵抗这惊雷。
少女单膝跪地,红色的眼眸死死盯着王座上那位挣扎的神。
“神,不要挣扎了。你已经被锁在这里两千多年了,是无用的。”
她宁静地说。
“吾为神,谁能困?!”
他爆喝,音波里包含了金色的神能,直冲向少女。
少女被利刃般的冲击打飞,将数千间房屋撞得粉碎,她的血洒满了虚空。
“可笑,不过是困兽罢了。”
少女咳出一口血,哈哈大笑。
忽然,稚崔睁开了眼,他看向眼前这位神明。
那是红色的眼眸,金色的光芒却从中爆炸开。
少年伸出手,一把抓向了神明被砍断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