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崔跪坐在散布着零碎石块和钢筋的地上,双手颤抖着抱紧头。
他眼皮紧闭着,疯狂地颤抖着,手臂上青筋在扭动着,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在倒流。
有一个清冷,有些稚嫩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呼唤她的真名。
露易丝·安·卡布尼埃尔。
在男孩脑海的深处,那道红色的身影逐渐显现出了轮廓。
“所以,你是叫顾稚崔......?奇怪的名字。”
她的声音在稚崔耳旁呢喃。
时光一下子被压缩,稚崔重回到童年。
他耳旁忽然清净了,他成了一个旁观者。
年少的稚崔一个人握持着破旧的网球拍,独自重复着挥拍的动作。
男孩成片的汗水挥洒,从额头、脸颊、指尖——再低落到地上。
网球场变得很庞大,中间横梗的网显得无比高挺。
“真是孤独的孩子啊。”
声音里透出一股落寞,旁观着的稚崔感受到仿佛有泪痕从男孩的脸颊滑落,混杂进了一股股的汗水里。
“为什么会放弃网球呢?”
有人关心地问道,那是位长辈,似是老师,她正抚摸着男孩的头。
“因为我不喜欢了。”
男孩回答。
长辈轻声叹气,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
这段对话重复着,掉进了无尽的莫比乌斯环。
“因为我不喜欢了。”
稚崔无言地旁观着,年幼时的回忆无比的真切。
后来,这段画面逐渐变得多了些许奇怪的东西。
“不会吧?你明明很喜欢网球对吧?”
“不,你必须坚持。”
“你不可以停,不可以让老师失望。”
“你真无聊。”
——
球被击发,撞翻了喂球机。
男孩依然在练习,他长大了,穿上了初中的校服。
“看呐,那个怪胎。又在一个人打球。”
“好恶心,他好脏。”
“好多汗,肯定很臭!”
“以为拿奖了就很拽吧?”
男孩依然在重复着,汗水能够淹没整片球场。
”露易丝,为什么要我看这个?”
稚崔问。
“了解你的过去,才能明白你内心的黑暗。”
露易丝的身影显现,她一边说着,一边朝着男孩走过去。
她化成了老师,逼问着小学生的稚崔。
她化成了初中生,鄙视着初中的稚崔。
后来她又化成了不良少年,欺凌着高中的稚崔。
稚崔旁观着一切,来自他内心最深的怨恨。
“你恨这个世界吧?怨毒的滋味就像诅咒一样跟随你一生,但我可以让你摆脱这一切。”
稚崔沉默。
“你很累吧?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不如我们摧毁掉它吧。”
她的声音又一次轻轻呢喃。
露易丝化身成稚崔人生每一个时间节点上的任何一人,一直到某一刻,她停下来了。
那是一个年幼的女孩,被同样年幼的稚崔拉着,奔跑在阳光璀璨的午后。
“初夏。”
稚崔轻声喊了一声,带着颤抖。
极为年幼的女孩顿了顿,回头朝这里看了过来。
“哥哥。”
*
纪雪一往无前的气势被终止了,匕首柔柔弱弱,却抵挡了和泉守左舞兼定的攻势。
男人手中的布娃娃被那一记居合斩切成了碎片,幽蓝的灵能很快将它烧成了灰烬。
他露出”哎呀真可惜”的表情,但不论怎么看都是在戏谑纪雪。
“虽说与计划出现了一点偏差,但目的总归是达到了,祝你好运吧,猎魔人的小姑娘。”
灵能术师说,一条白色的披风显现,裹住了他的身体。
“宝具‘泊涅罗珀’。你是第一元老的什么人?!”
纪雪质问,手中的和泉守左舞兼定向前刺去。
然而刀刃刺了空,男人早已消失不见。
“你以后就会知道的, 我们还会再见面。”
宝具‘泊涅罗珀’裹带着男人,消失在黑夜里,他的气息也同样无影无踪。
“顾同学!”
纪雪收回刀,小跑着来到了男孩身边,眼神里充满了焦急。
稚崔的獠牙突起,红色的灵能不安定地在他身旁律动,毫无疑问这是暴走的征兆。
吸血鬼的暴走多半发生于情绪极不稳定或者没能抗住“血之滋味”那全身细胞同时凋零的时刻。
而像稚崔这种以血继承者的身份成为的吸血鬼,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无法掌控突如其来庞大的灵能导致。
稚崔的血统继承自强大且高贵的次代种露易丝·安·卡布尼埃尔。这对于一个年仅十八岁的人类来说无疑是十分可怕的事情。
先天得到的存在与后天所得在本质上有着差别。
而只要有少许“催化剂”,隐藏在血液里的诅咒就会被激发,使宿主成为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顾同学......”
纪雪身为猎魔人,深谙如何杀死吸血鬼,然而这种情况下却毫无办法。
这是每一只吸血鬼都需要经历的——学会控制自己可怕的力量。
稚崔忽然睁开眼睛,赤红宝石般闪耀的眼睛盯住了身旁的四宫纪雪。
那是直勾勾地,猎人盯住猎物时的眼神。
“顾同学!”
纪雪后退,手中和泉守左舞兼定出鞘。
这是最差的局面,暴走的吸血鬼会不惜一切地寻找血液,甚至会啃噬同伴。
赋予他们力量的血液此刻成为了“毒品”,理性被摧毁。
因此,无法控制自身暴走的吸血鬼也被称为“瘾君子”。
可此时,已经没有什么能控制住稚崔了。
稚崔灵能狂暴,一出手便如迅雷。几乎瞬间他便来到了纪雪的近前,双手一张,抱住了纪雪柔软的身躯。
这锁住了纪雪施展太刀的余地,接近七十厘米的太刀在这个距离上成为了废铁。
“顾同学......”
纪雪呻吟。
她的衣领滑开,露出了白皙的脖颈。
*
少女搭乘着破旧的大巴,拎着厚重的行李箱,哼着小调,戴着蓝牙耳机,四顾参观着新奇的城市。
她染着黄头发,将末梢烫成了波浪型。相较于其尚且有些未彻底成熟的脸蛋,身材倒是相当不错。
说起来,少女的妆相当精良,衬托其五官精致,有所遮掩但不显庸俗。
一路以来有不少人与她搭讪,但少女丝毫不怕生,常以极强硬的语句噎得大老爷们哑口无言。这常惹的一车的人哄然大笑,连司机都会诧异,这班车完全没有死气沉沉的味道。
她即将到达目的地,她准备给自己的哥哥大大的惊喜。
一想到哥哥,她的脸上变得更加富有色彩了。带着些许邪恶的坏笑,少女轻轻打起节拍。
大巴急急地停下车,在一条相当热闹的街道上。这里挤满了各色各异的人,都在围观着什么。
但少女不在乎,她轻盈地跳下车,顺着导航一蹦一跳地向前走着。
“麻烦让一让!”
她推开一重又一重人群,熟念地钻过警察布置下的警戒线。出乎意料的是没有人注意到此时一个年轻的身影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危险的小区。
“奇怪,为什么要在大门口围观,笨蛋一样。”
少女嘀咕。
不过这显然对她来说并不重要,此行的目的地即将到达。
她低头打量了一下身上棕色的校服,领口红色的刺绣十字架是她最喜欢的设计。这令她对这所学院的印象相当不错。
忽然,她瞧见不远处有两人紧紧相拥,场面好似某些肥皂剧里尴尬对戏的男女主角。
“呜哇,在工地里接吻?”
她显然观察到了周遭混乱的环境,更难以理解这对情侣神奇的操作了。
慢着,这男的......
她凑到近前去,颇具侦探的精神。
男生穿着白色的校服内衬,头深埋在少女的脖颈与肩膀之间。
“哥哥......?”
少女不由得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