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哲在推開第四扇門前猶豫了很長時間,從司機那裡了解到,這是最後一關。也是最能決定他去留的一關。

他原本對他能否通過這件事沒有抱任何期望,但前三位多多少少精神上有點問題的面試官們用他們跳躍性的思維給了他一點小小的期盼。

如果最後一位面試官也是個神經病呢?他心中抱着不切實際的幻想,等一下,說不切實際也不一定。畢竟他到現在還沒遇到過一個正常人。

終於,他鼓足勇氣推開第四扇門。然後腦子一下當了機。

這個世界上有許多東西也許會遲到,但不會不到。

比如說承諾,比如說正義,又比如說他的桃花源。

這是他進入第四個房間后僅存的,唯一的想法。

我的天,我的天,我是在做夢嗎?那個牆角處等人身高的saber手辦是什麼?牆上貼滿了各式各樣的海報,一旁堆滿的巧克力糖果和零食。沙發上那個柔軟的等身抱枕又是什麼?那個一看上去就是頂配的電腦大屏幕和電競椅又是怎麼回事?

最最最讓他墮入雲霄的是放在整個房間正中央的那個獎盃,在這個世界修羅殿的遊戲部的確拿到了去年英雄聯盟世界賽的冠軍,可當這座獎盃擺在他面前的時候他的心靈還是受到了巨大的衝擊。

就在之前的世界他喜歡的戰隊都沒有拿到世界賽的冠軍,而這座獎盃卻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就像是一位平平無奇的女粉絲被木村拓哉從背後環抱之後的感覺——當場死亡。

這哪裡是什麼面試場地,這是人間天堂啊!

“想摸就摸。”坐在沙發上的帶着面具的金髮少年說道。他的聲音像是天籟般的祥和寧靜。

那個少年給人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他坐在那裡安安靜靜,好像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或者說,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和他格格不入,不是他不屬於這個世界,而是這個世界配不上他。

但被獎盃吸引到的唐天哲完全沒注意到這些。

他的身體受本能驅使一樣的摸了上去,在這座銀白點綴着藍色的獎盃不斷留下自己的手印。身體忍不住的發顫,激動的發顫。這是英雄聯盟最高的榮譽啊,上面刻着的戰隊名稱承載了一個又一個人的青春和熱血。

但他突然感到濃濃的悲傷,他想起了在那個世界的那個夜晚。自己滿懷期盼的戰隊倒在了世界賽的路上,如同晴天霹靂一樣砸在他的頭上,那天外面下着雨,打在樹葉上沙沙的作響。

那個時候他高二,星期六放假的半天沒有手機只好到漢堡店裡借老闆的手機看世界賽。他記得那天漢堡店裡有一個男生被女朋友甩了,他們一起無意義的哭泣,一直哭到天昏地暗。

濃郁的悲傷把他拉回了現實,“抱歉抱歉,我有點太激動了。”

他在少年的示意下坐在了沙發對面,空調過濾的空氣讓他心曠神怡,屁股下深紅的沙發十分柔軟。

“你就是最後一輪的面試官?”唐天哲問道,他覺得這個少年有點不太像。看上去年紀輕輕的說不定還沒他大。而且和前面三位相比,他太正常了,這很不對勁。

其實連他自己也沒意識到,眼前的人明明帶着面具,他還是一眼分辨出是一個少年。

“不是。”

少年肯定了他的猜想,“我是修羅殿的少殿主,你可以叫我殿下或者聖。”

唐天哲傻傻的愣在原地,腦子再一次當了機,還是死機的那種。

彷彿在他的腦子裡發生了億萬次的銀河大爆炸一樣的死機。

眼前的少年是修羅殿少殿主,聖。

眾所周知,修羅殿沒有殿主,只有少殿主。少殿主就是修羅殿真正的執掌者。

修羅殿是天下公認最強勢力,而他的掌控者比國家的領導人身份要高上遠不止一籌。

而這樣的人人物,竟然活生生出現在他的面前。

這就像是在一個平平無奇下午,無趣的斜陽透過窗戶和上面的青苔打在臉上。他當時大概在盤算今天晚上吃青椒炒肉絲還是醬牛肉,或者如何抄到慕玉澤的數學作業。然後門外有人敲門。

他一邊疑惑着明明交水電費還要半個月,物業不應該找上門。鄰居的孩子也還在上學,不會上門找他玩一邊打開門。然後就看着只會出現在電視屏幕上的國家領導正一臉親切的看着他,把他拉進房間后噓寒問暖,而他在旁邊木訥的應付着,腦子裡一片空白。

現在的情況比他想象中的簡直糟糕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個,你真的是聖?”他覺得自己大概沉默了有半個小時之久才重新能說出話。

“如假包換。”

聖不知從哪裡變出來三張紙,眼尖的唐天哲發現這就是前三個面試官寫的評價。

“我來看看。雞毛對你的評價是完全落後於時代潮流的絕對失敗者,他覺得你加入修羅殿的唯一理由就是修羅殿人集體行動會帶面具,而單獨行動時可以把徽章摘下,不顯露修羅殿的身份。否則以你的長相和穿搭會抹黑修羅殿的外在形象。”

長得丑我真是對不起你啊,雞毛面試官。唐天哲心裡默默說,可惜長相併不是我能決定的。而且身為一個孤兒我長得丑連訴苦的人都找不到。

“肌肉狂對你的評價是年輕人的墮落者,不懂得趁着大好時光趕緊鍛煉自己的肉體,讓自己千錘百鍊。不過看在你英雄聯盟玩的還不錯的情況下他覺得你情有可原。”

喂喂,肌肉面試官,按你這個說法我們學校百分之99的人都是你所說的墮落者咯。還有因為看別人遊戲打得好就在面試中網開一面這種操作你到底是何來的勇氣上報的?

或許是看到唐天哲臉色越來越黑,聖抄起兩根棒棒糖,分給他一根,半鼓勵半安慰的說道,“沒關係,至少研究部的那個神經病覺得你很不錯!他覺得你是和他志同道合的知己!”

可唐天哲覺得成為一個神經病的知己不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

聖剛拆開包裝剛想放到嘴裡時突然想起自己還帶着面具,拿着糖的手頓在半空中。

“你為什麼不把面具摘下來?”唐天哲把可樂味的糖含在嘴裡,疑惑的問道。

“嗯。。。。。。”聖認真的想了想,一本正經的回答道,“怕你會被掰彎。”

唐天哲差點沒被棒棒糖嗆死,我是純的直男,鈦合金直男!這可是我除了遊戲之外唯一值得自豪的點了。你說把我掰彎了,怎麼可能的事?

但他的話沒能說出口,因為聖真的摘下了他的面具。

他覺得自己今天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足以讓他練就像玉澤那樣的面癱功夫了。可這一刻,他的內心再次受到了無數次的轟炸。

他看過動漫里一眼萬年的女主,看過璀璨星河的絢麗,看過滿布天空的煙花。看過紅透半邊天的夕陽照在雲層之上,層層漸漸的迷濛夢幻;看過白色雪頂的富士山下曼妙的櫻花盛開;還看過‘舟中溫柔海上月’的蒼寂寥遠中的絕美溫柔。

但他毫不誇張的說,這些他曾見過的絕美之景加起來也比不過眼前的摘下面具的少年。

這個金髮金瞳的少年實在太美了,美到唐天哲不自覺閉住了呼吸,美到他根本找不到任何一個詞來形容。因為這個世界本就沒有形容如此美的詞彙。

聖重新戴回面具,撇撇嘴,“我就說吧。”

唐天哲眼神痴痴的,就像是經歷了一場醉生夢死的幻境,如今從虛幻回到真實。

“好了好了。接下來我們開始面試!”

聖笑了笑,他是故意摘下面具的,在這樣強大的精神衝擊面前,被衝擊者會暴露出內心最真實的自己。

“唐天哲,如果有一天,慕玉澤被人殺了,你會怎麼做?”

“我會殺了那個人,千刀萬剮!”在精神極度恍惚的情況下,唐天哲暴露出內心最深處的凶厲,言語乾脆利落像一把快刀。

“然後呢?”

“然後?”他的眼神突然變得迷茫,空洞的旋渦像是一個囚籠,裡面有一個像孤狼的小孩被囚住。

他的臉上流露顯而易見的孤獨,這是一種怎樣的孤獨啊,彷彿這個世界就只剩下了他一個人,在一片混沌迷濛的霧裡漫無目的的亂竄,像一個行屍走肉。

他的聲音輕而平靜,“我會用一把火燒了這個世界,燒的什麼都不剩下。包括我自己。”

“真是可憐。”聖打了個響指,唐天哲倒在了沙發上,一下子陷入沉睡。

“算你過關,算你過關。”聖的語氣憐憫異常,但透過面具,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到他的臉上有一抹詭異的笑容。

像是惡魔在低聲引誘與他交易的凡人。

“喂,玉。你失去了基本所有的記憶,還是要讓他加入修羅殿?”聖緊接著說道。

慕玉澤從黑暗的角落走出,他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麼,“殿下。在我恢復記憶前還是叫我玉澤吧。”

“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玉澤。”

“不知道。”

“帶着他去執行任務吧,你需要恢復實力和記憶。他也不能永遠只會躲在你身後。”

“是,殿下。”慕玉澤抱起唐天哲,轉身要走。

“對了,如果有一天唐天哲要去修羅煉獄,你會同意嗎?”

慕玉澤腳步停下,他很長很長時間沒有說話,久的讓人以為他已經走了。

“會的。”

聖笑了,“你說謊了,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