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渺茫的视野里,彼时的樱花犹如雪花般纷纷而落,静静地飘散在建筑外的林荫小道上。

春雨弥留下的水潭中,几枚樱色的花瓣点缀其中。它们慢慢悠悠滴在其中打转,似乎暂时还不愿停下。湛蓝无垠的晴空下,于枝桠间洒下的柔和光芒中,轻风吹的树影摇曳,撑着下巴依偎在窗边的身影,时隐时现在光影中。

洒进房间内的阳光于此刻间额外和煦,我在心中一遍慨叹着这幅转瞬即逝的光景,希望将这一切都会静止在这时光中。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凋零的花朵不可能再次盛开,泛黄的枝桠不可能再次清脆,死去的人更不可能归来如初。

就连前一秒还在心中默默触动的光景,也与后一秒不经相同。就算再怎么等待,也不可能等到原来的那一刻,那一秒,那一瞬间。因而有的人将樱花盛开的季节比作离别之日。

童话里的美好结局并未出现,她的名字就这样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见证人只有她的父母,以及与他们毫无血缘关系的我。

“我在此宣判为脑死亡。”

宛若机器人般没有任何情感的声音,如同从山谷间的最深处经历来回曲折后方才传入耳蜗。

不不,说什么傻话呢。明明她还好端端的躺在床上沉睡着,说什么她已经走掉了啊。

伯父一言不发的呆在一旁抚摸着她的头发,伯母仍死死的将自己与她十指相连,她的身体还有一丝余温。

或许是因为害怕抑或是一种罪恶感,我无法靠近他们的身边。

曾几何时互相许下的沉重诺言,在如今看来也只显得荒诞不经。

“抱歉.......”毫无任何分量可言,无能的我只能选择这种轻浮的说法。这是说给谁听的呢?是给刚刚失去爱女的伯父伯母吗?是到如今只徒留下一副躯壳的她吗?又或者仅仅是给自己找了一排安慰自己的台阶。

人无法逆转时间的齿轮,吐露再多的心声只会徒增满心的酸楚与追悔。

泡沫般的虚实光景里,滴滴作响的时钟,吹动纱帘的呼啸声,口中呼出的白色热气,没有任何实感。我闭上自己的双眼,眼角里的炽热液体还是如同止不住的渠水于脸颊留下它的痕迹。

医院中的空气深沉而浑浊,越是吸入这种空气,身体愈发沉重。明明有种逃离此地的冲动,强烈的心跳压的我愈加无法离开这里。未曾留意的消毒液的味道忽地扩散开来,呼吸差点因此呛到。低着头注视着的地面上,反光的瓷砖倒映着被白布遮盖的躯体。没有声音,没有光明,她就这样踏上了那条名为尽头的单行道。

“抬起头来。”伯父把手搭在了我的肩上如是说道。“这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必要抱歉。”

豆大的冷汗于发丝间渗出,黏腻的粘在了额头上,只觉得令人恶心。意料之中的回答并没有让我有种获得解放的洒脱感,我更期待他的另一种回答。

“啊........”喉咙里想要下意识的发出声音。我.......想要些说些什么,或者说.......想要挽回些什么。内心深处明明有说不尽的情感想要付诸于言语,明明有吐露不完的回忆想要追念。空调吹来的冰冷寒气从半张开的嘴部窜入,与炽热的体温交杂在喉部,只觉得一阵生疼。我什么也说不出口。

真正头脑好的人可以把难懂的东西简单地传达出去,可惜我没有那般的只会。就算此刻的我诚实地说话,把难懂的东西原原本本的地传达出去也能改变什么呢?就像是坠入湖中的雨滴掀起的涟漪,只能无限向趋近于圆周,却始终无法触及于它的内心。

我知道,我知道他们并未妄图怪罪于我,但这份从一而终的宽容只会徒增我的罪恶感,使我再一次踏上名为逃避现实的道路,我也心知肚明。

心情只觉得像是喝下了浓墨一般。

我总是像那样在什么事都没能做到的情况下,看着各种事情迎来终结。

漫无目的地抬头仰望着,没有日月星辰,没有白云朝霞,唯有空无一物的天花板低的像是要压在身上。像梦一般的经历,总觉得没有任何实感。

“那孩子在生命最后的时候还能留下如此美好的回忆,真是,谢谢你了。”

事到如今为什么还在说着这种客套话啊.......

“抱歉.......我先出去一下。”

最后的理智硬是驱使着我远离他们,缓步的离开房间,直到他们的视野照不到的地方.......

”如果想哭就去蹦跑吧,把泪水变成汗水蒸发掉。”

沉重的脚步声划过寂静的走廊,跳下陡峭的楼梯把全身的力气压在脚底,

“喂…….不要跑那么快!”

随后低着头不顾周围的冲过中庭,蹒跚着踹开禁止入内的护栏......

我发疯似的无目的的奔跑。明明是一直被她吐槽过过于孱弱的身体,大口的喘着粗气,像是被人掐住脖子般无法呼吸。

光是想象着曾经她在病床上挣扎、痛苦着的样子,我就百爪挠心。那么此时的这些痛楚,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是我,一片空白的愤怒。

回过神来,某处通往楼顶的门已被我撞开。

她正坐在围栏边一动不动,手肘撑在膝上,校服短裙因为施加的压力而褶皱。她眺望着天空。不知不觉间,天上积聚着大量的云朵,总觉得那是沉重的、色彩脏兮兮的云朵,让人联想到了混搭着异色的绘盘。也许很快就会下雨。

因跑上楼梯而冒汗的我,在室外的空气下欲渐发凉,我略微打了个寒颤,用手掌捂着脸。让冰凉的肌肤互相接触,两边都会有点暖意,不可思议。

这并非现实,是我缺氧后的错觉。

我来到她的身边横坐在栏杆上,学着她的模样将手肘撑在膝上,她看样子吃了一惊,随后又露出往日的表情与我相视一笑。随后.......

烟消云散

“别开玩笑了.......”

我无力发出最后的咆哮

身子失去平衡重重地砸在了水泥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