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之环”的教徒总喜欢在夜晚活动，因为每当漆黑蔓延至天幕各处，他们就可以将永夜神赋予的能力发挥到最强。
这种说法在“永夜之环”内部流传甚广，曾寄南却对此持怀疑态度。虽然同白天相比，他确实感觉到力量有所增强，但是——
少女缓缓走来，手上的刺剑银光流淌。虽然距离还很远，曾寄南仍感觉到剑尖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对眼前的敌人来说，他仍是砧板上的鱼肉。
现在的时间是4月23日，晚上十一点。
*
数个小时前。
“喂？黑猫侦探社。”
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曾寄南听到手机铃声后，脑子顿时清醒过来，同时心底升起一股火气，他最后直接把手机凑到耳边，选择接通。
“大侦探，你现在有没有空？”
“呃……”
“喂，还活着吗？”
回忆了十几秒，曾寄南才想起声音的主人是那个大学生。
“有何贵干？”他记得对方很少与同伴来往，如果主动联系，多半是有求于人。
“有新的魔法少女出现了，我想拜托你找到她的位置，然后在她伤好之前解决掉。”
对方接着简短地讲了下遇见并重创那个“魔法少女”的经过。
“哦，这样啊。”
对方说到那个“魔法少女”趁乱逃走的部分时，曾寄南的回应十分平淡。
入教前，他只是个钱快花完又接不到委托的私家侦探；入教后，他经常利用永夜神赋予的力量帮助有钱人调查婚外情或寻找走失的宠物，很少参与战斗，尤其在得知“永夜之环”的敌人是群只有十几岁的少女时。
她们掌握着魔法般的力量，再加上年龄的缘故，被同伴戏称为“魔法少女”。
只要不妨碍自己赚钱，曾寄南不太在意这些敌人的死活。不过要是有同伴委托他调查某个魔法少女的身份，他也会欣然接受——除非目标实力过强。
“这个委托明天天亮前能不能完成？”
“你这通电话要是提前几个小时打来或许还可以，现在就只能等明天再说——我可不想遇到‘刺剑’。”
曾寄南表示抗议，夜晚虽然是能力最强盛的时间段，但也有不少信徒因为抱持这样的心理撒手人寰。
淹死的往往是自以为会游泳的。
“你知道这些魔法少女不管受多重的伤，只要没缺胳膊少腿，一个晚上的时间基本就能痊愈。所以你得抓紧时间解决掉她，最好别让她跟‘刺剑’抱团——到时可有我们受的了。”
“你之前好像在网站上说过，那些魔法少女结束变身状态后，身体仍会短暂地散发魔力，我们可以利用这些残留下来的魔力得知她们的行踪。”曾寄南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你怎么不自己去做？”
“我也想，但我被‘刺剑’弄伤了。在给你打电话前，我被她追杀了半天。而且魔力在空气中留存的时间并不固定，现在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那些魔力没准已经消散了。”
大学生稍作停顿，然后接着补充：“所以到头来，还是得依靠永夜神赋予你的那个能力。”
闻言，曾寄南不由得笑出声来：“没想到你这个自命不凡的家伙也有吃亏的时候。我可以接受委托，委托金六万，你要是没意见的话，先发三万过来。”
“你干脆去抢银行算了！”
“我可是冒着被‘刺剑’杀掉的危险去调查那个魔法少女的身份，还只有一晚上的时间。这价钱已经很便宜了，要是换成其他人，非把你那点油水榨干不可。”
“我暂时拿不出那么多钱，最多只能给两万。”
曾寄南将手机紧贴着耳朵，许久才再次开口：“那好，委托金四万，先收你两万。要是委托失败，如数奉还。”
“就这么说定了，网站已经更新了那个魔法少女的基本信息，你登进去找找看。”
对方挂断电话后，事务所重新陷入寂静，耳边再度萦绕起若有若无的“闲言碎语”，但当事人已习惯。窗外，最后一丝阳光苦苦挣扎，黑暗与隐藏其中的不明之物将再度笼罩这座城市。
曾寄南没有立即行动，而是无力地走到办公桌上面的那台电脑前，按下屏幕开关。屏幕亮起，他便点开浏览器，慢吞吞地敲打键盘，输入一串网址，最后食指重重地按在回车键上。
屏幕随即加载出的网页里里外外透露着贫穷的气息，不过由于这个网站平时只用于情报交流，所以没人会在意这些细节。
曾寄南找到标题为“清泽市魔法少女情报”的版块，点开后是份名单，汇总了出现在这座城市的魔法少女的基本特征、现状、最近的出现时间地点，以及根据她们所使用的武器制定的代号。如果出现两名使用相同武器的魔法少女，则会在代号后面加上“一号”、“二号”这样的后缀。
网站现已根据那个大学生的描述，将新来的魔法少女的代号定为“苗刀”。在“苗刀”出现之前，这份名单上只有“刺剑”的备注栏写着“存活”。
“但愿今晚永夜神依旧眷顾着我。”曾寄南再度叹气，一名手持细长利剑的少女在脑海中浮现。
三个小时后，他收到委托金到账的短信，才慢悠悠地穿上一件外套，出门。
*
晚上十点半，曾寄南来到爆发战斗的公园，将体内的某种能量附着在双眼上。两旁路灯照射到的物体立时褪去色彩变为黑白，但空气中凭空多出几丝淡蓝雾气，往东西两边延伸。
这些就是魔法少女残留下来的魔力？曾寄南摇头，眼中的世界又恢复了色彩。利用这种方法确实可以得知敌人的行踪，但时效性短得可怜。那个大学生说过，魔力留存的时间完全随机，就算到明天还未消散，目标也可能早已离开。
而且谁又能保证她们不会利用这点布下陷阱呢？
“你的天赋也许是所有人当中最好的，但在某些方面还是有点天真。”曾寄南喃喃自语着，在道路中间那滩已经干涸的深色液体旁边蹲下身，伸出两根手指，轻微点在液体上。
那个大学生说过，魔法少女被他重创，流了不少血。
手指触碰到血液的瞬间，一幅画面在曾寄南的脑海中闪过。
永夜神会强化信徒的身体，使其力量与五感都异于常人，也会赋予极少数的幸运儿某种特殊能力。曾寄南就是幸运儿之一，只要用手接触与目标有关的东西，他的脑海就会浮现出对方当前所在的地点。
缺点就是每天只能使用三到五次，而且画面出现的时间只有短短一瞬。
两个月前他就用这个能力查出了三名魔法少女的身份，使她们遭到信徒的围追堵截，最终死于非命。
“住宅区？”
曾寄南边对画面中出现的建筑进行分析，便拿出手机，点开地图软件。
公园附近的住宅区只有一个，名为苑林小区。
“就是那里了，她身负重伤的情况下不可能走得太远，”
他自言自语着，打开手机导航，徒步行进。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他就到达小区的正门对面。再次将能量附着在双眼，便发现蓝色烟雾已延伸到小区内部。又看了看正门旁边亮着灯光的门卫室，曾寄南继续迈开脚步，在小区外围绕了半圈，然后在一道金属围栏面前停下脚步。
他双手握住栏杆，刚抬脚要往上攀，意识深处忽然发出了警告。
“你们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啊。”
身后传来熟悉、带着怒意的说话声。
“毕竟斩草要除根嘛。”曾寄南只好松开握住栏杆的手，转过身来，估算出来者站在十米以外。他边后退，边从口袋出手机，同时点开某社交软件，对着话筒说道：
“这个委托可能没法完成了，要是我能活着回去，委托金原数归还。”
停顿片刻，他接着说：
“不过我可能找到了目标的位置……”
话未说完，一道银光刺痛他的双眼。手机挣脱手掌，不知飞到了何处，只听见摔在地上时发出的“啪嗒”声。
代号为“刺剑”的魔法少女已突袭至眼前，曾寄南赶忙将体内的能量汇聚到右手，形成没有实体的漆黑圆盾，挡下第二记直刺。
不远处的路灯忽明忽灭。
永夜神除了强化信徒的各项身体能力以外，还会赋予信徒一种特殊的能量。这种能量在外部呈现为黑色的雾气，兼具破坏力和防御力。精神能力越强大的信徒，越能运用自如。
然而曾寄南的精神能力在清泽市的信徒中排名垫底。
他没法像那个大学生一样做到得心应手的地步，只能将能量汇聚到手上当冷兵器使用。
挡下“刺剑”的攻击后，曾寄南没有选择还击，而是忽左忽右地快速后退，尽量不让自身处于对方的攻击路线内。同时将更多的能量输送到右手，增加盾牌的面积，遮挡住上半身。
紧咬牙关，呼吸不由增重，心脏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面无表情的少女缓步逼近，手上的刺剑对准他的喉咙。摆在后者面前的除了逃跑以外别无选择，曾有不少信徒试图单杀这个魔法少女，但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她手上的剑是把单挑利器。
但多人围攻要是有用的话，她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细长的剑身刺向双眼，曾寄南忙举盾招架。明明对方只刺出一剑，他却从盾牌上感受到雨点般密集的冲击力，这让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好几步，构成盾牌的黑雾在经受冲击之后开始往外流散。
直觉告诉曾寄南，再不跑就得交代在这。但如果直接转身，对手肯定会以更快的速度追上来，将这把剑刺向自己“门洞大开”的后背。
结果还是个死。
看着即将分崩离析的盾牌，他心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与此同时，少女笔直地竖起刺剑，全身迸发肉眼可见的魔法能量。
劲风扑面，曾寄南不由屏住呼吸。
他曾在两个月前见过这个招式，当时有好几个教徒对其进行围攻，最终结果是无人生还。
要是我没能活下来，那个大学生怕是要气出脑血栓，他的两万块怕是要不回去了。
眼看着对方闪身逼近到自己的左手边，提剑刺来。曾寄南猛然抬起右手，像要格挡，盾牌却忽然炸开，眼前顿时黑雾弥漫。
失去了防具，他赶忙朝侧方跳出被黑雾笼罩的范围，随后看见好几道笔直的光束从中射出。面颊右边划过一丝凉意，那个位置很快有液体流出并传来痛感。
他冷静地平举双手，汇集体内的绝大部分能量，将更多黑雾喷向“刺剑”所在的方位。这些黑雾已经脱离他的控制，不具备丝毫杀伤力，但能干扰对方视线。
少顷，半径十米内陷入绝对的黑暗当中，充当唯一光源的路灯已被尽数遮蔽。
“小姑娘，天黑了，赶紧回家吧。”
嘲讽的话音还未落下，曾寄南不带任何犹豫地转身，几乎要把全部力量灌注在双腿上。这个委托注定无法完成了，就算选择趁“刺剑”还被黑雾困住时潜入小区，也要花上不少时间寻找目标的具体位置。
届时黑雾业已消散殆尽，能量消耗过半的他在“刺剑”面前将手无缚鸡之力。
几个呼吸的时间，小区就被曾寄南远远甩在身后。现在的他比起“刺剑”会不会追上来，更关心未来一个月的生活费是否会在短时间内有着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