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躲在甲板上的掩体后面,总感觉抓不稳手中的步枪,可能是因为上面沾满了湿粘的血液,也可能是因为金属义肢上的传感器因为刚才子弹的射击出了故障。

虽然非常相信这只手臂昂贵价格所对应的质量,但是安还是有些担忧,因为她刚才用这只手臂挡住了一发子弹。

正当安在思考着自己手臂上的事情的时候,一声尖锐的呼啸破空而来,根据多普勒效应由粗变细的声音来判断,应该是有什么物体在飞速的接近自己,直觉告诉安如果再蹲在这里的话,也许几秒钟之后她就要变成一滩碎肉了,于是她飞快的翻滚起来,向甲板上另一个掩体靠拢。

在她滚出掩体的同时,一发实心电磁炮弹贯穿了她刚才躲藏的位置,还有不少人的准心已经开始尝试着锁定她的身体。随之而来的自然是金属洪流一般的子弹射击。

不过安并不担心这些,因为子弹如果要射中你,并不是你想要它射不中它就射不中的,这是看命的,所以与其担心这些小铁块,不如担心自己会不会因为甲板湿滑摔倒然后把哪里的骨头给折了。

(不好)

刚刚躲到甲板上另一块掩体后面的安忽然有了一种不妙的感觉,像是有什么危险在靠近。于是她立刻再次从地上爬了起来,把枪往前面一丢,然后四肢并用的扑了出去。

事实证明安的直觉是正确的,当然安的直觉几乎总是正确的。在她刚扑出去的一瞬间,一颗榴弹便精准的落在了那个地方,还在空中的安被爆炸带来的冲击波直接掀飞了起来,然后又重新被地心引力拉回到甲板上。

即便她已经完美的按照经验紧紧的护住了自己的头部,但是强烈的冲击还是让她短暂的失去了意识。

当她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之前她躲藏的地方已经成了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着弹坑。

自己晕过去的时间并不长。

安迅速的对现况做了判断,接下来就是武器,我的步枪呢?

找不到。

然后是腿部的疼痛,可能是哪里受伤了,不过应该没有断,只是哪里的骨头裂了。

还不能停下,停下就等于放弃,放弃等于死亡。枪炮的声音从未有一刻停止,舰艇的照明灯光,探照灯,燃烧的火光交织在一起照亮地下海洋里的这片小小的角落。

“接舷!准备接舷战!!!”

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撕心裂肺的喊声示意安不能接着发呆了,于是安强忍着疼痛想要起来寻找自己的步枪,这样的疼痛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没错,并不算什么,她这样对自己说着。

“安!”

有什么声音透过近失弹造成的耳鸣来到了安的脑子里,但是就像雾里看花一样,她并不能听清。

“安!!”

是谁在喊我,我的步枪呢?我的步枪在这里。

她眼前的景色模糊了起来,那些敌人,那些枪弹,那些炮火,泡沫一样的虚影,逐渐扭曲了起来。

“安!!!”

安抬头,看见了喊着自己名字,正一脸焦急正在向她跑过来的琳。

琳?她不是应该在后方安全的资源补给舰上当舰艇工程师吗?怎么会在这里,在战场上?

“琳!”

她惊慌了起来。

安感觉到了,有无数的枪口已经对准了琳,下一秒琳纤弱的身躯就会被那些无情的金属撕成残破的肉块,琳的鲜血会泼洒在残破不堪的甲板上,浇灭跳动着的火焰。

不行,不可以,那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发生,我一定要保护她们!

“安!!”

安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是甲板却忽然晃动了起来,感觉好像有巨大的海兽在摇动这艘船一样。

“安,醒醒,又做噩梦了吗?”

突然间,一道光穿破黑暗的天空,无论是船,还是海盗,还是鲜血,这些泡影全都被明亮的光碾得粉碎。

安迷茫的睁开双眼,柔和的海风吹动她披散在椅子后面的长发,茶水和点心芬芳的甜味传入她的感知里,很不幸虽然这样的气味能让她入睡,却不能为梦里的她保驾护航。

她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水,吹着海风睡着了。

安看着轻轻摇晃她的肩膀,将她从噩梦中唤醒的人,然后伸出右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试图用金属冰凉的触感让自己快速的清醒过来。

“谢谢..艾小姐,我似乎有点累了。”

被安称为艾的女人轻轻的拨开安的义肢,然后用自己柔软的双手替安轻轻的按摩太阳穴。艾的几缕发丝落到了安的脸上,安不由自主地嗅了嗅,还是一样的味道。

艾小姐的洗发水十多年都没有变过,习惯和艾小姐很像的安也用的这种洗发水,只是她总感觉这洗发水在两个人身上的味道不太一样。

外面和煦的模拟日光透了进来,照在了两人的身上,让安觉得味道不同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两人在吸收光以后产生了效果不同的光合作用吧。

“看上去累得不轻,对自己可不要太苛刻了哦。”艾小姐对着安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让刚刚做了噩梦的安缓缓的安定了下来。

艾小姐是这所小小的孤儿院的院长,她养育了她们三个人、嗯……还有另外一个现在已经和她不怎么联系的女孩,一共四个人。从她们有记忆开始,就一直时和其她四个人一起生活了。

对她们来说,艾小姐就是母亲一样的存在,如果没有艾小姐,安无法想象她们的生活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最近...事情稍微有些多。”安少有的错开了自己的眼睛,目光有些躲躲闪闪。

“好吧好吧,真是拿你没办法。”温柔的艾小姐挽了挽头发,她的安一直都是最别扭的孩子她是知道的,即便安看上去已经坚如钢铁,刀枪不入,但是在她面前还是一个脸皮薄的孩子。

她俯下身子保住了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孩子,用自己的怀抱欢迎她从无边的深海之中归来。

“欢迎回来,安。”

“嗯……”已经22岁了的安现在又变回了那个7岁的小孩子,每个漆黑的夜晚都会瑟瑟发抖的那个小女孩,只有在艾小姐的怀抱里才能安心下来。

艾小姐轻轻抚摸着安的头发,不知不觉中,她们就已经长大了。她有时候也在想,自己当时没有干涉她们选择自己未来的时候到底是不是做对了,成为深潜员对于少女们来说可不算一件简单轻松的事情,在漆黑的海底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说到这里,艾小姐心疼地摸了摸安的金属义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