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来坛黄酒!要顶好的!”

白帝城的一家酒馆里,一名青年衣着青衫高声吆喝着,大咧咧地坐在了板凳上。

少年模样的小二,拿出了一坛尘封的好酒。

揭开纸封,酒香顷刻间涌了出来。

“好酒!”青衫的青年不过是二十多岁的样子,似乎远道而来,风尘仆仆,却衣袂飘飘,佩剑傍身,倒是一名洒脱的剑客。

碗里倒了酒,映出了青年的脸,他倒不喝了。

“伙计,这酒虽好,我恐怕付不起酒钱啊!”青年脸上露出了懊悔的神情,“早知道如此,那日凤阳城,我就不应该去那藏香阁。”

少年并未答话,只是看着他,那眼里仿佛藏着上了千年的古物,沧桑而又破碎。

“你莫不是想要这把剑?”青年修长的手指划过佩剑,姣好的手上却又老茧,“可是这把剑是我师傅传给我的,不能给你。”

“不打紧,一碗酒而已,喝你的便是。”少年终于说了话,他原来不是个哑巴!

“不,我怎能白喝了你这酒?”青年却犟了起来。

少年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转身进了屋子。

“闻闻酒香,总不用付钱!”青年嘀咕道,看着那碗酒流着口水。

青年这趟来白帝城,有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尝尝白帝城特产的黄酒,而第二件事,就是上那白帝山砸场子。

这第一件事,是他本性所使,而这第二件事,则是师命所托。师傅二十年前和那白帝山的宗主结下了梁子,两人斗了个旗鼓相当,却又谁也奈何不得谁,于是立下了赌约,二十年后的今日,让弟子再斗一遍。

而赌约,一个是青年手里的剑,另一个,则是白帝山上的一本剑法。

青年走了,碗中的酒一滴未少。

青年再来时,却没了那把剑,身上多了好几条口子,那件青衫,变得破破烂烂。

少年又给青年倒了一碗黄酒。

“那宗主真不是个东西!”青年骂道,生龙活虎,“我师傅就收了我一个徒弟,教了二十年,那宗门上下却有数百徒子徒孙!”

青年拿起碗,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放下,“你说我师傅是不是坑了我?”

少年看了他,并不言语。

“也是,你又不知道我师傅是谁。”青年使劲嗅着酒香,“你一定以为我输了?是不是?”

“我可没输!白帝剑法随出神入化,但却有个致命的破绽,我师傅可是悟了二十年!”

“那你的剑呢?”少年的话,也如同剑招入了破绽。

青年涨红了脸,“我的剑被那大徒弟夺取了。”

“我猜那是个女徒弟。”少年如同活了千年的妖精。

青年的脸更红了,看着比自己还年少的少年,放下了酒碗,“那女子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我明天还要上山去,这次要把她的纱巾摘下来。”

“你没看到她的脸,怎么认为她最漂亮?”

青年真的说不出话来,那日对决,只觉得那女子倾国倾城,和平日里一起玩耍的女孩完全不同,一愣神,便败了。

青年离开了酒肆,那碗酒依旧一滴未少。他第二天又上了白帝山,却死在了山上。有传言,那剑客却不持剑,在百余人的围攻中力竭而亡;有传言,一宵小之徒上了白帝山,只为了带走宗主家的女儿;有传言,那浪客死前,突然放声大笑,只喊了一声好酒……

七日之后,有名十七八的少年提一坛酒,也上了白帝山。

白帝山的半山腰,是一个剑冢,无数利剑插在地上,肃杀之气让人脊背生寒。

在无数宝剑的最前方,插着那青衣剑客的斩龙剑。

少年手指抚摸着剑柄。

“这酒,是五百年前我埋在白帝山脚的,你这剑却是两百年前铸的,可惜了。”少年打开酒坛,一时间酒香四溢,那少年却将那一坛好酒悉数淋在了剑身上。

少年抬头,望向云海,这宗门倒真的是好生霸道……

“阁下是何人?此乃门派禁地。”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少年回过头,一名白衫女子站在那儿,面戴轻纱,警惕地看着他。

“你是那大徒弟?”少年问道,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没错,是我。”那女子心中已经警惕了起来,她扔下手中的花篮,握住了剑柄。

少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且有剑鸣声传来,先是那斩龙剑叮叮自鸣,仿佛想要从石缝中挣脱而出,继而那数百把名剑也开始应和着,一时间叮叮当当的金铁声回荡在剑冢之中。

“闭嘴!”少年冷呵,剑冢刹那间归于平静。

“你究竟是……”那女子话还没说完,少年却消失在了原地,如同一阵风吹过,轻纱落地,少年却已经踏上了下山的路。

女子僵在原地,后怕不已,背上已经生出了冷汗。

“哈哈哈哈!值了!”清朗的笑声回荡在白帝山上,继而又消散在了虚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