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陌生的世界

阳光暗去,灰色的云彩笼罩着无神的天。

灰蒙蒙的天空,下着细雨。几间老旧的低矮房子呆立在雨幕中,如同一排无人问津的墓碑。而躺在这一列“墓碑”前的是一个少年,冰冷的雨丝润湿了他的眼眶。雨,和恐惧、不甘,让他的身躯蜷缩起来,躲避这个冷漠无常的世界。

“唔……”

少年睁开眼,是模糊不清的视界。而在这一片朦胧中,除了胸口残留的剧痛,只有看起来像是长椅的东西摆在自己面前。

他伸出手抓住长椅上的金属突出部,想要挣扎着坐上去。可是每当他尝试用力,胸口处传来的痛感都让攥紧的手掌不得不松开。

“怎么了?是,是已经死了吗?”

那种痛感开始只是像针刺,提醒着他受过的伤。随着意识的恢复,痛觉成了一枚击穿胸膛的子弹,甚至于一列撞在身上的列车。

“咳咳咳,救,救我。”

如同即将溺死的人一般,他一手捂住胸口,一手在空气中胡乱抓着,想要找到纤细的救命稻草。少年一阵干呕,从喉咙咳出粘稠的液体,液体还带着点甜味。

“嗯,确实,你已经死了。”

“救我,救救我。”

他睁大的眼睛盯着蹲在一旁的少女。就算只在一团模糊中,她的穿着打扮还是很明显的学生着装。少年感觉自己要窒息了,而那个校服穿着的少女还是平静的蹲在一旁,观看这场与自己无关的平淡事。任凭他怎么挣扎,对方还是一样的无动于衷。

“又是一个雨天呢。”那人自顾自的说着,面露无聊的按着手机上的按钮。

在地面的砖石上胡乱划着,断开的指甲和缝隙中满是血液和青苔。他胡言乱语,不知该向谁祈祷,向谁乞求,总之不是眼前这个毫不关心的少女。自己也许转生成了蚂蚁、扇贝之类的东西,不然也不该收到这样冰冷的目光。

“先把他抬到校医室休息。”这是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以命令口吻的说出。

几个看不清面庞的人走过来,轻轻拉起他。

可能就是要死了吧,少年这么想着,直接昏了过去。有人还过来抬起自己的身体,就和曾经一样,不过对于死人来说这应该毫不重要了吧。

窒息感,和随之涌来的悲痛感没过剩下的意识。粘稠的液体混着浑浊的泪水一齐填充了所有的感受,他想要呕吐,但是顶进喉咙处的异物完全阻止了这种可能。在散发着荧光的水面下方,昏暗的光线中只有地面的裂痕。断裂的柏油路和凝固在上面的黄色油漆,和他记忆中最后一眼见到东西完全一样。即便只能模糊的看到,颤抖和恐惧还是能清楚的告诉他,这就是那个场景。浸泡在不知名的液体中,他还是能借着微弱的荧光清楚的回想起断桥和车祸的场景。比起不甘,他还有点庆幸的感觉。无论心中的那个人是谁,他都很庆幸两人应该没有同时在那里。

荧光似有生命般,从上面缓缓下坠,贴附在皮肤的表面。

和那时飞舞的雪花差不多啊,他回想着。记忆中惦念的那个人是一个女生,或许是自己的妹妹或者邻家女孩,那天她在雪中欢乐的笑着。

荧光的斑点,在缓缓蠕动着,身上倒是没有那么冷了。

说来还是奇怪,虽然自认为应该是失去意识死掉了,但是他还是看到有一丝光芒在黑暗的尽头指引着方向。就算粘稠的黑暗要从口鼻中钻入躯壳,那道光还是坚定的站在彼端等着他。也许是神话中的天使或者圣人什么的,才能发出那样耀眼的辉光。

就算痛感还在增加,每一步都更加艰难。向着那道光走着,那种温暖的感受让他还想继续走下去。轻语和吟唱在黑暗中陪伴着他,似在用不知名的语言传达希冀。

从黑暗深处传出的密语,也在神圣的颂歌下消去踪迹。是一种温暖的依靠感,那声音让他依稀记起从前的片段,那些剩下玩笑和空音,命运的所做作为。

光,纯白色的光芒,洁白的羽翼,神圣又坚定的面容。

终于到了她身旁的少年,费力的伸出手,想要触及彼端的温暖和光明。

“我们终会再见面的。”

光芒包裹中的女子睁开眼睛,向他和善的微笑,用那对宽阔的白色翅膀推开了他。但是熟悉的温暖一直包裹着他的身躯,伴着他一起向黑暗深处沉没。

少年猛的睁开眼,晨光映照下的是一块陌生的天花板。

“原来是一场奇怪的梦啊。”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放松僵硬的颈部,又陷进枕头中。虽然枕头不怎么柔软,但是比起在坚硬的地面挣扎,躺在床上还是舒服多了。

攥了攥拳头,手上没有伤口,身体完好如初。输液架上挂着几个瓶子,颜色相仿的黄绿色液体装在其中。一想到这液体和自己吐出的东西差不多,他又一阵恶心。从台子上干净的纱布判断,自己显然没有遭受任何值得注意的外伤的折磨。可是在那个更熟悉的世界,在这个奇怪的地方醒来之前,明明……

门外低声的交谈吸引过注意力。他闭上眼睛,装作还在昏迷的样子。

“喂,老虎,不用那么操心。你在这里守一夜了。”先听到的是女声,和宣判自己死亡的那个声音完全一样,不容置疑的语气。

“可是这家伙的情况也太严重了。”和她对话的声音是厚重的男声。

“咱们当初到萤海也都是这德行。你当时昏了足足有两天,醒后想到的第一件事还是找人打架。哈哈哈,好家伙,当时我们五六个人……”

“别再提这种陈年旧事。”单是从他的语气,都可以听出尴尬。

“话说回来,他一会就该醒了,要不就是没什么用了。”

听到这里,他心中又是不爽的感受。先是和看热闹一样看着自己挣扎,现在又吐出“没什么用”的言论,自己倒真想见识一下这是个什么大人物。

“凌,我还是进去看看吧。”

“我来处理吧。”

话音未落,医疗室的门就被推开。顶着蓝黑色齐耳短发的女子仰着头走进来,看架势好似一位拿着热饮来提审犯人的女审判官,马上就要发出命令。

“你早都醒了吧。我叫凌,你叫什么名字?”

他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这个之前说自己“确实死掉了”的家伙。死掉了……反复念叨着这句话,可清晰的意识也没能让他的思绪变的有一点明朗。

“这里是哪里,小姐,是你救了我吗?

“我没有救你,你我确实都是已死之人了。”

女子面无表情的说出让少年难以置信的话,像是在审判官在下达判决。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鲜活,换句话说,没有死亡的窒息感。

“这可不好笑,‘凌’。谁会相信死人也会开口说话呢?请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还是没说出你的名字。”

少年的回答似乎让女子很不耐烦。

“一会再解释吧。”她又像是再下什么判决书一样。

说罢,凌随手抽出一把枪。连眼神都没移过来,也就是说完全没瞄准,便随手扣下扳机。

“砰!”一声闷响,没听到清脆的枪声,只听到他从病床上翻落,摔在地上的闷响。腹部确确实实的在流出鲜血,而且很快浸透了套在身上的便装。

他瞪大眼睛,捂住腹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事故、苏醒、奇怪的梦,还有眼前这个随便就给自己一枪的少女,怎么想都是无法思考的奇异情况。

“我还不想就这么简单的结束啊……”

没有挣扎时的痛感那么夸张,但是谁都会知道,正常人挨了一枪不及时处理的话,多半还是要流血身亡。前一秒还在和对面对质,现在就身中一枪倒在地上。他靠在床头的柜边,等着生命的触觉再次流逝。

但是事实好像和他想的不一样,或者说很不一样。

“凌!适可而止。”

那个男子低声呵责着凌,却没有要过来救自己的意思。

“唉,要麻烦小雪打扫了。”

凌熟练的取下消音器,塞进口袋中,坐在原位上看着躺在一旁的少年。

“虽然不会死,但是你还是太过分了。”

不会死?听到男子的话他愣了一下。但是一种与冰冷的死亡截然不同的感觉传来,看来自己就算没活着,也是个活死人之类的存在了。

“是吗……看来真的已经死了。毕竟死人又没法在死掉一次。”

少年缓缓起身并没有去理会身体上的疼痛感,因为这相比起他“生前”的痛觉简直不值一提。

“别只顾着聊天啊,我,我还没死。”

他随后便有气无力的打断两人的谈话。枪伤,怎么说也是致命伤没错吧。

“你挨了子弹还能这么流畅的说话?”

身材壮硕的男子有些惊讶。

“打偏了吗,真可惜。”

凌拍拍大腿,神情竟然还有点后悔。

”看实验品似的的眼光未免太失礼了吧。这里可还在流血啊……”

他紧盯着女子,用手指向被手枪打出来的伤口。

“你再看看伤口。”凌摆了摆手枪,示意他移开视线。

少年随着“命令”去查看自己的伤口。衣服的表面被撕开了一道裂口,血迹也还粘着在上面,但是几层衣服没保护住的伤口,只有点微微发红。不但没有继续流出鲜血,而且皮肉也恢复的差不多了。那颗子弹没有射进腹部,而是从侧面划开皮肤,打穿了床铺。

“看什么看,这伤口还能……愈合了?!”他讶异的说。

“相信了吧,还是说你还想要证明。”

凌把手枪抛到空中,又接住,还是那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至少现在不需要了。”他愈加无力的说着。

事故、苏醒、奇怪的梦、手枪,嗯,现在又多了个不死之身。从常理……不,这种情况不可能还能和常理沾上一丁点的联系。这应该不是我之前生活的世界了,但这又是哪里,肯定不是什么剑与魔法的新世界,这是可能真的是什么死后世界,也就是说……

”看起来你的脑子已经清醒了,我现在向你介绍一下这个世界,欢迎来到萤海。我全名是凌源澜,ASCHE的领导者,或者随你怎么叫。你要是不想接受无端又未知的来生的话,我们还有更多能交流的内容呢。”

好家伙,ASCHE,来生,又多出几个新词汇。他在心里想着。

“杜苍洲,请多关照。”被叫做老虎的家伙伸出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他从上到下打量着“老虎”,伸出这只手已经被磨出茧子,普通的学生服穿在他身上也像是一件打手穿的便装。这人要么是个校园混混,就是个学过不少武术的家伙。看他和善、耐心的态度,第二种的可能性大的多,一个有经验的武术家。

“云,云凡。”

看来面前这两个人至少不完全是危险,他也只能先把名字交上去了。萤海、来生,这些乱七八糟的概念够自己消化一阵子了。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虽然不记得原因,自己可能真的死了。也许和凌说的一样,在这里的这些人都“死了”。

凌把手枪丢在床头的桌子上,从椅子上起身,看样子是该走了。老虎也只能跟在后面,但是他离开前还是想和这个“新人”说几句话。

“别看这家伙一脸凶相,实际上还是很体贴的。”

“少说几句,老虎。”

“还真是有米国西部牛仔式的体贴。”

“还是给他点时间吧。要不我带他走走?”杜苍洲摇摇头,头向凌的方向倾斜。

凌没理睬杜苍洲的话,依然大步口处走着,没有要考虑这个提议的意思。发白的光打在她的发丝上,如同遇到黑夜的太阳般被拒之门外。

“那明天见咯,新人。ASCHE还给你准备了欢迎仪式。新成员可是稀有动物啊,就像天使一样稀有那种。”她和背后的少年说道,脚下的步伐没慢下来。

“是啊,好好学着点。凌是最出色的射手之一,几乎百发百中。”语气中透出无奈。

“那……”云凡脑子中的问题太多,他已经不知道从哪个问起。刚才那句“百发百中”就足够令人生疑,要是百发百中,刚才那枪少说也该正中小腹,或者小腹下部?他不禁捂住了关键部位。

关上门前,凌源澜又回头望了一眼。云凡想着,对于这种只会摆出一副poker face的人来说,想起了什么要嘱咐的事可真是不太容易。

“记住,晚上要呆在宿舍。”凌的嘱咐,还是带着点命令的味道。

”那我可以去你的宿舍吗?晚上一个人会很无聊吧。“云凡调侃的说到,显然他已经忘记了刚才的那一发子弹。

“这……”老虎惊讶的转过头,很少见过有对凌这么说话的人。

“别走错了,要是进了学生会会长的屋子,可不能保证你出来的时候还能是完整的人噢。”

“哦?原来学生会长比你还要体贴吗?确实是值得期待呢。要不我现在就跟你走,省的迷路去到会长那里。省的你一个人无聊呢。“

“哈哈,有点意思。总之,就算非要出去的话,还是小心点学生会吧。”

出乎意料,凌经过和云凡你来我往的调侃后,语气渐渐松了下来。

”多谢关心,我会注意的。“

“过会就去找夏树吧。她一定是很期待新成员呢。永远都是。”

凌轻轻关上门,刚才映照在蓝黑色上的微弱晨光移开了位置。走过通透的窗子,温暖的光轻抚着医疗室中的云凡。他抱住膝盖,慢慢思考这短短的时间中发生的一切。

比起被刚刚相识的人拉去到处参观,他更想一个人在阳光下安静的思考。

乌黑的手枪放在床头柜上,和一件普通的床头创意摆件一样。在手枪旁边,还有不知两人中哪个端进来的茶水。在一番谈话后,稍微降低度正适合饮用。

“天使,萤海,凌,ASCHE,学生会,枪支。”他念叨着听过的几个词,还是找不到头绪。

阳光,纯白色的光芒,温暖的光芒。云凡想到昏迷时的怪梦,这个叫萤海世界的地方,也有着一样的温度和暖意。他端起茶杯,啜下一口。白茶的清香,那种甘甜和清纯的味道,云凡本来以为不会再有机会体验到了。至少在生前,他是这样认为。

“好吧,萤海。会散发哪种颜色的光呢。”

他拉开抽屉,想了想,还是没有把冰冷的手枪放进去。那种东西,即便经过阳光的映照,也不会变的有温度。而茶水可以融合阳光的温暖,把这份温暖留存在清香的茶味中。但是没办法,既然是陌生的世界,保险起见,随身带着一把武器依然必要的。

少年升了个懒腰,从病床上下来,不紧不慢的穿好鞋,系好鞋带。他盯着挂着不远处的视力表看了半天,视力已经恢复的差不多,思绪也有了个大致方向。记忆如同被打碎的镜子,最大的碎片中倒映的是死前的境况,其余还是混乱。所谓死后世界的线索,则更像一团纠缠在一起的电线,跟本想不到如何解开。最简单的方案,就是从身边入手吧。管它什么高傲的“凌”,既然真的获得了second chance,就先好好珍惜。

“死后的生活。也有点意思。”

饮完一小口茶,云凡离开床铺,前去打开陌生世界的大门。

清澈的阳光,空无一人的走廊,平凡的校园生活,他曾经求之不得的东西。

“过氧化氢分解反应中二氧化锰是反应催化剂。”

在传入耳中的讲课声的提醒下,云凡回想起,这是在化学课上听过的一个基本知识点。当时讲课的老师还说着什么,“即使世界破碎,但我对你的坚守不会减少。这就是反应催化剂。”这种无聊的“趣味化学”知识,想让他们牢记这个反应式。

他把手掌抵在灰白色的墙壁上。墙壁上有些细小的裂纹,最初的纯白色也在时间的折磨中挂上不安的灰色。但是,这的确是校园中走廊的墙壁,记录着阳光的温度和欢声笑语的墙壁。少年还是不能相信这一切,这种安逸的生活不可能是为他准备的。

云凡沿着走廊慢慢走着。每间教室中都坐满了学生,或是走神,或是紧紧盯着黑板,在清晨慵懒的空气中听着今日的第一节课。时不时还人侧目观察着走廊中的“转校生”,像是只有他的到来才终于在沉闷的气氛中加入点有趣的东西。

如果突然走进哪个教室,打断一节无趣的课程,想必坐在讲台前的老教师是不会高兴的。所以他继续向前走,试着找到一间空闲的教室,兴许能从课桌下面找到值得调查的线索。不久,少年在一个安静的房间前停下脚步,这就是他要找的地方了。

“去这里找找看吧。”云凡心想着。

他推开教室的门,一个少女孤零零的坐在第一排的一张课桌旁,头完全埋进了眼前的漫画书中。白皙的手伸到桌子上的小盘中,抓住一块点心,又藏进漫画书的后面。这是个老师?还是个普通学生?穿着校服,还是有点猜不到。

“嗨……你好?”少年决定先打个招呼。

“嗯?”

少女小巧的头从大大的书本后冒出来,粉色的短双马尾和她看的漫画书都很可爱。

“你要来点姜饼吗。?刚刚尝试的新配方。”

云凡倒有点无所适从了。方才在陌生的病床上莫名其妙的挨了一枪,现在素不相识的少女居然主动的邀请自己吃东西。第一个钻出的念头,自然是怀疑这份点心会不会有毒吧。

“我叫夏树,夏树·普特卡默。欢迎来活动室一起看漫画啊。”

夏树笑的如糖果一样甜美,怎么看也不像是在设置陷阱。她在手中的姜饼上咬下一小口,把另一半饼干掰下放在桌子上。虽然是凌提到的人,但怎么都怀疑不起来啊……

在这样下去可太失礼了,怎么说也要回应无法拒绝的笑容啊。再说,昏迷了这么久,松脆的姜饼让他想起来自己确实有点饿了。过去坐一会,也无妨。

“我叫云凡。对不起,夏树,你的全名是?”

“嗯嗯,夏树·普特卡默。我的父亲是德国人。别担心,大家第一次都会记不住我的名字~”

说着,夏树放下漫画书,从放置在教室前的柜子中取出一套茶具。

“等我一会,云凡。我去接上些热水,漫画社好久没有新客人了。”

虽然水壶也不怎么沉,但是和糖果一样娇小的身躯比较的话。总之,云凡不能安心的让这样的女孩子自己提着水壶去取热水招待自己。

“唔,我和你一起去吧。我刚好也该熟悉一下这个,呃,萤海的校园。”

“你就是小凌说的那个新伙伴吧~好,咱们一起去。”

云凡接过水壶,和夏树一同到走廊,跟在她旁边。

“凌,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问道。

“小凌,她,怎么说呢。她是个有点复杂的人,你今后会了解的。”

“你们来的时候也挨了一枪?”

“凌打伤你了?怎么会这样呢……”她的脸上浮现出诧异的神色。

“你看,伤口。”

云凡侧过身体,把击穿外套的弹痕露给对方。

“之前的事情搞的她心烦意乱吧。小凌的状态最近不太稳定。唉……”她看向窗外。

当下最好的选择是别再问下去了。“之前的事情”,肯定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能让夏树有些失落的事情,再问下去只会让她想起痛苦的经历吧。

少年也和夏树一同看向窗外。虽然阳光明媚,但是空荡荡的校园里还是少了活力。是上体育课学生洋溢的青春吗?他想着,又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偌大的校园中,竟然没有一棵像样的绿植,只有枯黄的颜色钉在深黑的土地上,是稀疏的几株枯草。

两人很快走到了楼梯间附近的水房。云凡打开龙头,把水壶放置在下面。他下意识的抬头,手中的壶险些掉在地上。他立马又低下头,脸上一热。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个穿着校服短裙的女生站在这台有些高的饮水机上面,但是从仰视的视角望上去,风景已经看了个光。

“黑猫?你开始在这种地方修行了。”夏树和单腿站立在上面的少女搭话。

“……”那人还是站在那里,指尖上立着一把出鞘的剑,剑尖压在手指上,形成一种微妙的和谐和平衡。看样子,她是不打算理睬这两个来取热水的人。

“她叫黑羽,也是个很厉害的女生~”

“嗯,我看出来了。不一般,不一般。”云凡点头赞许。

“你是不是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了。”夏树双臂交叉,搭在胸前,露出不满的表情。对于这种一马平川的贫瘠地形,抱臂叉胸的动作没有任何阻碍,反而很轻松。

“算了,先回去吧。既然你都来漫画社的活动室了,加入社团……”

“喂喂,我可没说过这种话啊。”他打断道。

夏树没有再说什么,但是刚才阳光明媚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云。夸张点说的话,她都快要哭出来了。“什么嘛……可是我也不能强迫他……”,她小声的嘀咕着。

云凡听的很清楚。虽然啊,自己确实不是为了加入什么社团来到这教室里的,可是都到这种情况了,再拒绝下去也有点自私吧。他在心中想了想,既然都是新的“生活”……

“但是,我现在决定了!”他打破两人之间的安静。

“嗯?”夏树又抬起头,眼中放出些许希望的光彩。

“我想再吃到甜点,社长。”

“哈哈,做多少点心都可以~”她又甜美的笑起来。

两人回到活动室,夏树从不大的茶罐中倒出细碎的茶叶,直到快倾满了两只木头茶杯。云凡依稀记得在网上见过这种茶,好像是一种来自南美的叫马黛茶的茶叶。

“因为嘛,你是第一个社员。副社长的责任也由你承担了,云凡。”

夏树欢快的摆着腿,淡红色的发夹和一缕刘海随着摆动。

“这,我居然是第一个社员?”

“别露出那种表情嘛。只是这个学校很少有人有能力担任社长的职位而已!”

“这么说你还很厉害啊,夏树。一人运营着一个部门。”

“这可不是夸奖女生的方式……不过,实话和你说吧,现在这些简单的课程我很早就学完了。比起放任我在课上看漫画,还是让我在漫画社更棒吧~”

“说的没错,社长。”

他从银色的吸管中饮用温热的马黛茶。这种看似普通、粗糙的茶叶,却有比那杯白茶更纯真、甘冽的气息。再拿起一块点心,从夏树手中接过一本漫画书。

“对了,能多给我讲讲萤海和校园吗?”

“校园嘛,我可以简单说说。其余的话,我也不是那种总出门的成员,了解的也不多。比起和老虎他们一样出去拼杀,我更喜欢在活动室翻翻漫画。”

这人该不是看漫画到不及格,最后被没法帮上忙的老师丢到空闲活动室吧。他心中开始怀疑,端着茶杯的手不自觉的停在空中。等他回过神,只看到夏树不满的表情。

“这是上次考试的卷子。真是有够无聊的。”

她在课桌中摸索着,很快就找到一打卷子扔到云凡眼前。卷起的边角,看上去这点卷子刚发下来就被遗弃在课桌的最深处。分数的话,被卷在最上面的数学卷子就写着98。压在下面的试卷,好像是英语之类的也露出“14”的前两位数。这是什么怪物啊……如果和自己记忆中一样的100分满分制的话,再想想自己很难到达“10”以上的前两位数字……

“宿舍在哪边啊,夏树?”

不知所措的少年选择用僵硬的方式进入新话题。

“呐,体育场的前边就是。只要沿着楼梯下去再向前走就可以。”

“我先回去收拾一下宿舍吧。在哪里找到钥匙啊?”

“在你的口袋里。”她指指云凡外套的口袋。

他将信将疑的把手插进口袋,冰冷坚硬的触感,还有清晰的锯齿状,无疑是一把钥匙。可是这把钥匙是哪里来的呢?会是凌和老虎在自己昏迷时放进来的,还是怎么回事呢。

“到这里的之前,大家都会得到一把钥匙。”

“今天到这里吧……”少年喝光茶水,打算暂时离开。

“记得来参加社团活动哦。我会,我会做好点心的。”夏树稍有停顿后,说出了要准备点心的想法。看来这个唯一的社员,还是很重要的。

“漫画社的活动,我一次都不会错过的。”他背过身,挥挥手。

“等着你哦。”她补充道。

嘶。这种热切的嘱咐,怎么就让他想起了影视剧中妻子和离家的丈夫呢?

就算没有看到夏树娇小的面庞,他也能感受到热切和期望的目光。如果自己下次不来的话,夏树肯定会很失望。凌那种冷漠的家伙也就算了,夏树的邀请还是要来的。

他这样盘算着,又走到了楼梯口。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水房,那个刚刚还在那里“修行”的家伙已不见踪影。但是窗口的讲话声,实在太过明显,可以说是大声密谋了。

云凡走到窗边,看到一个少女蹲在树枝上,手中抓着电话。果然还是黑羽。

“凌,对,夏树在和新人发展关系。”

“喂!黑羽。”

“他目前应该在向寝室移动。”黑羽认真的汇报情况,甚至不耐烦的向身后摆手。

“喂!”他继续叫着。

“谁呀?我正在打电话……诶?”

“小心!”他急忙伸出手去拉住对方,可惜只抓住了空气。

“啊——”,一声短促的惊叫,之后又是寂静。

“嘶。”少年倒吸一口凉气,挡住眼睛。没有树叶飘落,光秃秃的树枝微微摇晃。过了几秒后,才睁开眼睛。猜想中摔在地上的“后续”惨叫声没有出现,他松了一口气。呼,差点背上一条人命啊。云凡拍拍胸脯,探出头去查看楼下的情况。

枯黄的花坛,寂寞的树木。咸味的风吹过,枝丫一阵摇晃,已经没了黑发少女的身影。

“唉,这究竟是个什么奇怪的世界。眼下还是去公寓吧。”云凡扶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