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救赎之路

夜晚,安和R从避难所的其他房间里找出了两张折叠式的单人床垫,她们决定先在这里休整一晚再出发前往B城,拉弥亚还在外面巡逻,期间向安发送过一次心灵感应,告诉她目前在A城里没有发现其他的角色让身为普通人的她们先休息,有什么情况会及时通知她们。在得到拉弥亚的准信后避难所中的二人才暂时放下心来。

“R,你不睡觉吗?”就在安即将躺下的时候,她瞥见旁边不远处的R还坐在床垫上依靠着背后的墙壁,手机的屏幕映射在她的红色眼睛里。

“我还不困,警察小姐你先睡好了。”R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目光始终停留在手机上,像在全神贯注地思考着什么。

安侧躺在床垫上注视着R的脸颊:“你在看什么?”

“制定对策。”R说,“我在制定一些针对U的角色的对策,应急情况下说不定可以用到,临时创作并不需要用手打字,但也需要浪费一定的时间来思考逻辑和删减不必要的情节增加说服性,如果没有提前拟定好相应的对策对我们来说是致命的。”

“那你已经写了多少了?”安问道。

“才三十来条,还远远不够。”R回答道。

“三十多……?!”安被R的话吓了一跳,而且对方还说“远远不够”。

R偏过头去朝安笑了笑:“警察小姐今天也很累了,先睡吧,不用陪我也可以,我感到累了也会睡下的。”

安转身换成平躺的姿势,眼睛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感慨道:“R……果然很聪明呢,你应该不是高中生吧。”

“嗯,我是个十九岁的大学生。”

“是在A城读大学?”

R摇摇头:“不,在别的城市,Q大学。”

“哎?!真的假的?!”安惊讶地坐了起来,“那可是国内顶尖的大学!R你也太厉害了吧?!”在安的印象里,她从幼儿园起身边的大人们就一直将“入读Q大学”视作一位学生最高的成就,只要考上Q大学就相当于在这个国家成功了一半,哪怕只是个本科毕业生也是所有的大企业和知名上市公司争抢的对象,Q大学在大部分人的心目中更像是遥不可及的天堂。

R脸上的笑容逐渐黯淡了下来,她将手机关掉后放在一旁,道:“Q大学……我的父亲当初考了两次都落榜了,Q大学便成为了他的遗憾,我是独生女,于是他将这份愿望寄托在我的身上,希望我能替他完成年轻时未能完成的梦想。”

“这也太过分了……”安听着R的叙述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因为这件事我的母亲和他吵过好多次,于是我为了不让母亲为了我的事情操心,和父亲提出只要我考上Q大学就不要再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我之后的人生我自己做决定,他也答应了。”

“于是你就真的考上了……辛苦你了,肯定很艰难吧。”

“考上Q大学并没有多累,真正辛苦的是我的母亲,每次看到她因为我的事情而烦恼和哭泣我就愈发认定父亲是个无可救药的人渣……”R说着十指也被捏得咯咯作响,语气和眼神中尽是对某个人的愤怒和怨念,“唯独他是我绝对不想成为的人。”

“我相信你一定能成为你理想中的人,R。”安认真地望着R的眼睛,“因为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救了我,所以我选择相信你。”

R听着安的话胸口流过一丝暖流,原先积攒在眼神中的愤恨顿时一扫而空,她轻轻地点了下头:“谢谢你,警察小姐。”

“我才是要感谢你。”安笑着说道,“晚安,不要太勉强自己。”

“晚安。”R说完后看着安重新躺了下去盖好被子,然后R重新拿起手机打开来继续刚才未能完成的事情……

一直到将近十二点R才完成了所有的制定对策,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后关掉手机打算入睡,却在即将躺下时听到了一旁传来安的声音:“妈妈……”

R停下来仔细地聆听后才发现是安在说梦话,她走到安的床垫边,对方好像在做什么噩梦,额头上不停地冒出冷汗,一只手死死地抓着被子布料拉扯着,声音含糊不清,但从称呼中能听出安在呼唤自己的亲人:“小安……妈妈……”

R回到自己的床垫上再度拾起手机打开,戳开临时创作的软件往里面输入道:安做了个家人团聚的美梦。按下发送键后在她的眼里周围空间发生了一系列神奇的波动,类似于代码的红色符号像海浪般将她们包围,但也只是持续了短短的一秒钟,等到空间波动过去后,安不再说梦话,取而代之的是稳定的呼吸声。

做完这一切后R才合上眼真正地入睡,在内心默默地祈祷着自己能做个不好也不坏的梦。

第二天早上七点,R里设定好的手机闹钟准时响起,两个人在吃完早餐后安又从避难所里找到了枪械和子弹,她将三支手枪和必要的弹药装备上后也递给R一把枪和一把匕首,告诉她到了紧急情况可以用到,第一次接触到真枪实弹的R显然很不知所措,接下来安又告诉了她一些如何防止枪走火和正确握枪瞄准的知识,在做完准备后两个人才从避难所离开。

目前城市里剩下的能够快速移动到B城的交通工具只剩下地铁一个选项,R没有让拉弥亚与她们一起去乘坐地铁,而是让她通过心灵感应追踪位置赶过来,R的顾忌是对方有可能守在B城地铁的终点站,如果到时候被对方撞见拉弥亚的话那一切的计划都泡汤了。

好在恶徒已经从地铁里消失了,R和安在跟地铁守护者确认过后才放心地坐上了地铁。

“不过城市的供电不是已经被破坏了吗?地铁为什么还能运行?”安疑惑地问道。

R解释道:“地铁守护者本身就能提供能量给地铁,可以理解为她和地铁是一体的,只要她还活着地铁系统就能正常运作。”

“原来如此,真神奇啊,就像科幻电影一样。”安感叹道。

“对了,地铁守护者。”R瞥向守在右侧门口的白发少女,“我们昨天下站后还有别的人来乘坐地铁吗?或者有什么可疑的人来地铁徘徊?”

地铁守护者回答道:“没有哦,只有你们两位乘客,恶徒在到达终点站后就离开了。”

“难道……!”安感到不适地捂住下巴,脸上浮现出沉痛的神色:“其他人真的全部被那个天使……”

“不是的!”R突然打断了安的话,她垂着头肩膀微微颤抖起来,低声道:“加百列不是那样的孩子!肯定是被谁利用了才做出这种事……”

安愣了愣,道:“抱歉……R。”

“可恶……”R将脸深深地埋进手掌里,她怒吼道:“那我岂不是创造出了杀人犯的人?!到底想做什么啊……”

安的手放在R的背上细细地抚摸着试图让对方的情绪冷静下来:“那也不是你的错,是给不知情的你们手机的人的错,你没必要这么自责。”

R的视线从指缝之间看向地板,两边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道:“小安吗?那家伙现在肯定躲在哪里嘲笑我们吧,不,全人类的命运都被那家伙毁了。”

安道:“抓住后估计会上国际法庭吧,到时候……不,这种罪真的很难定义,已经是堪比世界大战的程度了。”

“我和我的朋友们……也会被抓起来吗。”R依旧不敢看向安,身体被愤怒与恐惧夹杂着,前所未有的绝望差点让她呼吸不过来,“我们也参与了这场游戏,是我们用血创造出了那些角色……也脱不了罪吧,就像警察小姐你之前说的那样,各国的领导人不会轻易放过‘根源’……”

安张了张嘴却又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她不得不承认R的担心是正确的,假设世界在这之后真的恢复和平,社会开始慢慢步入正轨,那么清算这笔帐也不过是迟早的事,到时R和她的朋友们肯定也会被送上国际法庭等待审判。

“既然如此,那我还不如让世界毁灭……”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的R戛然而止,她为自己即将踏出底线的想法感到既羞愧又忐忑,安明显也被她的话吓到了,黑发的少女抱着脑袋低声抽泣起来,平日里冷静稳重的她此刻变得像是个无助的孩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有这种想法……对不起……我……不是……”

“真的很对不起……”R自责地揪着自己后脑勺的头发,眼里的泪水滴落到她的裤袜上,车厢内充斥了R的哽咽声。

一只手温柔地握住了R的手制止了她近似于自残的行为,安的声音在黑发少女的耳边响起:“R。”

“啊……”R在听到安的声音后才缓缓抬起头。

“你是不会这么做的。”安面带微笑笃定地对她说。

R沉默了下,质疑道:“为什么?我们不过才认识了一天而已。”

安伸出双臂抱住R的身体,用温和的语调说道:“不是说过了吗?因为你救了我,所以我会相信你,就像你相信我一样。”

“可我要是真的这么做了呢?”R能闻到安身上好闻的洗衣粉味道,还有早晨用的牙膏的薄荷味,这一切都让她的心情渐渐地回归了平静。

“那到时候就由我来阻止R好了。”安说着抱紧了R的身体,道:“我不想看到R成为真正的杀人凶手,因为在我的心里R你一直都是个善良又勇敢的人,你是我的英雄。”

R听完后嚎啕大哭着抱住了安,在这一刻安才能真正感受到对方还是个比自己要小上八岁的少女,只不过R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沉着冷静让他人会不由自主地无视了她真正的年龄,将她视作完美的存在,擅自将期待加在这个少女的身上,却也忘记了她也不过是个人类。

地铁在向着目的地行驶着,车厢内的二人静静地相拥着,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彼此……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