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局
公元2022年12月1日。
正值南半球冬季最为寒冷的时刻，开着暖气的阴暗牢房的玻璃窗外结了一层不规则的冰霜，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这片与世隔绝的小岛上建立的监狱从未对外公开过其的存在，因为它仅仅关押了一名罪犯，整座监狱的系统只为了这一位罪犯而运转，而这位被如此特殊待遇的罪犯此刻正坐在偌大牢房的书桌前，她用铅笔在满是横杠的纸上再次画下了一道横杠，轻声喃喃道：“差不多是时候了。”
银行级别的防爆门被打开，发出咯啦咯啦的机械运作声，书桌前的黑发少女合上笔记本，转过头看向门口径自朝她走来的两位高大狱警，黑发少女十分娴熟地站起来，然后在狱警的面前双手抱头蹲下，在一番搜查确定身上没有除了衣物外其他物品后两位狱警将她的双手铐起来带出了牢房。
“呼……真冷啊。”黑发少女在左右两个狱警的看守下走出了牢房，这是她这一年中首次离开那个五十平米牢房的第一句话。
“安静。”左边的狱警出声呵斥道。
黑发少女很乖顺地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途中她还看到了不少与这两名狱警穿着差不多制服的人，他们无一例外都是特种兵出身，且身上装备齐全，黑发少女沿路上数了一下，光是她遇见的就有一百五十个人，如果算上其他还未看到过的，那么兵力足以参与一场中东国家的小型战争，各国的政府真的是做到了滴水不漏。
“进去。”两名狱警驻足于一扇门外，然后推了一把黑发少女的后背，少女走进房间内，与其说是房间，倒不如说更像是刑侦电视剧里的审讯室，一张占了屋内大部分空间的方形桌子，穿着黑西装的褐色皮肤男人正坐在朝内的位置上，留给黑发少女的位子则朝着门那一头。
不出意料的是，这座房间里的角落都安有监控摄像头，进门的左手边是一片巨大的单向玻璃，没有一座窗户，只有门上的一扇通风口，屋内的男人语气并非想象得那么恐怖低沉，相反，他的声音很清亮，更像是大学里的年轻讲师：“坐下吧。”
黑发少女在椅子上坐下来，戴着镣铐的双手放置于桌上，她低着头，额前的黑色刘海遮掩住她的半张面孔，宛如教堂内的教徒在忏悔。
“问候的话语就免了，我直接开门见山。”男人双手环臂透过墨镜直视着少女，咬字清晰，“你的‘手机’，真的只有一部吗？”
黑发少女微微抬了下头，然后又垂了下去，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男人说道。
“您不提供请报给我，我又怎么能判断出是不是呢？”少女一下子准确地抓住了对方的心理，男人墨镜后的眼睛闭了闭，而后叹息道：“好吧，告诉你也无妨。”
男人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放在桌上摊开来，转向少女，一边翻页一边解释道：“十五天前，在西国发生了第一起事件，位于西国首都的大楼发生原因不明的爆炸，楼内的珠宝财物全部消失不见，有目击者称看到了能够飞翔在天上的男性人类，但监控并没有拍到类似的身影，三天后，东国的A城银行金库被强行打开，损失了价值将近一亿的黄金，幸存下来的工作人员声称抢劫者是一个可以让人失去重力的女性，监控在被抢劫前损坏……”
“哦……超自然事件。”黑发少女饶有兴趣地感慨道，“媒体应该都是这么报道的吧？”
男人倚靠在椅背上，道：“不是的，我们让公安找了个理由应付过去了，那些幸存者和目击者也都和政府签下了保密协议，除此之外还在其他国家也发生了类似的两起事件。”
“你们也对我的‘手机’进行了研究吧？”少女问。
男人点点头：“嗯，不管用怎样的仪器扫描都无法检测出构成‘手机’的物质，哪怕试图破坏和拆解也全部以失败告终了，参与研究的科学家们得出的结论是你的那部‘手机’是远超现代人类科技的产物，各国领导都很好奇，你是怎么拿到这部‘手机’的？或者说它就是你制作出来的？”
黑发少女终于抬起眼睛，那是一双散发着诡异气息的猩红色瞳孔凝视着男人，她道：“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您确定要听吗？”
“终于愿意坦白了……”男人用食指抬了抬鼻梁上的墨镜，接着身体向前倾，双手放在桌上，道：“我的时间很充足。“他又摘下墨镜，一双翡翠般的绿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黑发少女的红色双眼：
“那么，请你一五一十地全都说出来吧。”
“R。”
公元2021年7月30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下站安就对黑发少女发出了质问，她拉着对方红色外套的手微微颤抖着，刚才在地铁上遇到的怪物男人带给她的冲击和恐惧依旧存在。
黑发少女深深地长叹了口气，看着安焦急的模样，她说道：“简单来说就是这个世界出现了‘本不该存在的东西’。”
安在听了黑发少女的话后只觉得云里雾里，她根本无法理解对方话语中的意思，最后她选择了放弃：“算了，等我报完警后你先跟我去警局一趟做个笔录。”安说完后取出手机开始给当地的警局打电话，然而对面的忙音过去后也没有人接听，这让安产生了极为不祥的预感：“为什么……打不通？”
“估计上面出了什么事吧。”黑发少女双手插在外套兜里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电梯，“而且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一站里除了你和我以外居然没有其他人了，按理来说这个点应该是高峰期才对。”
安不敢相信地捂住了嘴巴，道：“的确很奇怪……难道也和地铁上的那个歹徒有关系吗？”
“详细的情况我也不清楚，我先跟你解释一下情况好了，对了，你是警察？”黑发少女望向安发问道。
“是的。”安点了下头后从外套内口袋里拿出了证明身份的警察证：“所以为了保障你和其他人的安全，请务必全力配合我。”
“还真的是警察……我叫做Y，是A城一中的学生。”自称为Y的少女说道。
“你是高中生啊，话说你的身份证呢？能让我看一下吗？”安收回自己的证件问道。
“没带。”
“手机里应该也有电子身份证才对。”安说。
Y沉默了一下，她摊了摊手，道：“很不幸，警察小姐，这一切的问题都出在手机上。”
安一愣：“什么？”
“我把我知道的情况都告诉你好了，请耐心听我说。”
“嗯。”
Y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安看，道：“从我的朋友说起好了，我有一位朋友，她的名字叫做E，她和我包括我的其他两位朋友都在一个聊天群里，现实里也时常会见面，半个月前，E带来了一个名叫作‘小安’的女孩，我们接纳了她，把她也当作朋友……”
“等一下！”安突然打断了Y的话，只见她的脸色开始变得煞白，“你说那个女孩……叫‘小安’？”
“是的，怎么了吗？警察小姐？”Y疑惑地问她。
安收紧了十指，锁紧眉头说道：“小安是……我妹妹的小名……可她在十年前就已经死在火灾里了，Y，你能描述下那个女孩的样子吗？”
“抱歉。”Y用力地捏了下手中的手机，抿了抿嘴唇，道：“我的记忆好像被人动了手脚，我记不清‘小安’的模样了，只记得她是个女孩，其他的特征都想不起来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安倒抽口气，虽然并不能排除Y撒谎的可能性，但正常人会用“记忆被人动了手脚”这种事来说谎吗？安调整了下心态，道：“你继续说下去吧。”
“七月二十八号，也就两天前小安送给了我们四个人像这样的手机，一人一部，还说如果在里面某个特定的软件上指定三个自己想要投影出来的角色，然后在指定完毕后把自己的一滴血液滴在手机上的话就能将其变成现实，我们起先以为这只是个有趣的都市传说，于是就照着小安所说的去尝试了。”
“我和其他三个人都在前天晚上的指定时间将四部手机放在了一个房间内，滴完血后就离开了，小安告诉我们，每个角色需要二十四小时的冷却时间，于是我就在第二天同样的时间去取手机，发现其他人都已经把手机拿走只剩下我的那一部了。”
“到了早上，我才发现手机上多出了一个新的软件，上面解释了关于角色和创作者的事情，身为‘创作者’的我可以用手机里指定的文字编辑软件进行‘临时创作’，也就是进行剧情上的改变，而‘临时创作’是角色的天敌，每次我们创作者完成的‘临时创作’都可以得到实现，就在十五分钟前，我还在被第一个被手机召唤出来的角色追杀。”
安尽力地在脑内梳理着Y所说的事情，这一切太过于匪夷所思，但在见过地铁上的男人后安也不得不选择去相信Y的话：“那么……那个刀枪不入的男人，他也是你们创作出来的‘角色’？”
“嗯，是我的朋友的角色。”
安继续问下去：“那你自己的角色呢？你见到了吗？”
Y遗憾地摇了摇头，道：“还没有，可能跑到别的地方去了……但是我的第二个角色快要冷却完成了，那可是个很强的角色，很快我们的安全就可以得到保障了，放心吧，警察小姐，我会尽全力说服他的。”
安依旧对Y的话保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但对方如果真的是心怀不轨的人话在地铁上就用不着救素未谋面的自己了，至少在道德方面安相信着Y不会做出过火的事情：“那先回警局一趟好了，最起码要和公安取得联络，但那边一直都没人接电话，好像出了什么事……”
“嗯。”
安和Y走出了地铁，电力系统都有在好好地运作，可周围的其他民众却不知道去了哪里，等到两人从电梯里出来时，眼前的景象宛如另一个世界——天空是阴沉的黄灰色，夏日的烈阳被完全遮掩住，一丝炎热都感觉不到，大楼和民房全都残破不堪，像是经历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昔日繁华的钢铁森林如今在短短的十几分钟内变成了一座战时的废墟。
安被眼前末日般的光景完全震住了，过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她带着惊愕的表情地问道：“这，这些也是……你们的角色做的吗？”
“大概是吧。”Y神色凝重地环顾了一圈周围，其他的市民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浓烈的荒凉感弥漫在整座城市的上空，“嗯？”忽然，Y注意到了天上隐约有个人影，她眯起眼睛去看，人影越来越接近，当Y看清了那个人影后她的瞳孔骤然缩小——“哎？”
“怎么了？”察觉到异状的安问她。
“不，不可能……”Y的额头上开始冒出冷汗，她赶紧低头查看自己的手机，上面显示距离第二个角色冷却完成还剩下一分钟的倒计时，然后她又抬起头，天空上浮现着一名身后长有翅膀的白发少年，头顶上是泛着金光的圆环，他的白色长袍华丽而一尘不染，一双金色的眼睛空洞又冷漠。
“怎么回事……？那不是我手机里的第二个角色吗……”Y自言自语着与白发少年四目相对，在过度的惊讶中，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的Y崩溃而又绝望地喊道：
“我的手机为什么被掉包了？！”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