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专心思考,間御紘二三来到一家面包店。店里很安静,阳光洒落在地板上,两张茶几占据了店里小小的空间。

間御紘二三被橱窗里的水果塔与饼干吸引进来,结果是错误的决定。

刚开始女主人的好客足以成为典范,接下来却已无微不至的关注使他近乎窒息:他开始翻阅漫长下午的调查内容时,她清理原本就以无瑕的桌面,坚持重新整理他身旁架上陈列的巧克力,甚至扫地拖地,要求他移动。

他留下来是因为附近只有几家咖啡店,而他需要坐下来喝一杯热饮。

“第3杯意式浓缩咖啡?你确定吗?”她说。

他应该感谢她的打搅,因为他从眼前的笔记完全看不出任何端倪。有时候他发现最有用的思考方式就是完全忘记思考内容,暂时转移注意力,至少这位女主人让他无法连续思考。

……

“实在无法称之为尸体。”不到40分钟前間御紘二三才这么跟一位法医说过。

不管是他在检验房间的残骸,与消防队合力取下卡在树上的鞋子,弯腰透过手提显微镜查看一下一小块瓷片,整个下午被害人的遗体都不断地召唤着間御紘二三。

直到穿着防护衣的人员准备把残留的被害人一起装进尸袋时,他才做好准备面对尸体。

“有时,烧伤的尸体令人难以面对。”山田铃很谅解这种情况。身为曾经的《超高校级的鉴定师》的她负责犯罪现场的尸体处理工作,也负责控管谁能接触尸体。

他们都还没见到面,但間御紘二三大老远就闻到口香糖的味道,马上猜她就是法医。

很多法医都使用薄荷口味的产品成瘾,腐烂躯体的味道,跟随着他们离开解剖台,用薄荷油咀嚼味道比用琴酒直接多了,也比较无害。

“他临死前没有受苦,”她说明观察情况,“如果他当时有察觉异状的话会先转身,可是死者的正面受到直接的冲击。”

她用伸缩笔指着应该是死者胸部的位置:已经炸的连脊椎骨都看得到了,没有肺脏,没有心脏,也没有内脏,所有的器官都烧光了,特别是侧面或背面都不见冲击伤口,所以他并没有转身。

間御专注在那金属棒的顶端,努力把尸体当成解剖图,忍住反胃的感觉。

“无论正面冲击与否都是死路一条。”他说。

“没错,不愧是你~”铃小姐说,“来片口香糖?”他谢绝了。

“間御,星期天到我办公室来,我们一起翻阅案件档案,到时我就会收到由《超高校级的药剂师》寄来的DNA报告了,我们自己的实验室也会完成分析。”

她盖上帆布,“死了就是死了,”不带情绪的说。“我会重建他的死亡过程,”她说,“而你,《超高校级的数学神者》则负责追捕凶手和查明真相,这是任何人能帮他的最后一个忙。”

……

他透过咖啡店的窗子,瞪着外面的小型红砖庭院,思索着这世界能帮死者什么忙,他在追捕江之岛纯子的近二十年间也曾经回答过这个问题。

他看一眼案件笔记,他想自己得再回答一次,“大量咖啡因会使你焦虑不安。”女主人放下他的意式浓缩咖啡和一盘饼干,一面警告他,“我用的可是自己一手培育的优质咖啡豆,每次只烘焙一公斤,以得到最佳风味来,你闻闻看~”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闻到了吗?我只要吃下这些饼干就觉得心情舒畅~你知道——”

間御紘二三指着摆满桌面两盘没动的饼干,举起一丝手说:“……拜托,别再送了。”

“可是每一杯咖啡都送三片饼干,这是我们星期四的特惠活动,一杯送三片,你没看到公告牌吗?”她指着柜台。

“我的英文不太好。”他说。

“没关系,我帮你打包。”

“不用了,谢谢你,拜托了。”

“一定要,这是我在这里现烤的。”她弯腰让他看最近烤的一批饼干,“我帮这款饼干取名叫《芳晴》,你看这个饼干的形状像带着无边软帽的年轻女子,很贴心,可是受到误解,所以有柠檬酸味;也很愤怒,因此带有一丝辣椒粉的味道。”

間御起身离开,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好吧,我放下这些就去厨房。”

正当他收拾文件打算离开咖啡店时,却注意到一则新闻的内容。

又有人不明不白的死去了。

間御追捕坏人这么多年来看过不少恶行,但不表示他就不再愤怒。

这天早上他结束了一名杀人魔的一张,昨天下午他开启了一起杀人案的一页,至于明天,谁知道呢?

这样的日子使他更渴望平凡的生活,他暗自提醒自己要查询一下经文了。

他喝下意式浓缩咖啡,想到最木千川所剩余的躯体,距离火化也相去不远了。

他留下丰厚的小费后,走出室外。

连续数周的阴雨绵绵终于停歇。相对于希望之峰学园著名的平坦地形,这一地段附近特色是高耸而垂直的建筑。

阳光再次穿过云层,令人神清气爽的西风就算无法使人更清晰的思考,至少也带来较为干爽的天气。

他双手埋在口袋里,折返回到饭店,回想起自己与警方首席调查员之间称不上满意的对话。

那秃头矮个儿光顾着推脱管辖权,弄得自己也很难堪。

“是真的!”間御同意这个自己即将说出来的话语,“用火箭燃料做炸弹,的确不常见。”

“……这无疑来自境外。”那名矮胖的男子说。

“这应该由国际警方组织主导执行案件的调查——不过如果有我们能帮忙的地方……”

就这样这个案子不仅是交给了間御——

(根本就是航空邮寄丢过来的!)

也罢,反正《超高校级的药剂师》会想办法追查过氯酸铵的来源。

間御紘二三笔记本上的待办清单越来越长:

明天早上,二大会去找在希望之峰学园的联络人,了解预定的演讲内容。

間御则负责尽量了解最木的研究内容。

大神已开始过滤目前抗疫人士的清单,会建议警方征询其中几人。

幸若也有进展,她从饭店的住房登记表中发现,过去的18个月里,最木曾和一名叫雷妮尔的外国女子一起投宿饭店至少三次,不过这次登记住房的只有最木千川一人。

他们得找到雷妮尔,饭店的档案里有她的护照影本。

还有……

“你说经理认得最木?”他问幸若。

“没错,他习惯记住回流客人的名字。还有这是饭店过去两年的住房登记,过去两个星期的记录在最上面。”她给間御看列印的文件。

“我会侦讯目前登记入住的每一名房客,或是过去几天办理退房的人,这得花些时间,我还需要约一天的时间拿到附近饭店的房客名单。”

他们是两个小时前联络的,可是仿佛才是两分钟前,如今在朝着他猛挥手,之后快步离去。

而这当中,間御也知道了一个线索:

雷妮尔,上星期三入住饭店。

柜台人员不到20分钟前才把房间钥匙交给她。

她现在就在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