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显示屏的数字为地下二层。伴随着清脆的响声，电梯门缓缓拉开，姜月明走向了冷兵器试炼场。
天行商务楼地下二层，这里分布着十八个独立的封闭空间，是提供给降妖师进行格斗或法术训练的场所。整个地下二层使用特殊合金建造而成，坚固程度足以抵挡一次地面核打击，因此这间地下设施在非常时期还可当做防空洞来使用。
他走向武器架，拿起一把木剑。
“哎呦，好重”
看似普通的木剑比想象中要沉重，感觉手腕都要被折弯一般，单手举着十分困难。
“木剑内部是注了铅的，当然会重啦”
秦渺渺靠在训练室的金属墙板上，正把手里的木剑抛來抛去，时不时挽出一个剑花来，看样子对这训练用木剑早已驾轻就熟：
“不过我还真有些意外呢，你不是说不想杀死任何一个妖怪吗，怎么又要来学习剑术?”
“剑术不一定要用来杀戮，也可以为了保护而挥剑”
姜月明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那是在漆黑的夜空下，当白衣的蝴蝶少女被人偶击败，即将坠落深渊之际，内心涌起的一股热潮，那是深刻在灵魂里的冲动，即使杀死敌人也要救下她的心情。当时，如若秉持着所谓“不杀生”的伪善，如若因为懦弱放弃最后的抵抗，那换来的会是什么?
只有充满鲜血的死亡吧。
在记忆深处那个寒冷的冬夜，在天地被冰雪覆盖的庭院里，少女倒在了少年面前，鲜血染红了洁白的雪地，夜幕下绽放着温柔的赤雪。那是碧游市最冷的一个冬天，少年从那时起丢掉了自儿时起便一直憧憬的梦想。
如果说他此时提起剑的原因，只是为了让那一幕不再重演吧。如果自己有力量，应该能做到更多。
姜月明试着挥动手中的木剑，依然很重，但似乎比刚拿起时要熟练些了。秦渺渺提着木剑，迈着优雅的步子如舞蹈般走到对面，与他相对而立。她用双手支撑着木剑，像一名中世纪的少女骑士：
“那么我姑且发问一句，身为我的对手，你已经做好觉悟了吧?”
姜月明冷静点头，举起来手中的剑。
“啊，顺便再多问一句”少女的眉毛微微上扬，挥动手中的木剑，掀起呼啸的剑风，“今天上午的事情，你好像还没有解释吧。那件女仆装是怎么回事?”
姜月明心里一凉。那是前一阵子的事情，为了庆祝小彩加入天行杂志社，社员们为她举行了大型欢迎会。至于一头银发，身形娇小，双眼如宝石般迷人的小彩会受到多么热烈的欢迎这里就不多赘述了。只是在那场欢迎会上，姜月明忍不住高呼一句：“小彩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如果能穿上女仆装为我服务的话，死也值得!”
本以为只是句玩笑话，谁知道今早，小彩居然真的穿着一件黑色蕾丝女仆装出现在他的面前，娇羞的面庞上染上一抹酡红：
“怎么样，好看吗?”
姜月明看着那性感外露的女仆装，搭配小彩奶油般细腻嫩白的肌肤，象征纯洁的白丝包裹着纤细的长腿，完美的身体曲线展露无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可他还是努力克制自己：
“是很可爱啦，你是从哪里找到这件衣服的?”
“是我拜托秦连峰社长买来的”
“哦，社长他人呢?怎么今天没见到他?”
“社长说他有事要处理，今天都不在”
原来如此，看来秦连峰那家伙分明是怕女仆装的事件会引起什么风波，跑出去躲风头了吧。
呼的一声，秦渺渺手中的剑劈斩着面前的空气：
“让纯洁的小彩穿成那样，你还真是下流呢”
姜月明的脸颊有些发烫。奇怪，自己到底在难为情些什么，不妨把答案大声说出来。他深吸一口气，大声说：
“女仆装美少女可是男人的梦想啊，你不会在嫉妒吧。如果你穿女仆装我也会夸你可爱的啊”
“很好”秦渺渺面无表情的举起了剑，姜月明心中划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我对变态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渺渺的木剑迎头直刺过来。姜月明急忙挥剑阻挡，可速度慢了太多。木剑在他的胸前放慢了速度，只轻轻点了一下，可他整个人却感受到了一种强大的推力，像被壮汉一拳击中胸口，身体竟毫无反抗能力的向后倒去。
“哎呦，好痛”
秦渺渺有些得意的笑了笑：
“这叫寸劲，熟练掌握可以在极短的距离产生强大的爆发力。我也只是初学而已，力量还不是很强”
“只是初学就有这种实力吗?这些招式都是谁教你的”
“这些都是我哥教我的哦”
是秦连峰?可那家伙平时只是一副人畜无害，弱不禁风的样子，平时除了开着他那辆银灰色奔驰飙车外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干劲，难道他还是个隐藏的高手?
正在思索着，秦渺渺却轻轻走过来，向他伸出手。她的表情分外温柔，反倒让他有些不适应：
“怎么忽然这么温柔?”
“没什么，只是想对你说声谢谢”
“谢我?我有什么可谢的?”
秦渺渺将他拉起来：
“我已经从小彩那里听说了你那晚的表现。说实话，初次见面的时候，我以为你只是个逃避降妖师责任的胆小鬼，所谓‘不想杀妖怪’也只是逃避的借口而已。但你却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说服小彩，还成功把她带了回来。说实话，刮目相看了呢”
“我只是碰巧猜中了小彩的心意。而且如果不是你及时出手，我也很难脱身啊”
渺渺莞尔一笑，将木剑递给他：
“我想你不愿做降妖师，应该有自己的理由，我不会逼问你。但如果你真的想要变强，我随时都可以作为你的良师益友”
姜月明伸手去接木剑，无意间触碰到少女温润的指尖，好像有一阵微风拂去了身体的疲劳和伤痛。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自从她死在那个寂寥的雪夜，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温暖的感觉了。他重新舒展身体，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往后的时光，请多多指教咯”
渺渺的眼中微微一颤，接着便恢复了嘴角飒爽的笑容，挥舞起手中的木剑：
“继续吧，只有实战才能学成真正的技术。训练结束后，会给你一些奖励哦”
“奖励?”
渺渺甜甜的笑着向他眨了眨眼，可紧随而至的却是呼啸而至的木剑，姜月明低头侧身，勉强躲开了这一击。
“我说你啊，卖萌时突然发起进攻可是有损你可爱的形象啊”
“战场总会瞬息万变嘛，下一击要来了哦”
姜月明握紧手中的剑，投身到紧张的训练中去。他在降妖师学院没能圆满习得的技能，在此时被他重新捡起。空旷的试炼场上响起木剑交错碰撞的声音，少年少女的身影在训练室中跃动，像一幕优雅的剑道华尔兹。
咚!
姜月明华丽而优雅的倒在地上。
……
“渺渺，你下手也太重了吧，我可是个剑术新手”
行走在步行街上，姜月明不停的揉搓着自己的手臂，以缓解被木剑击打的酸楚感。
“诶，有吗?我明明只用了很小的力气……”
在激烈的双人运动之后，姜月明的周身充满了难以名状的酸痛感，除了脑袋以外的身体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这也难怪，所谓的剑道训练不过是单方面的吊打，要是真正的以命相搏，恐怕他已经被秦渺渺斩杀上百次了吧。
“好啦好啦，喏，作为回报，我不是陪你出来逛街了吗。咖啡厅就在前面，我们快走吧，今天我请客”
说完，秦渺渺拉着姜月明的胳膊，快走几步进入了妖怪咖啡厅。随着门口的风铃响起，正站在前台百无聊赖的青羽看过来：
“这不是渺渺和月明吗?快请进来”
自从明德书院的事件结束以后，姜月明和秦渺渺夜成了这家咖啡厅的常客。因为这里是众多妖怪爱好者和神秘事件爱好者的聚集地，因此在这里常常能打听到许多都市传说一类的事件，所以隶属于降妖师协会的降妖师们也会经常来这里喝着咖啡整理情报。
话虽如此，比起那些妖魔鬼怪的相关传闻，他姜月明更在乎的是店里的音乐和咖啡，以及打扮时尚，进进出出的漂亮小姐姐。
“青羽姐姐，我要一杯带糖的欧式咖啡”
“我要一杯冰镇可乐”
青羽笑着调侃：
“好的两位。一杯热咖啡，一杯冰可乐，一个是古典饮品，一个是现代饮料。你们两个很有意思呢～”
一边说着，青羽自顾自的哼起了歌儿，曲调清幽柔美，如山间月色流淌而过的清泉，让人不禁心驰神往，却又感受到夜幕掩映下的淡淡忧伤。
姜月明忍不住问：
“这是什么歌啊，最近好像经常听到，挺好听的”
秦渺渺不禁睁大了眼睛：
“你竟然不知道这首歌吗?这可是碧游市当前最火的歌手叶林峰上个月发售的新歌啊，歌名叫《月海之思》，他的新歌发布会我还去现场看了呢”
姜月明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上个月明德书院事件结束以后，渺渺因为负伤被送往医院疗养。那期间姜月明和小彩给她送饭和慰问品，有时会看见她戴着耳机躺在床上，十分陶醉的听着某首乐曲。对于躺在病床上深感无力的她而言，一首足以让人心情舒畅的歌曲也许就是最好的安慰吧。
青羽打开咖啡厅的音响，优美的旋律流淌出来，清朗的男声唱出这首柔和中略显忧郁的歌，歌词最后唱道：
海潮思念着月光，而我在思念你
时间的海洋太过漫长，而相遇即是别离
灰色的世界太过匆忙，你是定格的彩虹
我愿陪你走过这漫漫时间银河
直到遥远思念的尽头
“你知道吗?这首《月海之思》是叶林峰为他的一位友人专门写的，据说他在几年前就开始构思这首歌曲，直到两个月前才正式完成，可以说倾注了他许多的心血和情感。之前媒体就宣称这首歌会厚积薄发，现在正式发布以后果然就登上了热歌榜第一”
秦渺渺一提起叶林峰就仿佛打开了话匣子，眼中闪动着星星般的光芒。姜月明应和着笑了笑，其实他对这位著名歌手没有太多了解，倒不如说，他听到的有关叶林峰的传闻有些不同：
“可我听说叶林峰是因为长相英俊帅气，收获了一大批迷妹，是那些迷妹粉丝们帮他登上了榜首”
“那是艺术啦，艺术!就算其他女生可能是因为外表喜欢上他的，我可的的确确是因为这首歌才喜欢的叶殿哦”
秦渺渺不服气似的鼓起了脸颊，极力表示她是“艺术追星”，是因为伯牙子期那样的灵魂知音才喜欢的叶殿（叶林峰殿下）。
姜月明问：
“这两种喜欢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不同了，一种只是因为天生的外表，另一种是因为后天积累的内在修养”
“你听说过晕轮效应吗?”
秦渺渺疑惑的歪着头：
“晕轮?那是什么?轮胎?”
姜月明强忍着笑说：
“晕轮效应是心理学上的说法，又称光环效应。它描述的是人与人在交往时会自然而然的产生以偏概全，片面化的看法。比如因为一个人的外表邋遢，其貌不扬，就会自然而然的认为这人在各方面也必定是一事无成，甚至人品低下。而相反的，一个人如果长相英俊，穿着高档，行事优雅，有一个特别好的第一印象，就会自然而然的觉得这人一定在各方面都十分优秀。偶像光环会将人的优点无限放大，甚至可以把本应存在的缺点掩盖掉”
秦渺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对这类心理学大道理并没有什么兴趣。硬要说的话，她应该是那种跟着感觉走的女生，喜欢就是喜欢，理由什么的并不重要。
“两位久等了，你们要的咖啡和可乐”
青羽亲自端来了热咖啡和冰可乐。在温暖的咖啡厅内，喝着甜美的饮品，听着动人的乐曲，想来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尤其是，当对面的女孩，用白皙纤细的手指捧着咖啡杯，轻轻吹气，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般温柔可爱，让人不禁想要把她揽在怀里。
要是渺渺能一直这样温柔就好了，和她这样相处下去，倒也不赖。要是真的能成为自己的女朋友……
他拿起杯子做掩护，目光掠过她那白皙的脸庞和运动衣下微微隆起的山丘，仿佛在欣赏一件绝美的人体雕塑。
一股冰凉甜美的液体猝不及防的灌进嘴里，杯中可乐随重力的作用流进嗓子。
“咳——咳咳”
“哦?你怎么了?”
“没什么，喝可乐呛到了”
如果说是在趁机欣赏她的玉体，恐怕又要挨揍了吧。不，会被杀也说不定。毕竟她可不是什么普通女孩。
就在这时，咖啡厅的门忽然开了，伴随着一阵凌乱的风铃声，一个男人冲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说：
“这里妖怪咖啡厅吗?”
青羽迎了上去：
“这里就是，请问您这是……要来喝咖啡?”
男人身穿一件陈旧的褐色大衣，头发散乱如同鸡窝，风尘仆仆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不，准确来说只能看到他的左半边脸，他的右半边脸上戴着一副石膏面具，显得十分怪异。
姜月明扭头看向门口，只觉得这人像是街边的流浪者，应该没道理毫无缘故的闯进咖啡厅里。
男人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用粗糙沙哑仿佛锯木头一般的嗓音说：
“请带我去找降妖师协会的人，有人在追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