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大叔你是来干嘛的?”

老实说我有点不知道怎么直视这位无名的牛郎,就连正常的对视视线里也会时不时出现和他头发一个色号的不知道是头屑还是其他什么玩意的闪亮亮颗粒,刺得我眼睛疼。

“大,大叔?”他十分诧异地指了指自己,在这个不短的思考过程中,他勉勉强强建立起了两者的联系,“我吗?”

在我看来这份自信就是他的可怜之处了,不论如今他如何在我面前搔首弄姿,汉斯和他十年有余的年龄差距已经注定了他会在汉斯尚处青年的时候迈入中年,那这句“大叔”早叫晚叫又有什么区别呢?

“应该是吧,如果咱们语言没有隔阂,物种也没有区别的话。”

所谓红颜枯骨说到底也就这么一回事吧,虽然本人既不是红颜也没有经历过中年就直接成为了枯骨就是了。

话又说回来,虽然人一出生就必定一步步走向丑陋,但这个过程也不一定是平滑过渡,而且还十分因人而异,像我面前这位和赛琳娜小姐半是属于越老越吃香的类型,而欧内斯特这种只要年轻的时候够帅就够了,以后怎么样得看制作组远不远继续做下去。至于汉斯,我只能寄希望于雀斑和残留不多的婴儿肥在这个年纪对富婆而言还是加分点了。

“你是不是在骂我?”

正相反,我在夸你可以当一辈子牛郎。

“怎么会,只是在确认一些必要的事实。好了,大叔没事你就自个去旁边玩,别碍着我吃饭。”

“小鬼,你知道你溜进来的是什么地方吗?”

看来我友好的聊天终止提议并没有被这位大叔接受,他还在徒劳地维持着这段没有意义的联系。

不过谁叫我心善呢,问路这种小问题我还是可以帮你解决的,刚好我今天下午找赛琳娜小姐预习了一下这个地方的游玩攻略。

“我看看啊,…嗯,威斯米斯市海神大道北段01号,如果搭公共马车的话大门左边一百米左右就有站台。如果想去九月五日广场的话直接沿着海神大道步行就好了,大概要走二十分钟。顺便提一句,听说这里的夜生活很丰富,东区的酒水花街很有特色,如果是第一次来的话可以去看看。”

最近我也养成了随身带个小笔记本的习惯,每次掏本子出来都会给我一种文盲充文化人的感觉,极大地满足了我的虚荣心。

听到我的最后一句话,他倒起了兴趣:“真的假的,那不是…”

这大叔还真,直接。不过这样的话…

“不,都是一些很健全的活动,这座城市的观光项目主打的是合家欢,而且据说这里的价格因为市长之前弄的什么粉红税有些畸高。不过嘛…”

“不过什么?”

顺着我手指,他也把头伸了过来。

“不过大叔想要刺激的话,我这有些更厉害的小游戏。”

在我说完这句话后,一些早就在旁边悄悄看热闹的贵妇人们突然惊呼了起来,这动静甚至惊动了远处正觥筹交错的市长和他愉快的伙伴们,一阵快速地扫视后他本就有些泛红的两颊显得更红润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

而引发这一切的原因只是我骑到了这位大叔的背上并用刀抵住了他的喉咙。想来还是挺吓人的,我现在居然已经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在公共场合掏出管制刀具了,可能是从家里蹲转变到社会人的过程太突然了,让我的心理出现了一些应激症状,不知道咱们教会有没有工伤假。

“大叔,其实吧,我最近因为一些刺杀被搞得有些神经质,不管你是来试探还是真喝醉了,既然你这么没有距离感,为了我的心理卫生和人生安全,如果你再动一下我就只好请你人头落地了。卫兵先生也是们,麻烦离我们远一点。”

不过这里毕竟还是有王子和达官显贵参加的宴会,安保不可能差,连通知的都不用就涌进来了一排护卫把我俩围了起来。

“小鬼,我如果是你,我现在会立马把刀收起来。”

相比看热闹的贵族们,我的人质反而比较镇定,他甚至有心思在这种情况下提醒我一些常识。

“看来我这小游戏还真的挺刺激的,醒酒效果这么好,不过不劳大叔您费心,比起事后追究我更担心现在的人身安全,只要你不乱动,咱们今晚都不会有事。”

就在我俩说话的时候,整个会场刚刚被打破了的秩序又被重新构建了起来,这一次的氛围虽然并不如之前稳固,却更加热闹和安定,形形色色的人站在卫兵身后观望着我们,留出了一个巨大的扇面,而在由卫兵构成的圆弧与我俩视线的交点上,正站着这个宴会中最有权势和能力的一群人。

其中领头的自然是市长和骑士长,欧内斯特和爱弥儿目前来说只是两个花瓶,并没有做决定的权力,我很抱歉就这么打断了你们的社交首秀,不过相信你们也一定能理解心理卫生对一个人的重要性吧。

经过了一轮轮的窃窃私语,市长和那个油腻男终于敲定了解决方法,骑士长得到市长的一个点头后拨开卫兵走到了空地的正中央。

见到我还用空余的手给他打了打招呼,这位衣服裤子都是褶子的中年男人十分疲惫地叹了口气:“汉斯小弟,你这又是闹哪一出?在王子殿下的宴会上动刀子可不是小事,快下来。”

“那可不行,万一他真打算动手,我刀子一放这大叔反手给我一拳怎么办,他的魔力量对我来说还挺危险的。”

这个牛郎虽然傻了点,但他身上涌动的魔力却是实打实的,这也是我决定先动手的原因,误会可以事后解除,死人可没法事后复活,这也是我干掉了这么多人的一点点小经验。

“那你说怎么办吧。”

“很简单,这个大叔如果能找个我信得过人作保我立马放人。”

开玩笑,我只是单纯想认识一下和这个牛郎一伙的人罢了。

真涉及到我宝贵的性命的话在这里没一个人是信得过的,包括我面前这位油腻男,包括爱弥儿,这么说起来我是因为她才被一群疯子盯上的,不过这种话说出来太像废物男了,我是不会怪你的。怎么你看上去还有点生气,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信得过的人…”,骑士长连想都没想就又叹了口气,你今天的心事真多啊,“呼…,汉斯小弟,虽然这话轮不到我一个无关人士来说,但你这每次一言不合就掀桌子的搞法可上不了台面。”

“骑士长大人多虑了,而且13岁的小孩也不懂政治,发生这种事我也不想的。”你们派系之间搞政治操作干嘛要拉上一个一年城都进不了几次的傻小子?我就想安安静静的在村子里搞些人体实验罢了,能不能不要来烦我。

“行行行,只要你不动手说什么都是对的,子爵大人,你也看到了,这小子就是个炸药桶,你们那位下次还是换个愿意和他演对手戏的人下手吧。”

“骑士长大人,这我可说了不算,这次我就是个扮丑的。”,为了配合自己的坦诚,我胯下的这位还十分舒坦的耸了耸肩,连带着我本人都随之摇了起来。

“大叔,你现在这姿势耍帅就算了吧,看起来怪蠢的。像一个晚上吃完饭被老婆撵出来带娃散步的无业中年男性。”

“首先,我才27。”这位在奇怪的点上过于执着的牛郎今晚第一次留出了清晰可见的不满,“其次,如果我以后背上的孩子和你这小鬼一样我会严肃的考虑结婚这件事的。”

“如果你能记住今天这句话的话,我会替你未出世的宝宝感谢你的。”

感动了,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知音,我也觉得汉斯还是不要出生比较好,这样我说不定已经魂穿到某个富贵人家当一个天天只需要傻乐的公子哥了,就像我身下的这个牛郎一样。

“好了,汉斯神父,从那傻子身上下来吧,这宴会已经被他耽搁得够久了。”

“怎么就全成我的问题了?”

“你给我闭嘴。”

就在我尚在幻想某个平行世界的美好未来的时候,人群中又窜出了个新角色,眉宇之间带着几许戏谑地看着我的知己,看服装应该是我们教会的人,啊,这不是我隔壁部门的领导嘛,赶紧打招呼。

“啊,汉密尔顿大人,圣恩在汝。”

“圣恩在汝,汉斯神父。没想到阁下居然知道我的名字,实在让人欣慰。”

这位是咱们南部教区的牧首,似乎还兼任了咱们教会学院的校长,不过看上去也很年轻,配上弯曲的七三分中长发更像是个小众摇滚乐队的贝斯手。

“应该的,我来之前预习了好一阵呢。”

“下次你如果不讲这句话的话会更让我欣慰的。说正事,汉斯神父,既然你又不能真的动凯尔斯,不如早点把他放了。”

那可不一定,大不了我动完手就跑路,现在我敢保证只要进了林子连那个油腻男都抓不住我。

“在这之前麻烦汉密尔顿大人回答我,您和这位大叔有什么关系?”

汉密尔顿扫了牛郎一眼就飞快答道:“没什么关系,只是欠了他的顶头上司一点人情,本来是被叫来看戏的,如果起了冲突打个圆场,没想到最后是这个圆法。”

“这是可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的吗?”

“汉斯神父不就想看他当众丢人吗?”

“那…”

“没来,就他一个人。”

“行吧。”

用一连串快速地堵住我的嘴巴之后,牧首大人也开出了他的条件,“汉斯神父,既然你的愿望也达到了,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回我个薄面,咱们教会怎么说也是海神祭典的主办方之一,现在外人这么多,再闹下去对阁下也不是什么好事。”

意思是要是这个会场只有王国自己的人我直接动手也没关系吗?

“汉密尔顿大人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把人放了吧。大叔,以后想要搭话记得先把性别选对。”,不过如其所言,我现在也确实没了兴致,该去解决一下因为这事而积攒起来的生理需求了,其实我骑在这金毛头上的事后还怪紧张的。

“小鬼,你要去哪?”

“洗手间。”

“洗手间,难不成你刚才骑在我背上的时候一直在…”

“大叔,在不必要的时候假装聪明多数时候都不是什么好事。”

“你、这、死、小、孩——!”

待到那个小孩彻底跑出视野后,米里斯把头转回来说:“汉密尔顿,那小子可是你们教会的人,今晚丢的也可是你们教会的脸。”

看着愤愤转过头来的米利斯,汉密尔顿突然觉得这个只有脸够用的新晋子爵说不定还挺享受和那个小孩的互动的,“我可看不出哪丢人,没人会和小孩子谈政治,这小孩能倒将国王一军也不算奇怪。”

“我倒觉得他是不动伯推出来的替身。”

虽然他的假设很合理,但唯独这一点从一开始就被汉密尔顿排除在了选项外,今天见到汉斯神父本人,他就更确定了。

“不动伯?他还需要玩这种小伎俩?”

“知人知面。”,只是挑起这个话题的人倒也不是很想深入讨论,见想法不一样,米里斯很迅速地就切换了话题,“不过别的不说,这小鬼胆子是真的大,玩刀子眼皮都不带眨的。”

“怎么?你总不会告诉我,刚才你是真没躲掉吧?”

“让他爬我背上是一时兴起,但那刀子亮出来的时候我确实感觉有点不妙。”

“这玩笑可不好笑。”

米里斯也是在几年的战争中获益最多的人之一,虽然他本身并非帅才,但依靠自己的实力,上面布置下去的任务他都能完美地推进下去,而汉密尔顿也是因为在督军时和他在一个队伍所以才有了联系。

所以汉密尔顿有时也会感慨,明明好好一人,结果跟着那群壮汉越混越傻了。

“有点微妙,感觉身边的魔力流动过他手后没有那么流畅了。”

“真言术?可我从他身上感觉不到圣息。”

而这两人也只有在讨论这种细节上的问题时才会少些摩擦,一方是研究课题,一方则是修行问题。

“不是圣息挡住了,是魔力。算了,多半是他自己的能力。不说这个了,你说我回去要怎么给那位交代。”

不过这种和谐很快就被米里斯的自我放弃打断了,汉密尔顿毫不留情地甩给了他一双白眼。

“狐假虎威。”

“你是不是在骂我?”

“你倒有自知之明,可惜这次我说的是汉斯神父。”

“什么意思?”

“你既然没出事,你觉得有人愿意为刚才的事得罪圣者大人吗?他倒是把自己的位置摆的端正。”

“不,怎么说我也是贵族,那小子…”

这一次,汉密尔顿甚至没由着米里斯说完,非常果断地就打断了他没有意义的攀比心。

“你要是和那几位王后一个姓还好,两代的子爵,要背景没背景,要实力没实力。我没记错的话,圣者大人在的那个教区算是受兽潮影响最小的几个教区之一了。你那领地每年的年金剩下来都未必有人发的工资多。”

被汉密尔顿无意识地羞辱了一顿后,米里斯仍没放弃反抗,“那以后就由着他撒泼?”

“人不是说了吗?小孩不讲政治,以后只要不捎上他就行了,今天要不是你想拿他试试三王子殿下他们的反应,人现在说不定都还在安安静静吃饭呢。不过小孩终究是小孩,还是单纯了些。”,想到这,汉密尔顿暗自在心里摇了摇头。

不过这层言外之意,米里斯自然是不愿花心思去深究的,几乎是下意识地,米里斯立马就问了出来:“什么意思?”

“你身后那位也不是靠君子协定就栓得住的主。明明自己也喜欢掀桌子,还是身份好,没人敢动他。我倒希望他学学咱们汉斯神父,既然受不了政治,别搞不就得了。还是什么都想要。”

当然,放弃思考并不意味着米里斯没有判断力,面对汉密尔顿这话茬,米里斯立马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想要离开,“这话我可不敢跟,反正今天的事也就这样了,我明天就回去交差。”

而这一次,汉密尔顿难得伸出了手扣在他肩膀上来挽留他,说道:“回去?急什么,我看你不如把空艇的票退了。”

“为什么?”

“其实吧,刚才我们教会那个母狐狸的小狗跟着那小子一起出去了。”一边说着,汉密尔顿的手指指向了门口。

“母狐狸?”先是一愣,米里斯很快便想起了那位有着奇怪癖好的半精灵的样貌,“…噢,你们那位新的审判长?她来这干嘛?不对,那又关我什么事。”

“本来是和你没关系的,但是好巧不巧,今晚我帮了你。”

“她来查你的?为什么?”

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汉密尔顿的脸色第一次有了些许变化,皱着眉头说道:“前不久王都总部那边收到了一封举报信,说我里通外国。”

听到这个消息,米里斯也懒得走了,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抓向了汉密尔顿的帽子:“嚯,真的假的,不如我先把你的人头预订了吧。”

躲过米里斯这无聊的玩笑,闪开他手掌的汉密尔顿又白了他一眼:“假的,那信交到我手上我才知道自己这么能耐。但是上面印了血契,真的假的都得走流程。也不知道是谁想和我拼命。”

“有没有可能是那群疯子干的?”

“不好说,而且我来猜也意义,得看那母狐狸信不信那封举报信。”

“那…”

“她自然不信。”

“这不就得了。”

“但我们在保金方面产生了一些分歧。”

为了让米里斯理解自己话里的核心名词,汉密尔顿的还专门在腹前用手指比划了个圆圈。

“哈?保金?”但这过于离奇的理由就算说得如此直白,米里斯仍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在脑内完成联想,“等等,等等,我捋捋,你,不愿意给她钱,她就真的打算在教堂把你关半个月?你今晚主动站出来帮我顶枪,是为了报复她?让她浪费人手来审我?那个什么打圆场的事也是你自己编的?”

“就是这么回事。你不会真以为你们这派有这么大脸吧。”

“你,我这票,你知不知道我后天,”

“你后天?”

“就因为你俩赌气让人看了咱们王国这么大一个笑话?我也就算了,你还把那——你可比我清楚今天来了多少外宾!你们教会的人都有性格缺陷吧!”

“嘘,圣者大人不是你我能妄议的。”

“你***”

——

咕咕咕,终于闲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