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不单行是一个非常方便的熟语,因为留给人的想象空间非常大,不幸的是我刚好十分厌恶一切求补集的表达方式,毕竟这种方便只有在事不关己的时候才有价值,而且现在各种悬而未决的事情盘根错节地堆在一块只会让我产生品种不一类型丰富的负面情绪。顺便一提,其次让我厌烦的就是交谈没有反馈,这是空集。它们俩的共同点是都不用担责,不论结果如何它们都是通用的免责声明,归根到底我讨厌的事就是推卸责任。

里克神父是在两天前去世的,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并没有在教堂,所以很幸运,我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当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村子里收到的第一个东西就是里克神父给我的遗书,经村长的手。里克神父与死过但没来得及准备遗书的我不同,他有充足的时间准备,而准备的结果就是我手上这封时隔三天看完之后依然会血压飙升的信纸,所以重复一遍,里克神父很幸运,弥留之际我不在他的身边,不然我一定会一个字一个字地把他拖住问清楚。

就算我没读过也没写过遗书,但作为一个知道人到一定界限就会死的理智个体也会对这种事有个模糊的标准,而很明显,在这个标准里不会包含我们直系领主的个人信息,因为死的不是他。在这个标准里也不会包含辖区牧首的联系方式,因为他那订不了棺材。在这个标准里更不会包含我们国家的派系网络,因为他们都不是里克神父的亲戚。奇怪的是我能在这封里读到的除了这些以外只有抬头和落款。可以理解,但不能接受,理解是因为这是为爱弥儿他们今后铺路必须要做的一件事,不能接受是因为这些东西的重要性不足以放在遗书当中。

想要故作轻松可以有很多方式,我也并不会因为里克神父的离世而怀有长久的痛苦,毕竟在看到这封信之前我自认没有在和里克神父的关系中产生不得不执着于过去的遗憾,现在有了,这封想要以日常办事语气写下来的与我毫无关系的私人通讯就是我和里克神父最后的交流,换谁来看都不会觉得正常,而我却连表达厌恶的权利都没有,这直接导致连续几天里我都处于一种烦躁的状态。

不过我的厌恶也就到今天为止,里克神父不解风情是他的不成熟,我可不会因此把怨恨扩散到这件事的相关方,既然这是里克神父最后的愿望我自然就会帮他办妥,不过除此以外我不会再多负责什么。

要解决的问题只有一个,不过牵涉到的对象很复杂,我十分不理解里克神父在一个破村子里把这些东西理这么清楚有什么好处。根源是我们国家存在一个法理问题,虽然有王室,但既然扯上了什么平等,王室就不可能大权独揽,因此牧首名义上是圣者的下属,宰相名义上是勇者的下属,至于王室虽然是建国勇者的后代,但代表的是介于两者之间维持稳定与长久的权力,说白了就是弱势的时候当秤杆,强势的时候当秤砣。几百年下来大家的安全边界也划分得很明确,圣教把持教权,宰相大多数时候都是从建国后分封的几个大贵族姓氏里推举出来,而王室则对外代表国家形象和维持常备军,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位置不固定的不属于宰相派系的本地归化贵族的派系。前三者相互平级,归化贵族又和和教会宰相府平级,但依然是国王的下属。

里克神父的说法是圣教和宰相府两家放弃了和圣者第一时间接触的权利,默许国王把本土派从圣者争夺赛里踢出局,如果来接圣者的只有作为国王代表的骑士长的话那群归化贵族就没有理由单独来见圣者了,因为国王也是所有贵族的总代表。在这一点上我是很理解里克神父的,人都还不认识就事先踢掉了一个竞拍者很不合理,再加上咱们的国王之后的行为看着也不太守规矩,接人直接把王城最重要的骑士长祭出来肯定是一点都没有考虑过其他两方的感受的,规格高到就差国王陛下亲自说“嘿!我就是在玩你们!”了,政治默许可不是这么个玩法。

更何况这对爱弥儿并非好事,在一个见面时间都有学问的世界里如果就这么跟着王国唯一的骑士长回去的话就已经算是站队了,更何况四年之后她就会出国,连修复关系的时间都很紧张。连带着尼克他们今后打算加入其他派系都会很尴尬,说白了就是会完全被王宫套牢。

真的好麻烦,要我在自己的糊口手段都没找到的情况下帮别人的政治生涯铺路是不是把我看得太高尚了,明明我自己的事单拧一件出来都比这破事的优先度要高。

领主的事好办,差个理由送他一个就行了,刚好咱们的领主就是个黑头发,里克神父的信就是送给他的,什么本想讨论一下之前的税金,结果村子里大宴分身乏术,邀请他过来吃席,现在是真的有席吃了,两顿。顺带一提,我们领主和勇者他妈妈家关系似乎也不错,这也说明了为什么教会和宰相府对这次接驾反应这么大。勇者与圣者的叙事本来并不属于本地人,勇者有血缘关系这种不可控的因素是没办法的事,要是圣者也和本土派系沾亲带故问题就大了,没人愿意重新切蛋糕。不过相比教会,我这个新上任的神父需要烦恼的东西则更具体一点,咱们一个小村子怎么能摆明和国王作对呢?

里克神父没说,他只是单纯把这个烂摊子丢给我,让我自己想办法把教会和宰相府的人请过来,这样问题就可以抛回给他们自己折腾。

我很想问一句我算什么东西?在里克神父这封信交到我手上之前我连他们姓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大概率在这件事之后我也不会想记得。退一万步讲,就算我面子够大,这些七弯八绕的玩意儿就是我该碰的吗?他有考虑一个身份造假的人在警察面前蹦来蹦去是什么结果吗,会折寿的。

等等,

这老头,

是故意的。

真没想到里克神父断气之后运气都这么好,就在我准备对棺材上手的时候王富贵回来了,拆棺材不利于情操教育。

“怎么样,有没有见过一个棕色头发的中年帅哥。”从积极的一面考虑,还好这次来的应该是上次见过面的那位,办法还是有的,要让那位转交的东西我也写好了,事情变成这样只能怪国王陛下自己想要一步吃撑。

“被发现了?一个小孩?噢,不关键,他们应该快上来了,你快去台子上装装样子。”其实这段时间里让我最头疼的就是我的能力,我都快要放弃理解了,现在再看一个月之前的笔记也只有接触光魔力的过程说得通,后面测试的物件越多纰漏越大,事实也并非是我对对象的理解越深对象越好控制,想要当新世界的卡密果然没有这么简单,我已经基本接受了仅凭现在的信息量得不出结论的事实。唯一能安慰的我是这个线真的很好用,除开以上的问题以外不讲道理的好用,我现在和王富贵的正常沟通也是基于他用魔力丝进行振动传递给我的简单的情感反馈和生动的肢体表演,但是比起这个我还是更希望它能学会说话。

“我再给你捋一下,一会我必须背对着他们用能力,所以我会一直对着这个画板,你要在台子替我看着他们,有什么变化给我打暗号。”村长在村子里扮了白脸之后我就得扮红脸,在这基础上要装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让他们觉得这一系列折腾人的东西都是我想的,最后还必须用丝把货交到那个骑士长手上,不然要是被他发现我在手抖事就办不成了,好烦躁,最好的情况是他们看见教堂外的花幡直接打道回府,怎么说我都还在服丧,干这些事多少不太合适。

“还有,虽然画画是打掩护但你还是要认真一点,这可是你第二副肖像。”画完之后在里克神父九日回天的当天烧掉,权当做我给里克神父那封信的回礼。

“啊,来了。”请允许我再说一遍,这个能力真的很好用,我的身体虽然依然不能吸收逸散的魔力,但我的这堆隐形绒毛可以跟着它们一起在空气中不受控地游荡,周围有没有消耗魔力的活物我一清二楚,感觉像是一个巨大的海藻森林。人数不对,村长在搞什么名堂,自己没来还叫了三个小孩。

无碍,我已经完成了一切准备,这种东西根本算不上变数,现在的我,很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