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久都没有在这个餐厅体验到尴尬的气氛了，里克神父久违的沉默甚至让我产生了一丝怀念的感觉，看来之前和村长合伙调戏他终究是有代价的，不过这点代价不是不能承受，这场试炼对里克神父来说还没有结束，正餐是演戏呢。
“里克神父，村长平时都什么时候在家呢？”
“问他干嘛，今天上午还没见够？”
“采风，我还想找他问点事。”
“他能知道啥，剧本的事看书不就得了。…，平时都在，只是中午他要睡午觉，你要找他的话晚点再去。”
“谢谢里克神父，今天你可以用书房了。”
“…，唉，想要做事就认真点，别总这么嘻嘻哈哈的，你平时要是稍微认真一点我今天和那个老东西也不会当着外人的面吵起来。”
别把什么坏事都往我身上推，上午我就知道了你和村长只要见面就能吵架，不过嘛，“我可认真得很，毕竟这次演出可是里克神父的出道秀。”
“又在瞎扯什么，就是这个态度让人心里没底。”
“我吃好了，噢，对了，里克神父。”
“又怎么了。”
“圣恩在汝。”
“…吃饱了就出去！”这的神父都不用资格考评的吗，每个月写个思想报告什么的，还是说真的很缺人。
在这个村子里神父的主要日常工作只是敲钟，力气大就行了，每早一次，之后我们楼顶那个东西就会自己比着时间动起来，只是精度感人，奇怪的机械结构，可能它下面的洞里也塞了个粪坑里见过的玩意，由于上去只能通过一个镂空直梯，我一直没有确认过这个猜想。明明普通的机械表就足够方便，最重要的是还能小型化，魔法这东西也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冗余起来，把时间随身携带是划分文明程度的一个很重要的标志，尤其是在这个如此需要官方物流支撑的地方却没有相称的计时系统，咱们国家的经济运行效率要怎么才能高得起来呢，这里想必也找不到马车以上的公共交通工具了，我个人还是想见见那种超越物理极限把内部塞得满满当当还能飞得起来的巨大魔法飞艇的，多浪漫。顺带一提，之前里克神父走了之后没人敲钟整个村子似乎也没受什么影响，说明这个村子需要知道时间的只有被迫上课的敲钟人本人。
…
在我们家那个极为随性的计时器敲了第八下的时候我戴着王富贵来到了村长家，选择这个时间找人不仅仅是因为考虑到了村长的午睡，更重要的是为了避开一些不可描述之物在村子里的游曳路线。
“凯因爷爷，你在家吗？”
“来了来了，嚯，小汉斯，你头上这头发是什么玩意？”
“我养的飞熊。王富贵，打招呼。”说罢我把头顶蜷成一团的活体举了起来，到现在我已经对它的智能不做怀疑了，秉持着平等精神只要是我能做的事我都会尽可能交给他办，涉及到生理差异的活除外。
“你这小东西还真机灵，怎么，要找谁？尼克他们早就跑出去了。”
“不找他们，我是来找您的，今天上午的事。”
“噢？我这老头有什么好聊的，我该知道的里克那老东西也知道——进来坐吧，站着聊不长。”
村长一边捋着自己的胡子似笑非笑一边把我领进了屋子，房间里没啥好说的，汉斯都告诉我客厅长啥样了，我们教堂为什么就没有客厅呢，正厅太大了，餐厅桌子油污味太重，总的来说就是缺乏生活气息，连居住空间都是不完整的，好失望，里克神父真是不通人气，难怪上午吵架没吵赢过，宁愿去折腾个高科技地下室也不给客人准备个客厅。
听到我们的开门声后，这个屋内的另一个人闻声而至，
“爸爸，谁来了？”
“啊，小李你起了？汉斯，里克的娃，塞西尔他们的朋友。”
“噢，有印象，塞西尔和尼克他们提过几次呢。这还是第一次面对面，你好，我是塞西尔的妈妈。”
“李阿姨好！”倒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但上次来的是汉斯，跟着里克神父来办事的，可能没什么印象。“汉斯来找尼克和塞西尔吗？他们这个时候都出去了。”
“哈哈哈哈，可不是呢，他来找我的，有意思吧。”你们一家子的笑点都有点奇怪，相比之下尼克的黄段子还好理解一点。
“诶，那爸爸可得珍惜人家，都多久没人找你聊过天了。”
“这话说的，那是他们不会聊天，我还瞧不上呢。小李，你反正有空，帮忙给咱爷俩沏壶茶。小兄弟，你喝茶吗？”
“有茶吗？谢谢凯因爷爷。”没想到这地还有的茶喝，里克神父平日怎么没见泡过。
“嚯，小子不错，里克那老东西平日挨都不挨一口，青的？红的？”别问得像喝酒一样，我想喝小青柑，估计也没有。
“青茶。”
“汉斯看来还有点见识，别和那老东西住山上了，没得意思，天天白水来白水去的。到我这了我得换点东西给你洗洗胃，小李，把那个拿来给小汉斯试试。”我怎么感觉这话有点熟悉，是不是有人给我讲过。
“爸爸也正好使唤我，要不是热水方便谁没事给你烧茶喝。”塞西尔妈妈话还没说完水壶里的东西就开始冒气了，不烫手吗？这魔法看着确实挺方便，不知道村长家是怎么烧菜的。“汉斯来试试，这是他老人家花大钱搞来的，平时可舍不得拿来招待人。”
手一接过香气就从飘出来了，铁观音吧这是，东南的树，东南的茶，地却在东北，这种文化交流我都开始麻木了，不知道这里会叫什么名字，汤色挺浓，嗯…，看起来像是那种几大千的铁观音，手开始抖了，我这小市民只在图上见过这种奢侈品，颤颤巍巍尝一口心都在跳，只能说味道确实很丰富，用我贫瘠的词汇形容像是油和水混合口感的鸡汤，不沾喉咙，只是味道好得有点太沉重了，天还没开始聊我额头都在直冒冷汗，村长，你们家真的没有贪污吗？
“所以呢，小汉斯要找我问什么？”我和村长对坐在客厅桌子的两边，塞西尔妈妈分好茶后把就水壶放在了桌子上，不过没有离开，自己顺势坐在了四方桌子的另一个方向，看来是打算继续给我们沏茶。
“我之前听说村长和里克神父年轻的时候经常呆一起。”
“这和春社用的剧本有关系？”
“有关系。”看来我的回答勾起了村长的兴趣，他本来就有些扭曲的下眼睑弯的更厉害了，剧本和经历相合才能投入，这次表演的不是专业演员，业余表演里代入感很重要呢。
“…让我猜猜谁和你讲的，卖菜的小朱吧。”
“凯因爷爷不愧是村长，一下就中了。”
“这村子里嘴里没把门也就她一个，别听她瞎说。”
“爸爸，你和里克叔叔的关系连拉车的约翰都清楚，还在这骗小汉斯干嘛。”
“烧你的水去，水烧好了就去帮帮迈克那臭小子，别在这坐着。”
“我还不如块柴呢，用完了就扔，人汉斯都没赶我走，你急什么。小汉斯，阿姨坐这不碍事吧，反正田里今天也没事干。”
“不，不碍事，不碍事。”有实感了，确实是塞西尔妈妈，这个世界的遗传基因好强大，爱弥儿她家也是。
“呵，懒得和你吵，汉斯，你别听这俩女人瞎扯，里克年轻时候我就看他不爽了，哪来什么关系好。”
“看、看、看、看，爸爸，你干脆搬上去和里克叔叔一起住得了，天天就拧巴，真关系差最好，把话说清楚也了了妈妈一件心事。”
“这灵节还没到，提那老婆子做什么，说多了明天家里得多备一口人的吃食。”
“那是尼克的奶奶？”
“是，我爱人，早几年死咯。”
“呀，对不起。”
“没事，又不是你提的，而且那老婆子又没生病，好好走的，人能活到我这岁数才是稀罕事。”
“可不是，不止我们村，就算这一片也就爸爸和里克叔叔到这个岁数还有这个精神了，次次见面都吵架，原来还有妈妈拦着，现在算是出笼了。”
“我发现你今天话挺多，到底谁是谁爹。”
“爹再亲也亲不过妈，我这是帮妈盯着你把事情办了，爸爸好好和里克叔叔谈谈我也就懒得吵了，今天刚好汉斯也在，让人帮忙牵牵线。”
“谈谈？里克神父和村长有什么矛盾吗？”终于轮得到我插话了，这一家子人感情也太好了，我听了半天都只搞懂了一点，里克神父和村长好像是咱们村的官配CP，CP粉头子是尼克的奶奶，塞西尔妈妈还想撮合他们一起住，真是厉害呢，异世界。
“爸爸。”
“行行行，我自己说。小汉斯，里克年轻时候出过村你知道不。”
“嗯！朱阿姨给我讲过。”
“…我就知道，算了，年轻时候里克，我，还有老婆子，算是…，玩得好吧。然后我，嗯…，然后就趁着里克不在，嗯…，反正就，你懂了吧。然后他就跑出去了。”
“你老人家这是和谁打哑迷呢，不想讲就我来说，汉斯，”
“不用了，李阿姨！我听懂了。”
“咦？！”
“你看吧，人可没你这么笨，这有啥听不懂的。说给你李阿姨听听。”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说实话我都惊了，小孩也就算了，您俩老人家都多少岁了，还为这种事扯皮。而且你这消音，再听一遍我怕是得直接报警。
“对对对，不对，汉斯，你后面一句话什么意思。”
“然后呢？凯因爷爷，里克神父出去之后怎么样了。”
“不晓得，出去的事，他没说，我没问，聊起来尴尬，反正回来之后死气沉沉的。我也只知道这么多了。”虽然我浅薄的同理心从村长食指无规律的敲击中感受到了他突然低落的情绪，但是这不是重点，这不根本没说什么吗？而且听起来也很奇怪，回来“之后”死气沉沉的，那多半都不是村长说的问题，地下室那些书也没什么扎小人的内容，不过知道个开头也够了，有假设总是好的，下一个问题。
“噢，我知道了，谢谢凯因爷爷，我还有些其他的问题。”
“你问，这事以外我还是知道不少的。”
“春社的事，咱们村子里这个祭典都开了多久了呀？”
…
社交真累人，和村长他们聊完都快到饭点了，里克神父真是不受欢迎，中间提到他那段时间我都快被那气氛勒死了，塞西尔妈妈也不说话，简直和一开始判若两人，还好结束得快，本人凭借着无害的话题迅速地打开了局面，成功地让这场谈话在愉快的氛围之中结束，尚在兴头的村长甚至打算拉着我吃晚饭，不过不是厨师本人的要求我是不会接受的，这是独自一人做饭之后的感同身受。更重要的是我也不想在餐桌上被塞西尔问东问西，光是现在在门口碰见我的脸部肌肉都在抽搐。
“妈妈我们回来了！咦？！汉斯？汉斯怎么在这？哥哥，你找来的吗？”是了，这个点他们确实该回来了，村长也太能聊了，是祸躲不过。为什么这小女孩总是一惊一乍的呢。
“当然不是，汉斯，你是来找阿姨，不对，爷爷的？”
“对，我来找村长爷爷问点事。”
“什么事？今早那个剧本的？汉斯不会真的要写吧。”我现在很难满足你那无底的好奇心了，和你聊天总会让我升起一种无名的愤怒，现在我的拳头正在被这种卑劣的感情驱使着想要对着你头顶来一拳，什么叫我真的要写？为了我和你妈妈刚刚建立起来的友谊我只能先行道别。
“对，我得先走了，里克神父还在家里等着我开饭。”
“噢，汉斯不留下来吃饭吗？”
“塞西尔，你问过阿姨了吗，就随便留人。”虽然知道尼克是在帮我说话，但这句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奇怪。
“我也没给里克神父说过，不吃了，尼克，塞西尔拜拜。”
可算给我跑出来了，这地方以后还是少来吧。明明人都不错可为什么就没啥好印象呢？不过，尼克叫塞西尔妈妈阿姨，这么回事啊，难怪头发颜色不一样。重组的家庭都这么和谐，真好啊，异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