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里克神父同意我把空调搬进屋,我昨晚从做饭一直软磨硬泡跟到厨房洗碗,最终在一张褐色草纸上洋洋洒洒总结了近期我的三外学习成果——我上次手写这么多字还是在学期总结上——一份户主饲养责任细则,到这接近二十天了,这张歪歪扭扭的责任保证书让我第一次有一丝自己还是个没八岁小屁孩的实感。也就只有这种不对等的权力能让人明白自己的地位,希望这栋房子的房产证上能有汉斯的名字,倒也不枉我给里克神父当牛做马。

多说一句,第二次身份认同觉醒归功于汉斯现在的异常激动的免疫系统,昨天一个小时的拉练奖励除了王富贵还有一身臭汗,再加上回来的路上头顶冷气就没停过,我终于还是用肉体证明了这个世界的小孩和我老家没什么区别,没中风真是辛苦你了,汉斯。昨晚睡觉之前我已经做好了第二天起床直面双腿撕裂感的准备,然而今早醒来唯一有物理性疼痛的地方是我的胸,直接诱因是王富贵昨晚趴在我胸口睡了一晚上,还好它的作息规律和我大致相同,不用让我体验半夜被爪子踩醒的恐惧,以我现在这个状态要是昨晚还没睡好只怕会再次燃起烹饪的激情。值得一提的是这场发烧与原来的体验并无不同,在陌生之地就算是病痛的熟悉感都能让我感动一番,至少体感证明我患的病尚不是绝症,要是里克神父能熟悉地从药柜里把泰诺翻出来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给他磕三个响头,阿司匹林不行,我可不想汉斯再染上什么怪病。

能有借口不上那个奇怪的公民课总归是好事,区区发烧影响不了我生活的节奏,毕竟我又不用出去上班,所谓令人热血沸腾的穿越戏码只是换个地方混吃等死罢了。这么说来里克神父除了每早要上课以外好像也是在混吃等死,不知道钱从哪来的,教堂真是个好地方,可能他就是这个村子里最大的公害了吧,第二大应该是我,难怪咱们的屋子要修得离地面这么远还只有一条道,可谓是易守难攻,硕鼠和我都在用一种不同于山下村民的方式用力地生活。

人一发烧就容易胡思乱想,汉斯贫弱的脑细胞更是让我无法集中精力,我引以为傲的发散思维现在正阻碍着早读,就在我考虑要不要直接再睡个回笼觉的时候房间门开了。

“汉斯你今天怎么还不起床,饭都要凉了。”进来的正是昨晚逼迫我签卖身契的里克神父。

“里克神父,我感冒了。”

“感冒?”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个薄情的男人眉毛挑了一下,你的厌烦都不用遮掩的吗?“喉咙痛吗?”

“还好。”

“鼻子呢?”

“有点流鼻涕。”你可不可以站过来,这些话不是该在床边问吗,顺便用你粗糙的大手温柔地挨一下汉斯的额头,测一下温度。

“你先在床上好好躺着。”

等里克神父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带上了个口罩,太奇怪了,这应该是用布裹的吧,右手捧着个钵,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个金属棒子,中指和无名之间夹着把棉签。搞不太懂了,这个地方的科技树,在卫生护理上有这么高的投入南丁格尔小姐会很感动的,明明我穿的都没这么奢侈,可能是之前这里发过什么大病吧。这次他没有停留在门口,径直走到我床边把东西排在书桌上后又把凳子抽出坐了下来。

“你这还发烧了呢,昨天到底干了些什么。先坐起来我看看喉咙发炎了没。”

他耐心地看着我一点点挪动屁股把身子移正后在左边的桌子上抓起了棉签和那个金属棒子,这时我看到了金属棒中间的空槽,里面镶着个我故友背上一模一样的东西,这是什么附魔道具吗,终于有点幻想感了,不枉费我生病一场。虽然我很想张嘴问问,但我的下巴已经被里克神父的手固定住了,动不了,而那个金属棒子居然还是个手电,我们屋子里的油灯又算什么东西,异世界医生的待遇可能比地球公立医院好,还能人手一堆先进设备。

“舌头别动,我看看。”

“呕。”

“马上,忍着点,好像没有发炎,保险起见还是涂点。”那反正现在桌子上那个黄不拉几的东西最后都要进我的喉咙,你还看什么呢,

“哼哼哼哼哼”

“话都说不清楚就别动下巴,这东西是回魂根磨碎之后拌油做的药,一天要涂三次,这次我帮你涂好,知道怎么涂了下午和晚上都自己涂。”真亏你还知道我在说什么,回魂根这个玩意是什么新世界板蓝根吗,有病没病都有吃法,还是说我终于要被异世界的原住民腌上一个小时下油锅了,好野蛮。

“中午和晚上涂之前先多喝点水,中间这段时间就不要喝了,这几天你就在房间抱着你那头熊里呆好了哪也不准去,一会上课我要给爱弥儿说一声叫她别来找你。”原来困扰我这么久的事光靠发烧就能解决吗?不过现在爱弥儿倒也不会一直赖着我了,不如说前几次去果园是我拉着他们仨去的,主要是为了抓我手里这团东西,昨晚我为了让它摸起来手感好一点还专门请里克神父给它做了一全套的洗浴,用魔法。

“要不要鼻子也涂上。”不用,谢谢!这玩意单独抹上来我还能接受,冰冰凉凉,难受的是油挂喉咙在上面,有种大夏天公园里的蚊子不顾死活冲进我喉咙的那种油腻感,我怎么知道的?谁知道。而且又是油又是草的,甚至不知道洗没洗干净,真的是为了消炎吗?唯一正常的解释是,可能因为之前那个苹果的事里克神父还记恨着我,想要把我伪装成病死,趁这几天没人上得来顺便还能把尸体处理了,不知道里克神父那个蓝荧荧魔法能不能把尸体也清理没,如果爱弥儿长大了还没忘记我希望能还我一个公道。

“你又在没头没尾的想些什么东西,难得自己可以不闹腾就好好休息会,我现在要下去上课了,你这几天自己安排,睡觉看书都行,别再搞出什么新花样了。”收拾好桌子上东西的里克神父噼里啪啦说了一大段话之后就走出门了,现在房间只剩下我和蹲在我腿上的王富贵。

想吃绿豆冰了。发烧自然是可以吃冰的,虽然可能导致胸腔以下的其他问题,但这种事因人而异,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冰淇淋是不行的,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多高级的奶制品都无法解决我心灵上的干涸,只会让我想起喉咙里那异样的粘稠感,只有香精加糖加水才是最直接的救赎,但是我又舍不得冰淇淋的那种沙质口感,低温的颗粒在舌尖摩擦又不至于很快融化,细腻的糖水能适度地停留在口腔又不至于慢悠悠地挂在喉咙上,综上,只有一种能满足我目前所有期望的圣物,我想吃绿豆冰了。

王富贵已经能给我带来足够的舒适度,但我不会因为基本需求得到满足就止步不前,我对绿豆冰的要求合理正当可实现,这是基于知道魔法能做手电之后不断升高的信心。更何况就算没有冰箱,也应该有地窖,我看我们屋子弯弯绕绕的总容得下一个下行的楼梯吧,负一楼放冰块也不是什么天大的发明,可惜现在我没法下床一探究竟,我的脑子能抗拒发烧带来的迷糊,汉斯的身体却依然无力,现在我只能躺着,顶多靠墙坐着。

“好,继续睡。”